《八象门·景始》想到哪写到哪

37、雁叔

　　“嘉懿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童的声音，小小的身子看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嗯？”床榻上的人动了动身。
　　“你明明就知道。”
　　她看着年龄挺小，可脸上默然的表情却和她的年龄极为不搭。
　　床榻上的人低低笑了声，撑起半个身子：“我只知道她会回来，可不知何时回来。”
　　女童没有顾他，又自顾讲到：“带了好多人……”
　　波金彻底从床上坐起，拉过一旁的衣衫缓缓穿上。
　　“那个带刀的人，很厉害。”
　　系衣带的手停了停，又笑：“是么，我也觉得他很厉害呢。”
　　又问：“可有个眼神很倔的女孩子一起？”
　　“手断了哪个？”
　　波金这才似想起了一般：“啊。对呢，手是断了。”
　　是被他折断的，在洵府那次，她比起从前，又进步了好多，一思及此，他就莫名觉得心情很好。
　　波金穿好最后一件衣服，便拉开帷幔走出来了。
　　这个房间很怪异，这里现在是很热的天气，却挂了非常多看着很厚重的黑色帷幔，还点着各种蜡烛，看着就不透气且闷热，可是屋里这两个人却像丝毫不觉得似的。
　　波金伸手拍了拍女童的头，语气很是轻柔：“那个女孩子等一下得好好和她玩哦。”
　　“可是阿玥困了。”说罢女孩还面无表情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波金转过头，盯着女童。
　　“乖，阿玥不困。”他说的是温柔的话，却是以一种冰凉的语气。
　　唤做阿玥的女童不再讲话了，她知道，波金生气了。

　　嘉懿口中雁叔的家离村口也不算近，一众人走了大半天，才走进真正的村子里。这里的人像是都认识嘉懿一般，纷纷冲嘉懿招呼聊上一两句，然后有的人再跟着念两句“阿奇也跟着呀”，可是嘉懿一路上也只是淡淡地摆个笑脸，什么也没说。
　　可是连汭自从景秀说道这是村子的存在也许是为了通风报信之后，视线就时不时地去观察嘉懿和那个叫阿奇的少年，他发现如嘉懿这般善于逢场作戏的人，在阿奇跟着之后也再在没有多说一句话或是多看他们一眼，也许这个阿奇的少年还有个作用是在监视？
　　连汭的眼神又不着痕迹地游走到那些打招呼的村民身上，一次两次三次，渐渐的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临近了中午，气温便升到了最高，一直的步行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热，便再又一次有村民热情招呼的时候，连汭轻轻咳了咳嗓子。
　　“大伯，给口水喝么，太渴了。”
　　景秀在一旁瞪了他一眼，一时间又摸不清楚他到底作何打算。
　　“是哎，你们走挺久的吧，进来休息休息啦。”
　　“那就不客气啦。”连汭说着便抬脚进了篱笆。
　　虽说所有人都有些摸不清楚他的目的，可只好跟着前后进去。

　　那是个很简单的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院里还养着两只鸡，也不怕人，伸着脑袋踱着步子走来走去。
　　“哎，儿子们都走出去咯，只有我们这些老人还留在这深山里面呗。”大伯一边给众人倒水一边乐呵呵地讲着自家常。
　　“咦是么，难怪这一路挺少看到年轻人呢。”连汭端着水，毫不客气几口一碗水就见了底，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
　　反倒是寺京捧着水又是看又是闻，甚至还用手指沾了些尝了，才确认没有问题。
　　“小朋友倒是不少。”连汭喝完水，转头看向阿奇：“阿奇今年几岁啦？”
　　阿奇手里还抱着苏叶，眼睛大大的，一直看着嘉懿那边，而今面对连汭忽然的问话，还没回过神来。
　　“阿奇，问你呢。”那大伯看连汭被晾在一边，拍了拍男孩的头，阿奇这才回过头来。
　　“你这孩子，怎么恍恍惚惚的。”那老伯这边还在念叨阿奇，连汭便逮着空隙冲景秀使了个眼色。
　　没有多想，景秀迅速换了个位置紧挨着嘉懿。
　　她垂下的左手轻轻勾住嘉懿的右手，几乎是气音问道：“那个阿奇的男孩在监视你？”
　　她视线直视前方，扫一眼过去还以为在看院里两只鸡啄食。
　　端着碗，手指却摸索着碰到景秀的手背，轻轻在上面点了一点。
　　“不能对他暴露信息？”
　　她又问，又感受到手指点了一下。
　　“阿奇和苏叶是不是暗号。”
　　嘉懿嘴唇弯了弯，果然是景门的人，这么聪明。她手指再点了一下。
　　而就在此时，那个叫阿奇的男孩又看过来了，估计那边拖不住了，景秀才抽回左手假装喝水。

