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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彷徨的剑刃 ...

  •   “帕拉尔!你的队伍去黑石厅救火,人手不够就召集巡逻队!”梅丽一边跌跌撞撞下马一边大声嘶吼,“广场的防卫继续保持!”
      黑石厅前急得踱来踱去的女官见梅丽到来,提着裙子就跑了过去。她还没有开口,梅丽就冲上前询问:“火势怎么样?使者们都出来了吗?!”
      “出来的使者都暂时安置在那边,雷斯利·卡尼队长那里。”女官伸手指向一边,“火势我也不太清楚,听过往的卫军说已经控制在东半边了……”
      “太磨蹭了!”梅丽拉着披风朝雷斯利直冲冲地过去,“在刚发现的时候就应该扑灭!”
      雷斯利正在急迫地向使者们解释现在的状况。希德利亚的使者皱着眉头,眼中明显有着不安与焦虑,断断续续地呛雷斯利两句;波查的那多尔,也就是锡德,正安静地站在一边眯着眼看着黑石厅。
      “抱歉,我们现在正着手应对目前的火灾。在我们调查之后,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梅丽上前拉住希德利亚使者的手腕,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现在请听从我们的安排。如果您不放心,就请雷斯利将您的护卫们找过来,虽然更多队伍的出现在会让现在的情况变得更混乱——您需要么?”
      “将军……”雷斯利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希德利亚使者沉默片刻,最终摇了摇头:“算了。我们一直是没有名义的盟友,希望在此之后还能是。”
      “感谢您的理解,请配合我们留在这里。”梅丽转身面向雷斯利,“现在各方使者还有谁没出来?”
      “基本都已经到了,除了德罗尼亚的两位和……”
      “还有伊兰。”老人深沉的声音响起,锡德抱着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请尽快找到他。”
      “请您放心。”梅丽略带歉意地说。受到传闻的影响,她先前一直以为锡德是一个蛮横的人,但这次在冰雪城,锡德不仅没有添任何麻烦,还极力配合,而他们却让锡德的孩子陷入了危险中。
      雷斯利看着他们,纠结一阵才试探道:“将军,弗雷也还没有出来……”
      他是弗雷的下属兼朋友,在过去弗雷主持正义的时候,雷斯利没少跟在后面替他收拾残局,他们两个也没少被梅丽一同教训——雷斯利并不讨厌这一点。他明白身为卫军将军的梅丽为什么不提及弗雷,因为弗雷远没有这几位使者重要;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弗雷母亲的梅丽来到这里,却只字不提弗雷。
      无论如何,他最终还是问出来了。
      今晚来到黑石厅之后一直急躁如风雷的梅丽颤抖了一下,陷入了沉静中。她的脸衬着黑石厅的火光,一半照的发红,一半藏在翳影中。
      梅丽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已经吩咐帕拉尔带人去灭火。雷斯利,你现在带上人跟在后面搜查,把各位使者……还有弗雷找回来——无论是死是活、有没有全尸。”
      “是!”雷斯利应道。
      梅丽看着雷斯利挥手领队进入黑石厅的背影,微微抬手。她非常想揪住雷斯利的衣领大吼着“他是我儿子”,而后奋不顾身地闯进火场,但她只是咬牙把脸别过去,转身面对她要应付的各位使者。
      梅丽身后的黑石厅闪烁着橘黄色的火光,在凉爽夜风中送来滚滚热气,那些拉着年幼弗雷的手穿过走廊的回忆封存其中;眼前的使者们站在铺满冰寒雨露的广场上,以冷漠的目光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审视与提防。
      她走上前去。

      伊兰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闯过燃烧着的走廊,一头扎进一个房间。从摊在沙发上的衣服看,这里确实是给侍女修整的房间。
      火焰已经蔓延到这里,四周的家具都已经烧了起来,好在黑石厅建造时多用石料,整个房间也较为开阔空旷,暂且还能勉强穿行。但烟雾实在是过于浓重,三人都尽量屏息不愿意说多余的话。
      席琳冲在前头掀开地毯,眯了眯眼,终于在地板的纹路干扰下辨认出了一道暗门,伸手示意。
      伊兰上前拉开那道门,只见一道简易的木梯直通向下。门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拿上灯……咳、咳,这里有灯吧?”伊兰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以至于都呛着了。
      “有!”席琳抬眼,抓起桌上的油灯,“够用吗?”
