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生[悬疑]》千树颜双

6、赴死06

　　【柴洛】

　　就在我准备第二次去洛寨的时候，孙遮破天荒给我打电话了。

　　自从柴玬出事以后，他很少和我联系。

　　也是，在他俩的爱情故事里，我扮演的始终是一个手拆鸳鸯的恶人。我一直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哪怕柴玬在我面前说多少孙遮的好，我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动容。

　　孙遮具备一切女孩子喜欢的特质，五官好，长得帅，个子高，会说好听的情话，会玩浪漫的手段。

　　他们是在一间鬼屋认识的，那时候孙遮npc，因为长得帅吓不到别人，反而总是能引起女孩们的驻足停留。

　　柴玬就是这群女孩中的一员。

　　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俩居然能谈起恋爱来。

　　他曾经带她在山上呆了几个钟头就为了看转瞬即逝的日出。在他的后备箱里藏满玫瑰花，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甚至在自己车里藏好了戒指，假借找东西之名突然来了个求婚。

　　这些当然都是柴玬告诉我的，她时常会在我面前有意无意说起这个男人的完美。

　　每每听到这些，我都会嗤之以鼻：“花里胡哨，华而不实，哗众取宠。”

　　柴玬说：“哥，你成语真多。”

　　我时常想，是因为我从小对柴玬关心不够，所以她才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粗制滥造的示好就迅速坠入爱河，然后迫不及待想要和他结婚？

　　我不同意的原因，是这个男人看似完美，其实城府很深。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柴玬这种傻白甜喜欢的就是这个男人的神秘和城府。

　　从她爱看霸道总裁强制爱的电视剧我就该知道了。

　　柴玬还是瞒着我和他结了婚。

　　因为我不同意，两个人连婚礼仪式都没有办。直到后来我后知后觉才明白他俩早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柴玬扭着性子不回家，我没办法只好同意他们俩的婚事，结婚证都领了，我再绝情也不能让他们俩再去离婚。

　　但我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孙遮给他办一场婚礼。柴玬说这种形式主义只会乱花钱，还不如用这些钱去旅游度蜜月。

　　我说这不仅仅只是形式，这也代表了一个男人有没有把心思花在你身上。如果他连这个都不愿意给你，那结婚以后繁琐的事更多了，没有刚开始追你的劲头，你由女友变成妻子，性质也都不一样了。

　　孙遮最后还是同意举行了婚礼，他那边亲戚来的不多，朋友也没几个，柴玬兴致冲冲的找了几个伴娘，也因为他找不来伴郎而搁置了。

　　他的父母是那种看起来就老实巴交的人，亲戚朋友大多也都是些干力气活的。不过我这人没有带有色眼镜看人，反正柴玬和孙遮将来是要留在穹洲市发展，他家里条件再差，父母生活习惯再不同，也不会影响到柴玬。

　　孙遮的电话把我从回忆里拉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没有说话。我们俩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对方说话。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了。

　　孙遮说：“哥，你自己要去洛寨。”

　　他的语气是个肯定句，并不是疑问句。

　　我嗯了一声，没再往后继续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似乎感觉到孙遮的故意重了几分，他吸了口气：“哥，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没有看好玬玬？”

　　我忽然就笑了。

　　他还有脸说？

　　我毫不掩饰：“是。”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或许是他不想把我们俩的关系闹得太僵，过了一会儿，孙遮忽然哑瑟着声音开口：“哥，你怨我，我没话说。我作为玬玬的老公却没发现她的异常。我以为……我们一直都像我看到的这么幸福。”

　　孙遮絮絮叨叨起来，“我甚至还想着等我们有了孩子就……”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别说了。”

　　他没搭理我，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哥，都怪我，我真的没有发现她会做出这种傻事。我真的……真的这段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她明明……看起来那么快乐啊。”

　　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别说了！”

　　他明明是在责怪自己，可我听了只觉得这是在剜我的心。我不也一样吗？他和她才认识多久，我和柴玬从小一起长大，我是她的亲哥哥，我也没发现她的异常。

　　“哥！”

　　他还是和之前一样喊我，我和他之间的纽带只有柴玬，现在柴玬不在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了，可是孙遮还在喋喋不休：“哥，你去哪里都行，去那个地方怎么能让我不担心？玬玬当初就是在那个地方……”

　　孙遮的声音倒是像在哽咽，“哥，玬玬已经走了，我求求你不要做傻事。”

　　可能是他的语气让我有些恻隐之心，我居然会和他好言好语的解释起来：“我只是去散心。”

　　“那里有什么能散心的？又偏僻又荒凉，别的什么地方都好，只有这个地方让我心慌。因为玬玬的事，我听到你要去洛寨怎么能不担心？”

