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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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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玉自觉与她娘的关系缓和不少,自然心满意足。
况且,她回去后早些将匕首讨回来,还能再上一回山。
“娘…那人为何将匕首留下来呀……”她心底这般想着,一时觉得那人有些蠢。
就算是她娘想要,也能装作未带,下回再来一趟。
明心皱了皱眉头,冷声道:“我与他说明白,他想开了,自然会留下匕首离开。”
她说罢,抬眸望了眼昭玉,极为熟稔的命令道:“时辰不早,到床上歇着去。”
昭玉愣了下,下意识就要起身,还未有动作,又被她强压了下来。
以往在庵里,她得了什么命令都会听,那会儿她都不曾想过自己竟会有和娘亲分开的一日。
可这会儿她不舍得动了。
看一眼便少一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心思,明心睁着眸子瞪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缓缓道:“还想要如何?”
昭玉心底有些地小声道:“娘…我白日里歇息够了,实在睡不下……”
说罢,她又带着几丝撒娇的意味伸手搭上明心的手臂:“娘给我说着你小时候的事好吗?”
小时候的事,总不会让她娘忆起那些不好的回忆了。昭玉心底正想着,又听明心用那不冷不热的嗓音道:
“若是睡不着,就去看看你清理出的那几本经书。”
昭玉惊得收回手,白日里她都受不住那些经书,更不必说这会儿入夜了,她若是看了,不光发困,脑袋都得跟着疼起来。
她咬了咬下唇,只能乖乖起身上了榻。
只是她实在歇不下,侧着身子望了许久明心整理屋子的情景,又极小声地试探道:“娘……”
明心拧干了抹脸的毛巾,往架子上一搭,回眸盯着昭玉,也没开口问。
昭玉绞了绞手指,才敛下眼眸问道:“娘将我当成您的女儿吗?”
屋内忽地寂静下来,明心走到桌边吹熄了蜡烛,昭玉心底一慌,借着月色看人朝床边走来,竟生出不知所措来。
明心出乎意料地捏了捏她的脸,“那你觉得娘凭何带着你在庵里过了十几年清苦日子?”
她说着叹了生气,在床边侧坐下。
当初所想的不过是将昭玉安置好便离开,没料想最后在庵里陪她过了十几年的清苦日子,若非庵里出事,兴许她这会儿都脱不开身。
“还不如当时将你赶下山去。”
落下最后一句,明心正要收回搭在昭玉脸上的手,结果被昭玉猛地按住,沾上两滴刚落下的泪珠子。
昭玉憋住了哭腔,她不傻,娘亲话里的意思她自然听得出来,急忙坐直身子问道:“娘就许我往后时常来看你,好不好嘛?”
明心默声片刻才回道:“等你下回将娘的定情信物带来,娘再与你商量。”
“那…那……”昭玉支支吾吾了半天,没挤出一个字儿来,最后也只道出句“好。”
*
下山之时,祁楚原以为昭玉定会泪如雨下,连哄她的话语都已备好。
没料到她一路上都是一副乖巧模样,即便是离别的刹那,眸中也没瞧见丁点儿悲伤。
他下山时试探了几回,才确信昭玉并非是伤心傻了,兴许是真看开了。
昭玉打量着祁楚一脸放下心来的神情,咬了咬下唇,出声问道:“我们回了王府就能见到秦二……”
她说着猛然一顿,将“哥哥”二字硬咽了回去,小声道:“能见到秦侍卫吗?”
“怎么?小玉想他了?”祁楚刚缓和下来的眉头又猛地皱起。
昭玉用力摇了摇头,“没有,我心底只想着楚哥哥。”
饶是听了再多恭维的话语,这会儿听见昭玉这番话,祁楚也不由弯起唇角,轻捏了把昭玉微凉的脸颊,柔声道:
“小玉何时学的这样嘴甜了?”