      这时候惊魂未定的穆尔也回过神来,呆呆地转两圈找寻能够带来光亮的东西:“没有别的油灯了……”
      “别管了,先下去吧。”
      伊兰率先爬下了梯子,席琳急忙凑过去举着油灯为他照明:“我先去探路——”
      话音刚落,伊兰便落地了。从那狭窄的暗门看下去,油灯细微的光落在伊兰脸上,在地面上拉出了清晰的影子。伊兰抬着脸对席琳笑了笑:“不深。让杜纳德先生先过来。”
      “嗯。”席琳趴在地面上俯身把油灯递给伊兰,随即回头低声喝道,“快过来!”
      “是!”穆尔急忙钻了进去。他现在完全不知所措,甚至还不知道伊兰与席琳的名字,也一样惟命是从——仅仅因为眼前的青年是弗雷所托付的人而已。
      穆尔脚步慌张。年久失修的木梯吱呀吱呀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里,如同在他脑子里蠕动的长虫;眼前还在闪着刚才弗雷中箭的画面;博德说的“是我出手比较快”扰乱他的思绪——他和安娜的计划暴露了吗?怎么暴露的?
      不高,快到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先将注意放在眼前的逃跑的事情上。
      就在这时,他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小心!”伊兰冲上前要搀扶穆尔,却一并被撞到,后退两步一脚踏入黑暗,顺着绵延的阶梯滚了下去。他手上的油灯也摔在地上,叮叮当当地落了下去,微小的火光顿时隐没在了黑暗中。
      “伊兰!”暗门处的席琳惊叫道。
      穆尔忍着疼痛站起来,抬起头看了看眼神凶厉的席琳,又回身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重重地靠在墙壁上喘气。
      “你们还需要光照吗?”
      突兀的女声在席琳背后响起。
      席琳一惊,下意识地转身一把将女人推倒,果断地掏出随身的小刀抵住了她的喉咙:“你是谁?!”
      “唔!”女人摔在地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轻嘶一声,她才回复过来,瑟缩着说:“我叫安娜……是厨房的侍女……”
      “上面怎么了?”穆尔焦虑的声音从密道下传来,“伊兰他……”
      “啧!”席琳不耐,刚刚伊兰摔下去都还没来得及管!她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自称安娜的女子,解开了自己的发带,将她的双手绑在身后。
      席琳还是交给伊兰做决定。她拎着安娜的衣领到暗门旁,毫不犹豫地推了下去:“穆尔,接着她!”说罢,她捡起安娜摔下的油灯钻进了密道。
      穆尔呆呆地看着掉下来的女人——安娜怎么在这里?
      暗门被嗒地一声关上,灼热的火舌、滚烫的空气与浓厚的烟尘都被隔绝在了上面的房间里。

      席琳举着油灯,沿着楼梯一路小跑下去。后面穆尔搀着安娜匆促地跟着——穆尔倒是很高兴安娜还活着,只是现在他们只能假装互不相识。
      “伊兰!”终于到了平地,席琳看见那个靠着墙坐在地上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凑上去。
      低着头的青年迟钝地将头抬起来,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了眯眼。席琳握住他的手,趁着熹微的光亮看清了他的脸。伊兰滚下楼梯的时候磕到了额头,血液直直地流下来。
      伊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皱着眉轻轻晃了晃脑袋:“有点晕……血到眼睛里了。”
      席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用袖口去擦伊兰脸上的血:“我该先下来的……我该先下来的!”
      “没事,”伊兰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还好,现在清醒了。灯滚到下面去了,待会找找吧。”
      伊兰站起来的时候晃了两下,但在席琳的搀扶下还是站稳了。他回身看见穆尔身边的女人,歪着头盯着她。
      “她说……她叫安娜,是这里厨房的女官。”席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安娜说的转述出来,“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在这里。”
      “……边走边说。我们得快一点,博德还在后面追。”伊兰再度擦了擦额头的血,他的声音平复了下来,除了细微的喘息听起来与以往一样平静了。
      席琳点点头,举起油灯搀着伊兰在前面开路,他们的背影切开微弱但刺目的光芒。
      “那、那……”穆尔在后面结结巴巴,“那弗雷还能回来吗?”