　　我语气也缓和起来，“你已经不是我妹夫了。”

　　“可你永远是我哥。”

　　我看着镜子里的人，发现自己好像处在一个莫名其妙的迷雾中。我收回视线，对着话筒那边的人说：“我要去那去见网友。”

　　孙遮明显一愣，他顿了顿，忽然问：“男的女的？”

　　我说：“不知道，应该是个女的。”

　　然后他就没再管我问更多详细的事了，挂了电话后，我仔细想了想。早知道说实话能让他闭嘴，我就懒得整那些弯弯绕绕了。

　　我和夏了夏天提前约好了时间，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她一直没有回话。我同她发了消息也没有人回。来不及多想，我赶紧买了机票飞往洛寨所在的城市。

　　下了飞机，我打开手机发现她发过来一条消息说已经到了，等着我过去再商讨一下相关细节问题。

　　我生怕她独自一个人随便在洛寨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赴死，在去的路上给她发消息说没车，希望找个车过来接我一下。

　　这是我第二次来洛寨，第一次是因为柴玬的事。即使对它不算熟悉，但也不算陌生。找个车是很容易的事，我只是害怕她在我来的路上抛下我一个人走了。

　　其实我没指望她真能过来接我，只要她能回我消息，确定还活着，那我就安心了。

　　她回我消息的时候，路口刚好有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开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晃晃悠悠的从路边过来。我拦住他：“小孩儿，你去洛寨吗？给你点钱，捎我一段。”

　　他端详了我半天，“来旅游的？”

　　我“啊”了一声。

　　他眼角露出一种很古怪的神色，“这破地方有什么可来的。村里人想出去，城里人想过来。跟钱钟书那个《围城》一样。”

　　我说：“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想要的吧？”

　　他也哲学起来，“不止，得不到和已失去的才是想要的。”

　　估计是我接上了他莫名其妙的话题，这少年笑了一声指了指后面，“你做后面吧，钱就不要了，就是这些芝麻堆有些硌屁股，你得忍忍。”

　　我跳上车，“你是洛寨的人吗？”

　　他嗯了一声，一加油门车直接就窜了出去。

　　我紧紧拽着车前面的栏杆，仿佛一个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同村人。我把包整理好背在后面，又想到他说起那些让人摸不着边，却又听起来有些道理的话，我问：“你多大了？”

　　“十五。”

　　我哦了一声，“该上高一了吗？”

　　他说：“不上了，暑假一过我就去打工了。”

　　我有点震惊，十五岁真的太小了。我以为他是家庭困难或者有什么金钱上的难言之隐，就对他说：“现在国家都有奖学金的，再不济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供你读高中。”

　　他在前面笑的花枝乱颤，“那你也太有钱了。”

　　我说：“也没几个钱。”

　　“不了。”那小孩儿说，“我们家除了我没一个人，老爹死了，老娘跑了。我上学有什么用，还不如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还能早点赚些钱。你的好意我领了，不如把这钱给那些学习好家里有困难的，我这种差学生就不要浪费钱了。”

　　我想继续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纠结了半天。“弟弟，你这芝麻是干什么用的？”

　　“拿出去卖的，没卖掉又拿回来了。”

　　我倒是忘了洛寨盛产芝麻，想着他不想欠任何人的倔强劲儿。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还有多少芝麻，都卖给我吧。”

　　他愣了愣，突然刹了车，“你不是来旅游的吗？”

　　我说：“我想带点土特产回去。”

　　他有点怀疑，“那也太多了吧，你怎么拿回去？”

　　我同他解释：“我在这估计得呆上个几天，这些芝麻先放你家院子里。等我走了找个物流车过来一起打包拉走。你看这样行吗？”

　　他扭头露出来两排洁白的牙齿，“行行行，哥，你真行。”

　　可能是我买东西的心太真诚了，他一路上都在跟我说这几天如果有事可以去找他。甚至告诉我他叫杜齐彦，就在洛寨村口住，很好找，洛云民宿就在他家前面。

　　我答应了下来。

　　到了村口，我下了车，告诉杜齐彦接下来我一个人走就行了。主要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夏了夏天到底在村子里哪住着。

　　杜齐彦下了车，从车子前面的盒子里掏出一小袋已经去过皮的干净芝麻，“哥，你先尝尝这个，对头发很好，营养也丰富。等你吃完了，我再弄些给你送过去。”

　　我低着头，目光却从那袋芝麻转移到了他的手腕上。

　　杜齐彦的手腕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它丑陋又夺目的蜿蜒盘旋在他的手腕上。仿佛在静静的诉说这个小孩曾经某段不一般的经历。

　　估计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他突然又把手伸了回去，换成了另一只手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