昭玉眨巴两下眼睛,又道:“不是嘴甜,是实话。”
她自然是嘴甜,如今摸透了祁楚的心思,心底又没了对人的怒气,更晓得怎么哄人开心。
往后既要与祁楚过一辈子,自然得将人哄好了。
“那为何忽地提起秦二?”祁楚柔声打趣般追问道。
昭玉没想到他会追问下来,绞了绞手指,忙道:“没有秦侍卫护着我们,我害怕有人要害我们……”
话本子里多的是人在路上遇险。她边说着,边打量着祁楚的脸色。
可祁楚待她永远一副平和的模样,也看不出这人有没有看穿她的小心思。
她咬了咬下唇,伸手轻扯祁楚衣袖,“话本子里说地位越高的人越容易遇险,皇上一出宫门就会遭人刺杀呢,楚哥哥是摄政王……”
祁楚眉目间显出几分无奈,“那话本子里的皇上被刺杀成功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昭玉点了点头,“之后就被人篡位了。”
令他一时语塞,缓缓道:“或许楚哥哥便是那个篡位的。”
昭玉睁了睁眸子,张了张嘴还是将话闷进了肚里,她不敢说话本子的篡位的人下场如何。
既然祁楚没看穿她的心思,她便闷声跟在人身侧走着。
而后忽地被祁楚打横抱起,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楚哥哥在,不会出事。”
昭玉吃了这么多年素,身子极轻,却也不是一点肉都不长,抱在怀中手感极好。
这会儿走得身子微热,面上浮起一丝浅浅的粉色,却还感激涕零地伸手将人环住,实在显得娇俏可人。
祁楚瞥了眼不远处被自个儿支开的侍卫,轻笑了一声。
上了马车,往前便是熟悉的景色。
昭玉一上马车,便姿态乖巧地端坐在软榻上,手肘搭在马车窗沿,支着脑袋,只是随着马车颠簸磕了几回脑袋,也没睡上一会儿。
祁楚看得有些好笑,拉着人靠在自己肩上歇了下来。
“小玉这是故意要跟楚哥哥生疏?”
昭玉急忙直起身子摇了摇头,“楚哥哥回去得忙,我…我也不能时时黏着楚哥哥。”
祁楚闻言认真点了点头,眸中仿佛还露出几许赞许的光芒。
昭玉一阵心虚,撇过脑袋望了眼窗外景色,胡乱开口问道:
“楚哥哥,你说那人去哪儿了呢?”
“他?”祁楚眉心一拧,心情竟有几分浮躁,伸手用了几分力将昭玉扣在怀中,沉声道:“管他如何?来这会儿不是为了解小玉的心结?”
昭玉轻轻“嗯”了一声,便要靠在他怀里休息了。
这样乖巧,令他没忍住又添了一句:“若是小玉还有什么放心不下,往后得了空,楚哥哥再带小玉去见见庵里的其他师太。”
昭玉睁开眸子,盯着祁楚看了会儿,反应过来后倏地红了脸。
先前她还怪过楚哥哥,可在山上时,楚哥哥时时忙着宽慰她、哄她,都没同她翻起过此事。
她心头暖的有些发烫,扑进人怀里,对着祁楚下巴亲了一口,极乖巧地回道:“小玉不急。”
“若是楚哥哥没空……小玉也不急着回来看娘的。”
祁楚搂着昭玉腰肢的手一顿,反应过来她原先下山时的异样是为何了。兴许是想着何时溜回来。
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忆起山上忽地离开的人,祁楚眸色又沉了几分。
他自然也知道那些事,只是不敢相信江平眠当了二十年的太子,竟能够和明心大师一样佛。
若是那人先前的表现不假,那他倒不必再忧心如今皇位上那人所留的后手了。
昭玉扯了扯他的袖口,轻声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想回来我也会早些与楚哥哥商量的。”
见状,祁楚唇角不由得一弯。
昭玉藏不住心事,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瞧出,刚才那番话兴许也只是随口一说哄他的,这会儿刻意与他补充一句,一定是她心中真实所想。
“楚哥哥在想别的事。”祁楚动作极轻柔地拍了拍昭玉的脑袋,柔声道:“小玉乖乖歇会儿,之后回京的路上可不停了。”
昭玉眨了眨眼,前边摆放的公文她上马车时便瞧见了,这会儿听祁楚说起,才晓得这些不是摆设。
楚哥哥陪她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得将先前的时间都补回来。
她没敢再多说话,赶紧阖上双眸眯起觉来。
*
路上的奔波几乎不曾停过,只是歇息的太好,下马车时昭玉也未感受到丝毫倦意。
她自然还记得自个儿当初还是偷溜着跟楚哥哥一块儿离开的,即便想过要在外边待上许久,却没想到中间竟会发生这样多事情。
不管如何,她不能再给楚哥哥添麻烦了。
昭玉攥了攥手心,牵住祁楚的手小声道:“我记得路,我自己去住处,楚哥哥安心忙自己的事好吗?”