      伊兰顿了顿,席琳手上的灯火猛烈地跳跃两下。
      “不能。”
      “不能,”伊兰笃定地重复,随即加快了前进的速度,“受伤的弗雷对上人数更多的博德没有任何优势,他只能拖延一会,那时候火焰应该能阻挡博德追击我们的道路。但是,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穆尔痴痴地站在原处,直到身旁的安娜用手肘顶了顶他才反应过来。
      “现在,安娜小姐,”伊兰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先来坦白吧?”
      后面的两人皆是一凛。

      显然,密道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厚重而污浊的空气沉在密道里,灰尘飞絮在昏黄灯光下恣意飞舞。四人的脚步声轻而急,回响在石板路上。
      穆尔斜觑了安娜一眼,她不会交代刺杀博德的计划吧?
      “我……我真的只是这里厨房的侍女而已!”安娜急急忙忙地解释,“这几天一直忙着筹备晚上的舞会,实在是太累了就小睡了一会,等醒来就这样了……我打算从走廊逃出去的时候听见了打斗的声音,没敢再继续走。想回来看看能不能从窗户逃跑,然后就听见了你们的声音。”
      安娜泫然欲泣:“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一条路……看见这条路我高兴坏了,所以想借火给你们一起走……那位小姐手上的油灯还是我的。”
      穆尔咋舌,她也太会演了。就在前几天,安娜找他谋划刺杀博德的时候看上去冷静而干练,和眼前这个结结巴巴的侍女截然不同——如果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大火,刺杀博德的谋划没有被搁置,她说不定还真的能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成功。
      目前为止,安娜的突兀出现值得怀疑,但伊兰他们没有证据。穆尔想,如果安娜能够和他一起平安出来,也许能够一起对抗博德。
      “我们还是尽快先逃出去吧,”穆尔讪讪地出声,“等到出去再谈这些,不然博德要追上来了……”
      “小姐,您手上怎么会有油灯呢?如果是往日里巡夜也就算了——今晚的黑石厅灯火通明,以您的工作,是不需要油灯的。您的工作那么忙,更不会腾出手来拿一盏无关紧要的油灯吧?”伊兰根本没有理会安娜微弱的抽泣声与穆尔的畏缩发言,“在您睡醒之后,黑石厅已经着火了,更不需要油灯了。”
      伊兰说:“唯一需要油灯的地方,只有这条密道。小姐,您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不是的!我是看见你们在密道才去拿的油灯……”
      “这个很好证明。”伊兰打断道,“席琳,她是额外去拿的油灯?还是一开始就拿着油灯?”
      “一开始就拿着。”席琳道。
      安娜想要继续解释:“我……”
      伊兰终于回过身来,安娜终于看见了他的脸——他被血迹遮掩的脸上依旧可以看出柔和的轮廓,却语调平静地说出咄咄逼人的话。安娜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
      穆尔有些茫然——也许只是因为安娜是这里的侍女,所以一早就知道密道的存在?那为什么不一早就从密道逃走呢?难道是因为刺杀博德的计划被火灾打断而有了新的想法?
      但是,接下来伊兰的话打断了穆尔所有不着边际的思考:
      “安娜小姐,我再问您一个问题,黑石厅的火是您放的吗?”

      没等安娜回答,伊兰在吐出最后一个音节的时候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如此,所以是‘我出手更快一些’啊。”
      “我们还是快走吧!”穆尔上前一步,声音颤抖——他已经管不得安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但他绝不能让伊兰意识到他们和博德之间的真实情况,“不然博德他们……”
      “已经追上来了,”伊兰瞥了安娜一眼,“是吧?安娜小姐。”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安娜矢口否认。
      穆尔顿时呆住了。伊兰的意思是,安娜是博德的人?