　　休息了片刻，一行人又继续赶路了。
　　“雁哥的屋子就在前面啦，再走个小会就到啦。”老伯还热心又把人送了一程。这才转身回自己家里。
　　景秀再次故意落在了后面。
　　“问清楚了？”连汭问她。
　　她心里有些惊讶他是如何知道她想找机会和嘉懿问几个问题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人观察力如此强，她这一路大多时候注意力都放在嘉懿上，好几次都想凑过去，可无奈那个叫阿奇的孩子跟的太紧，一直没机会。原来喝水是他故意的。
　　“没问太多，剩下的我猜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村子就是个情报传送站，村口的那个大婶是第一个将情报传出来的人，而阿奇和他手里的苏叶应该是某种暗号。”
　　“嗯。”连汭淡淡应着，这和他的猜想也一致，这一路上，所有人的村民先会看到阿奇，然后在招呼的时候用语也是：“是阿奇啊。”
　　尽管他们脸上那看到阿奇的怪异表情会转瞬即逝，可连汭依然捕捉到了。
　　“是阿奇啊。”这语气的意思所以也有可能是其他人咯？那么阿奇和其他人所代表的意义是不是不一样呢？
　　连汭脑中再次闪过所有人看到阿奇的表情，视线微微往下飘，总是会停在阿奇手中的苏叶上。
　　阿奇，和苏叶。
　　是代表了什么意思
　　他不禁如此猜想。
　　“总之，不是什么好的意思。”身边景秀如此说道。

　　阿玥正要开门退出来的时候，门忽然自己开了，她轻轻“咦”了一声，却是有人从外面推开了门，也是呢，阿金永远都不锁门。
　　而会直接推门进来的除了潼肖也没有别人了。
　　“呀，阿玥玥，又来找阿金呀。”来人眼睛本来细长，如今故做惊讶地睁大了眼，看着就滑稽，阿玥一点也不喜欢他。
　　女孩不打算搭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那人也毫不在乎，自己笑着侧了侧身子。
　　“到小郡了吗？”
　　门即将关闭之际，她听见波金问潼肖。
　　她想回头再看一眼里面，没想到那门缝间对上的依然是潼肖那张讨厌的脸。

　　雁叔的屋子是一间独立的复式结构，周边种满了花，过了花期，便稍微有些凋零，嘉懿首先敲了敲门口的门环，过了一会才听到脚步声从楼上传下来。
　　开门的是个大约五十岁年纪的男人，腆着肚子，头上头发全剃光了，只留下青青的发桩。
　　“哟，懿儿来啦。”看见嘉懿，他乐呵呵招呼着，随即视线才看到阿奇和他手里的苏叶上。
　　“叶儿给爷爷吧。”
　　阿奇将苏叶递到雁叔手里，他拍了拍阿奇的头，道：“乖，回去吧？”
　　阿奇转头看了看嘉懿，像是有些为难，雁叔一手拿叶，一手捏了下阿奇的肩：“行啦，天要黑了，还得走快些，省的阿嬷担心啊。”

　　等到阿奇走到视线以外了，雁叔才换了副神色侧身让嘉懿进来。
　　“怎么的这是？连声招呼都不打？”他领着众人走过院子，进了里屋，才看了眼跟着嘉懿后面的人：“还带这么多外人？”
　　雁叔看着是乐呵的面相，现今皱着眉，看着竟莫名滑稽。
　　“情况有些复杂，波金回来了？”
　　“回了啊，好几天了都。”
　　“老于的路被发现了。”嘉懿解释道，所以迫不得已地只能走这条路了。
　　雁叔神色严肃地在众人身上来回打量，他嗓门大可嗓子偏哑，也不知是烟抽得厉害还是酒喝得多的缘故，他问嘉懿：“这是你所谓的行动开始了？”
　　嘉懿点头。
　　转头和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雁叔，雁叔是她常年来在天元值得信任的人之一，他所处的位置也对天元至关重要，自他的房屋往后，就是真正通往天元的路了，打个比方他可以称得上是天元山的看门人。
　　要想去天元，必走雁叔这过，以脚程来说，到了住上一宿，天亮了找雁叔要个向导，便可出发。
　　“晚上能不能走？”
　　“你疯啦？！”雁叔大惊：“白天走本都不安全，更何况现下天快黑了。”
　　嘉懿当然也明白其中原因，她问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
　　见嘉懿不说话，雁叔又像是安慰：“咱也知道现在情况危急，阿奇都送苏叶来了不是。可再怎么着，也不能胡乱把命搭上咯，况且星儿也没回来呢。”
　　“星儿不在？”嘉懿一惊，转念琢磨，又问：“是潼肖回来了？”
　　雁叔瞧了眼窗外：“差不多这时候已经到了。”
　　一时间，继续也不行，后退也不可，只得落脚住上一宿，景秀观察着这雁叔和嘉懿说话间似乎没什么遮掩，便抓间隙问了出来：“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