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山海》戛玉敲冰

15、第十五章

　　天边是黄昏的颜色，残阳如血，预示着接下来的不平静。

　　这片土地短时间内遭受了太多杀戮，血液混洗，再稳定不下来将会破坏自然平衡。

　　“快走！”

　　一阵吆喝声在广场尽头吼着，怀瑜领头，身后是一大群同样惨的讙头国族人，不过催促驱赶他们的也是讙头国的人，大概是这几天怀瑾成功收服一部分。

　　中间走着一瘸一拐的五五，神色疲惫但眉目间满是刚毅，这两天经受的折磨，让这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再次成长。

　　他的腿没有受到任何医治，再耽误几天，恐怕是腿要废了。

　　旁边一讙头国男性见五五行动缓慢，用力推搡一把：“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五五微笑抬眼，眸中全是嘲讽，这模样倒颇像九南的气场，“不过被丧家犬收服了而已，张牙舞爪地在炫耀什么？”

　　那讙头国人恼羞成怒：“你！”抬腿狠狠一踹，本就没法稳定站住的五五一下子被踹飞出很远，膝盖处再次渗血，在广场的地上拖出一道深深血痕。

　　怀瑜皱眉向旁边望去，看到五五蜷缩在地上身体抽搐，不怒自威的眼神扫过那讙头国人：“你不要太过分了。”那人吓得一缩脖子，之后突然想起怀瑜已成为俘虏，便再次梗起脖子，“这小子侮辱我，我只是行使我的权利罢了。”

　　祭坛底下的一群人看到这边的脚步停下，怀瑾冲他们喊：“还不赶紧过来！”

　　讙头国残暴的性格上线，那踹了五五一脚的人抓起他的衣领，拖着他就朝那边走，怀瑜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快步走向怀瑾跟前。

　　五五疼痛之余，竟还有心情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一种让别人拖着自己走的能力，那个至一是，这个讙头国人也是。

　　怀瑜直起身子，看向祭坛位置神色变幻莫测，冲身后人低声询问：“有多少把握？”

　　“一半。”

　　身后站着同样被抓的路鹏，神色虽有些萎靡，但仍然精神十足。怀瑜娇小身躯蕴含着巨大能量，那股当家人的气势逐渐升腾，路鹏看到了神色恍惚，随即低下头。

　　“好，务必要把五五救下，希望能拖到九南出来。”怀瑜美眸中满是坚定。

　　在这段时间，她已经暗自决定，把九南当作自己的朋友。朋友帮朋友，势必要付出全力。

　　祭坛底下，五五被拖拽着扔在怀瑾脚下，可能是这几天真的体力不支了，“砰”地一下变回狐狸模样，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一双狐眸凶狠地瞪向她。

　　乘北和白常走过来，打量着这个说是跟在九南身边的人。

　　怀瑾不恼，低下头冷笑道：“不知道你的皮毛做成毯子够不够暖和呢？”勾起微笑，纤细手指抚摸着五五没被血污沾染的地方，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感觉不错。

　　乘北妖媚的脸上此刻不大好看，这毕竟是他的同宗，扒下皮毛在他看来就是如吃了苍蝇一般难受恶心。虽然对五五的弱渣体质很不满意，但这绝对是不能容忍的。

　　“你，换其他的方式。”

　　乘北嫌恶地看怀瑾一眼，挥挥手拽着白常向旁边走去。

　　本来就是吓这小狐狸的，没想到乘北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跟命令她一样，怀瑾眼底闪过阴森。喊来一旁的族人，随意下着命令：“把它的四肢都敲断，扔到河里。”

　　看着五五就像看到九南残害亲人族人的模样，如此做正好出了一口恶气。

　　五五白毛覆盖的身体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自己绝对不能死，他还要撑到九南从里面出来！

　　族人听不见五五的心理活动，手中闷棍敲下，另一条后腿应声而断。

　　三日两次折骨之痛，无法想象。

　　五五嘴里吐出一口血沫，正好弄脏了怀瑾的鞋面，刚刚那一踹受了不轻的内伤。五五仰头笑着，牙缝里都是血红的。

　　“你以为自己所做一切能改变什么？”

　　“改变不了你不如怀瑜！改变不了你的自负！改变不了你强行成为族长却不服众的事实！没人帮你你什么也做不成！”

　　怀瑾心涌怒火：“闭嘴！”自己的致命缺陷被他明晃晃摆在眼前，像针一遍遍戳着心窝子。抓起身边人手中的棍子，高举头顶，眼神里尽是嘲讽，凝视着躺在地上无力动弹的五五。

　　“既然如此，就看看你是怎么在我这个处处废柴的人手下丧命的！”

　　挥棒而下，直冲心窝。

　　纵使她力气再小，也躲不过这堪称致命的一击。

　　五五一瞬间感觉时间过得很慢，挥棒就像慢镜头般直直落下，他也没有力气翻滚躲避了。

　　只希望九南......能早点脱离这片炼狱吧......