祁楚微怔了一下,半晌才轻笑了一声,“好,这可是小玉自个儿说的,若是楚哥哥忙的晚了……”
“那我就乖乖等着。”昭玉仰起小脸,急忙打断了后面的话,双眸用力睁了睁,又补道:“我年岁不小了,不一定要人陪着的!”
闻言,祁楚本想反问她山中那几日的事,如何也瞧不出一点儿不要人陪的样子。兴许陪得迟了,时间短了,还得哭出来。
话到嘴边,他还是改口道:“成,那昭玉先自己回院子,楚哥哥让老师晚点过去找你。”
昭玉点了点头,似是怕人忧心反悔一般,转身跨过后门的门槛,快步朝前走去。
先前在这院子里转了也有几回,祁楚倒不忧心昭玉会迷路,只是如今她这般乖巧,却是在忧心他,倒令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
到书房和到昭玉的院子,用不了多久便要走到一个岔口。
“户部尚书正在大厅等候,王爷可要去见?”
听着身侧的通报,祁楚停下步子,面上的温和散了个干净,皱了皱眉,冷声道:
“让他来书房。”
他出行的动静不大,若非有心,旁人应该不会知晓他今日白天回府。
祁楚扫了一眼推门而入的中年男人,往身后椅背一靠,语气有一丝不耐:“何事这么急?”
傅大人笑了一声,俯下身恭敬地唤了一声“王爷”,从怀中取出一侧公文递到祁楚跟前:
“这些时日朝中大小事务微臣都记下来了。”
待祁楚接过,他又轻声问道:“不知道王爷寻到废太子了吗?”
“废太子?”祁楚攥紧手中的册子,冷声反问。
他倒是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了,想来是知道他和江平眠碰了面,以为江平眠不敌他,才上赶着献殷勤。
傅大人愣了一下,便听祁楚继续道:“不是罪太子吗?太子勾结北部蛮夷,如今皇上病重,阴谋败露,太子逃亡北部蛮夷国。”
“是是是,那王爷之后准备……”
祁楚抿紧双唇,揉了揉眉心,片刻才道:“明日再谈罢,再看看朝中还有哪些人未归顺。”
傅大人微微颔首,又抬起眸试探道:“那王爷先前所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话?”祁楚皱了皱眉,话音刚落便听人认真解释道:
“当初皇上遇险,微臣可在其中帮着奔波了许久,王爷当时应下要让微臣的女儿为后,是吗?”
祁楚半阖起眼眸,许久才稍稍有了一丝印象。
当初皇上执意定他的罪,他自个儿逃了,却不好带上手下一道,只是好在这些人藏的也够深。
威胁过后,尚书执意要点儿好处。
思及此,祁楚皱紧眉头。
他当时并未多想,随口便应了。
而这人,也的的确确帮到了他。
可说到底,这人当时不过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帮不帮,兴许结果都一样。
“那或许……”祁楚缓缓开口,刻意顿了片刻,才道:“傅大人来迟了。”
“什么?”傅大人睁大眼眸,有些诧异。
祁楚抬手敲了敲桌子,嗓音微冷地问道:“傅大人这一年究竟帮了本王多少,自己不清楚吗?”