      就在刚才,他还一直劝说别调查安娜,先逃跑要紧——自始至终,穆尔都没有怀疑过安娜。但如果安娜是博德的人,一切就能顺理成章地联系起来了。
      看上去是安娜和穆尔一起刺杀博德,实际上是安娜和博德一起刺杀穆尔。所以安娜放了一把火,告诉穆尔自己在东边的房间里引得穆尔去找她,给博德解决穆尔创造了机会。博德则与冰雪城的高墙将军里维·巴兰达成了合作,带着高墙军去截击穆尔,最终将穆尔之死嫁祸冰雪城。
      对德罗尼亚和加雷斯有好处,对安娜和博德有好处——从德罗尼亚的视角看,被放弃的不是博德,是他穆尔。全部都反过来了。
      穆尔一直以为自己被放在计划的中心,还想借此来证明自己。没想到从头到尾就没有被重视过,连妹妹受到的宠爱都救不了他。
      伊兰看着穆尔,以一种惋惜的神情摇了摇头。
      席琳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你知道什么了?”
      “‘我出手更快一些’说明他们要做的是相同的事情。我们已经看到了博德刺杀穆尔,那么穆尔先生原本想做的就是刺杀博德了。”伊兰解释着,再度将目光投向穆尔,“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穆尔先生与博德不合的传闻,你们看上去一直很友好,不是吗?
      “刚才与博德对峙的情境,现在回想起来再明显不过了。”伊兰说,“你想刺杀博德,但是走漏了消息,于是博德率先出手了。至于为什么走漏消息,看到安娜小姐我就明白了。你将她视为同伴,可她从来都是博德一方的。
      “高墙军的出现,将坐实是冰雪城杀了你。德罗尼亚是要以您的死来进攻冰雪城吧?”伊兰眯了眯眼。
      穆尔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身在遥远的冰雪城,举目无亲,但是他背后有强大的德罗尼亚帝国作为倚仗。就在刚才,他发现他尊敬的陛下已经抛弃他了。
      帝国已经不会再管他了,安娜也不能再相信了。接下来会被冰雪城处置吗?现在应该怎么办?他急促地呼吸着,盯着眼前的青年,他有机会挟持伊兰做人质吗?拿伊兰做人质有用吗?还是说服伊兰作为同盟?可他根本不知道伊兰的立场!穆尔的脑子里全都是混乱而无用的念头。
      这个时候,伊兰瞥了安娜一眼,轻轻地叹了口气。席琳麻利地冲上前去,将安娜粗暴地按在地面上,割了她的喉咙。安娜挣扎了两下,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有大口大口的血液从嘴里吐出来。最终,她的衣襟被染得鲜红,她再没有声息。
      穆尔呆滞地后退两步,瘫倒在地上,怔怔地抬头看着和善的伊兰,恍然间觉得他额头上的血迹那么鲜艳。
      而伊兰却叹了一口气,垂下眼俯视着他:“真可怜,杜纳德先生。”
      怎么又变回敬语了?
      在穆尔以为伊兰要对他动手的时候,伊兰出乎意料地伸手拉起他:“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伊兰·帕姆涅提拉,是弗雷的好友。最重要的是,我是波查人——现在是维瑟提斯人的使者,按你们先前的说法,是雪原人。我们一直以来都非常想要借这次雪夜同盟的会议加入同盟,但没有想到,德罗尼亚帝国居然蓄意破坏这次会见。”
      说完,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所以呢?要杀了我?”陷入绝望的穆尔声音嘶哑。
      “不,当然不是。”伊兰说,“您为德罗尼亚效忠,德罗尼亚却抛弃了您。但冰雪城不仅不会为此杀了您,还会重用您。”
      伊兰从席琳手中接过油灯,灯光让他的脸显得更加清晰:“如果您向冰雪城全盘交代——德罗尼亚的使者亲自承认他们的阴谋,冰雪城便可以避祸,并且将德罗尼亚帝国置于道义上的不利地位。众所周知,德罗尼亚的有很多不安分的臣属,他们会趁着这个机会发起进攻的。为此,冰雪城一定会急着保护您。”
      “杜纳德先生,您还可以做些什么,”伊兰靠近,直直地盯着穆尔惶恐的双眼,“向抛弃您的德罗尼亚帝国复仇吧。”