“这…微臣帮的难道还不够?”傅大人有些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若非微臣相助,或许当时王爷连皇城也……”
“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本王当时许诺你的也不过是考虑一番,你若真这么急,倒不如去找朝中那几位真正帮了本王的大臣商量商量。”
祁楚刻意将最后一句话加重了音,不等傅大人回答,起身对着书房门一指,“本王奔波了一路,舟车劳顿,傅大人若无旁的事,还请离开。”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生硬,没给对方一点儿回还的余地。
傅大人只能攥紧拳头不满地离开。
祁楚将他的小动作清清楚楚收在眼中。
可谁让这人来得太迟,非得等在一切即将成定局之时,令他生不出一点儿担忧。
只是若那几人真商量出个结果来,兴许还是得忌惮一番。
祁楚抚着额头,将手边册子粗略翻了一遍。
太子失踪,皇上重病,即便有人怀疑他,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说到底,皇上重病也不能全怨他,自个儿贪生怕死寻访仙药,让他找到时机罢了。
将册子合上,祁楚很清楚自己赶回来就是为了将那些小风波挨个平了,偏偏这会儿没了那个心思。
半晌,他还是起身出了书房门,在府内绕了个圈,到了昭玉住的院里。
没料想昭玉坐在院里一眼瞧见他,捧着盘点心小步跑到了他跟前。
昭玉也未多说什么,仰起小脸。捏了块赤豆糕抬手递到他唇边:“是静吟和静时姐姐刚才特意去厨房给我做的。”
祁楚望着昭玉澄澈圆润的双眸,一时间内心所有的烦躁仿佛都被冲刷了个干净。
他缓缓张唇咬下一块赤豆糕,评价的话语还未说出口,便听昭玉轻声劝道:
“若是楚哥哥累了……就一起歇会儿再去忙好吗?”
祁楚扫了眼跟在昭玉身后的侍女,还是摇了摇头,“楚哥哥只是出来散会儿心。小玉若是歇够了,就让静吟去寻秦先生来。”
昭玉盯着他眨了眨眼,乖乖应道:“好,那楚哥哥之后累了也要来寻我。”
*
入夜,昭玉睡到一半,生生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能在这会儿翻进她被窝里的人也只有楚哥哥了。
她费力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柔柔唤了一声,“楚哥哥,我就晓得你会来的。”
她原本是要等楚哥哥来了再睡的,结果眯着眼便直接睡了过去。
祁楚轻轻应了一声,“楚哥哥动静太大,吵醒小玉了。”
时辰不早,他该回自己屋里休息,说起来还要更近一些。
可走到屋门口,脚尖不由自主打了个转,带他到了昭玉院里。
昭玉打了个哈欠,缓缓清醒了过来,盯着身侧俊逸的脸庞望了会儿,忽地翻身压到人身上,对准祁楚双唇,用力亲了一口,“我知道的,楚哥哥离不开我。”
她这会儿觉得楚哥哥比她还可怜了。
她想黏着娘亲,却也不是离了人就活不下去了,只是想起来难免有些忧伤。
可今日下午她在院门口瞧见祁楚时,那眉头都拧的解不开了,全然没有和她在一块时的温和。
祁楚唇角勾了勾,刚才一瞬的歉意都散了,言语间含着藏不住的笑意,“是。”
他顿了顿,将昭玉用力搂进了怀里,“小玉既醒了,不妨想想我们两人何时成婚?”
昭玉闻言,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肚子,“在娃娃生下来之前就好。”
祁楚伸出手跟着一块儿揉捏了两下,手感软绵滑腻,但却细瘦得他一手便能握下,“还不晓得有没有娃娃呢。”
昭玉一听,睁大了眼眸,立刻扬声反驳道:“怎会没有?是楚哥哥说那样就有的。”
她这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令祁楚没耐住轻笑出了声,“楚哥哥也是听旁人说的,也有人试了好多回才有娃娃的。”
昭玉瘪了瘪嘴,她是不乐意再体验一回了。
可眼前的人是楚哥哥,她也只能再忍上一忍。
“明日请大夫看看,若是没有……没有再试。”
她轻哼了一声,正要推开人,又忽地想到什么一般,停下动作,微抬着下巴,带了丝命令的语气道:“我明日要给娘亲写封信,楚哥哥寻人帮我带去。”
她原先还盘算着去她娘亲那儿生娃娃,可这会儿看来,是没法一走了之了。
“我要告诉娘亲,要晚些时候才能将她的定情信物带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