      穆尔僵直地站着,对他来说,这似乎是唯一的解答。
      “但我的家人都在德罗……”
      “你尊敬的陛下可以抛弃您,亦可以抛弃您的家人。那只是时间问题。”伊兰道,“您在冰雪城才可以伤害德罗尼亚,才可以威慑德罗尼亚——这才是您的分量,回到德罗尼亚您将一无所有。”
      ……是的。杜纳德家族在德罗尼亚的兴盛全凭借皇帝加雷斯对黛西·杜纳德的爱情。这太脆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轻易破碎。而留在冰雪城,德罗尼亚一定会试着挽回他。
      穆尔低着头,昏暗灯光的照射下他看见自己衣服上的血迹,那是弗雷的血,弗雷为他挡那一箭的时候血溅在他的身上。弗雷已经为他而死了,他也不是什么荣誉的人了,不荣誉的人可以背叛德罗尼亚。
      他想起来,来的路上还觉得博德和以前的自己一样,要把博德和以前的自己全部杀掉——但既没有杀掉博德,也没有杀掉以前的自己。
      可还是要前进,为了再度庇佑黛西,再度庇佑家族——不要在那么好骗、不要再那么轻率、不要再那么迟钝……
      “我明白了。”穆尔深吸一口气结束了沉默,“我们快点离开吧,稍后请您带我去见执旗将军。”
      伊兰低头笑了笑,穆尔却无端听出一些嘲讽的意味。
      漆黑的密道里,他们再度开始前进。
      “感谢您的指引。”穆尔说,“您接下来想要怎么办?”
      “作为波查……不对,是维瑟提斯的使者,推动维瑟提斯加入雪夜同盟。”伊兰倒是不介意提及这显而易见的事实,“这样一来,维瑟提斯建立之初就有了和平的环境。之后那多尔应该会退位,将权力让渡给索罗姆。索罗姆会着手统治雪原上的所有民族,从今以后,雪原会慢慢安定繁荣起来吧。”
      “听起来充满希望,也许维瑟提斯会成为一片正义的土地。”穆尔说。
      伊兰一时没有回话。突然的沉默让穆尔有些尴尬,片刻后,他才听见伊兰说:
      “当然,因为该杀的人早就杀得差不多了。”
      这句话说得很快,声音很低,穆尔几乎不能确认伊兰真的说出了这句话还是他的幻觉。但他还是打了个寒颤,转过脸去看着伊兰,伊兰只是直视着前方,面色冷峻。
      可过了一会,伊兰却忽然冷笑了起来:“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啊。”
      穆尔惊异地望着他:“好事?”
      “对,好事。杀死了太多人,于是需要新的人来管理北境这片广袤的土地。”伊兰声音平稳,“我就是那些人。”说着伊兰站定拔出他的剑,神经紧绷的穆尔吓得后退两步。
      “这剑叫做‘灰骨’,是我名义上的兄长、波查与维瑟提斯未来的主人索罗姆送给我的。”伊兰盯着剑锋,剑光倒映在他的眼瞳中,“其实我并不是波查人,我是萨奇拉人——其实也算不上,我没在萨奇拉生活过。波查人不信任我,萨奇拉也一样。但这样的我对维瑟提斯才是有用的,因为以后整个雪原都属于维瑟提斯,不需要区分什么波查和萨奇拉,这样的我,维瑟提斯很放心。
      “现今的那多尔与未来的那多尔都向我许诺了权势,只因我这奇妙的身份。”伊兰冷漠的眼中映着跳跃的灯火,“雪原前三十年的征服死了无数人,所以我就在维瑟提斯轻而易举地赢得了一切。”
      穆尔不知如何回应。他说不清伊兰是真心的还是在自嘲,他只是觉得很冷。
      就在这时,穆尔感到一股力量将自己猛地前拉,眼前溅起一片鲜红。
      伊兰用灰骨刺穿了他的胸膛。连杀人不眨眼的席琳都意外地惊叫一声。
      穆尔摔在地上的时候大睁着眼睛瞪着伊兰,伊兰的神情淡漠,恍若一座遥远的神像。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德罗尼亚还是和冰雪城打一仗吧。”
      这是穆尔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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