　　这一生过得真够短暂的啊。

　　他闭上眼睛，意料的痛楚并没有落下。只听到隔着较远距离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肩膀处拖拽的强有力的力量。

　　五五急忙睁眼看去，眼睛停滞怔住了，果然是九南，只不过化为庞大的原型，两只柔软的爪子将他提在空中，并未让那小小的身子和断掉的腿落在地上。

　　死里逃生是这种滋味，迷茫又欣喜，主要还是九南出现后的安全感一下涌上来了。

　　五五鼻子一酸，黑珍珠似的眼睛转了转闪过委屈的泪花。

　　他也不知道委屈从何而来，就是特别想哭，如果族人来救他，都觉得没这么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巨大的雪白身躯温暖带着冰寒，将五五放到安全的地方后，九南目光投向怀瑾，柔和到能让生人以为是两个熟人。

　　他要好好感谢她，因祸得福，实力提升了几十年；同时，他要让她耽误自己寻找父母踪迹，付出该有的代价！

　　沉睡期间，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从这里出去后屠尽全族人，而后去找父母，结果只找到他们已经不成型的尸体。每次做的梦也好，碰到的幻境也罢，都在向他预示着什么。

　　那是他唯一的亲人。

　　清醒后，感受到身体状况已经恢复许多，力量也在梅子君的帮助下回来了。周身火焰的燃烧虽然仍让他的灵魂感受到切割的痛苦，梅子君却告诉他：“诡钉的作用现在已无法影响身体，前方有通道，及时离开。”

　　九南试了下果然没问题，拔下诡钉带出黏连的血肉，他痛得发抖却没吭一声。手脚虽发软，正常行动没有大问题。

　　九南嘴里含着冷意：“你这么帮我？”

　　梅子君懒懒笑道：“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别忘记我们是一体的。”

　　没再多余询问些什么，变回原形九尾狐，扬起修长雪白的脖子咆哮一声，冲进前方红雾缭绕的微光中。

　　梅子君再无声息，跟不存在一般。

　　他们都没注意，红雾缠绕的地方突然亮起一双眼睛，又消失不见。

　　身后九条尾巴摇摆着，像九条蛇般指不定突然吐信袭击。

　　九南一双狐狸眼吊着，温柔狐脸上增添了几分魅。身上到处是结痂的痕迹，粉嫩的舌头来回舔舐着减轻疼痛。

　　此时大战不是明智的选择，九南心里很明确，但被抓之辱，和误时之痛夹杂在一起，他便丝毫不畏惧。

　　怀瑜那句话是“不久会亡”，一想到父母此时可能已经化为一抔黄土，针刺痛感在大脑尤其清晰。

　　九南喉咙里发出低吼，四爪深陷地面，以极其迅猛的速度冲向怀瑾，原地留下深深的爪痕。

　　怀瑾慌神，尖叫一声，一群讙头国人围堵上来，张开双翼飞上天空，以天空对地面的优势发起猛烈进攻。讙头国人疯起来的架势九南和五五都见过，刚恢复一点伤势，九南纵然实力大涨，也不得不小心闪避着。

　　“就是现在！”

　　怀瑜眸中一亮，挥手冲身后的族人们发号施令，一群人径直飞向那群混战的位置，这几天的压榨让他们精神萎靡，但基本的战斗力不曾减退！

　　为了族内安宁而战！

　　大混战的场面硝烟四起，再次上演不久前血肉飞溅的场面，此时更甚，内脏碎块，骨头筋脉，在这里见怪不怪。

　　站得远远的乘北眯起眼望向那边，对一直不吭声的白常族长低声道：“讙头国，血液浸泡的异族，果真不假，这些年的平静，我都以为是传说了。”

　　白常醇厚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野蛮。”

　　“也是，比起白民国的端庄优雅，讙头国确实非常血腥了。”

　　“只不过......”乘北犹犹豫豫张开嘴，望一眼白民国的方向。

　　白常棱角分明的脸冲向乘北，豪爽笑了起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无条件支持。”

　　九南一个翻滚，皮毛浸泡地上的血液，闪过一个人刺过来的尖刀，“铛”地一声狠狠插入地面。一条尾巴直接伸入空中，将气流搅得混乱不堪，飞在天上的无论敌友，都不堪重负摇晃着身形，攻击都不稳了。

　　躲在族人背后让他们挡枪子，自私自利怕是没谁了。九南对怀瑾这种贪生怕死的样子嗤之以鼻，眼神不断搜寻着怀瑾的身影。

　　又是一刀砍下，九南体力不支，不留神间后背砍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深可见骨。

　　疼痛间，余光瞄到一人去偷袭五五，九南认命地朝那个方向扑去，一尾巴将那人拍晕到远处深林间。

　　“九南！”

　　遥远的一声呼唤让九南的精神微微一震，他知道怀瑜的加入才让战局稍微扭转，否则他一个人定吃不消。

　　怀瑜灵活闪躲着攻击，展翅迅速飞到九南眼前，看向他身上的伤和五五虚弱的模样，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和愧疚，欲言又止。

　　“对不起，我利用了你的感情。”

　　怀瑜看一眼身后胶着的战局，咬咬牙低头快速道，“我知道，我们族若要再次翻盘，必须依靠你这个外力配合。你被捕入祭坛，我深知祭坛的凶险程度，利用你对父母极深的感情，才逼迫
　　你短时间内破开禁锢重见天日。”

　　九南毛茸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利用？所以，你的预测都是假的？”

　　还没说完，身后又一个恶狠狠的攻击迎面而来，一定要得到确切的回答，九南好心地拽了怀瑜一把，才没酿成惨剧。

　　“一个人强烈浓厚的感情，可以超脱原有的潜力，妖兽也如此。我也只不过赌了一把，没想到你的确做到了。我说的话不是空穴来风，确实你父母这两天厄运缠身，重伤不止，但吉人天相，我感觉到他们转危为安了，你可以不用太担心。”

　　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地，怀瑜的利用虽让九南心中不爽，但因祸得福实力还有大截提升。

　　他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讙头国的内斗已彻底变为内斗，再与他无瓜葛。

　　九南沸腾的血液渐渐冷静：“我父母现在在哪，你能感觉到吗？”

　　怀瑜回答的很快：“南山位置，具体不清楚。”

　　南山，又是南山！

　　伤他父母的异族，洗干净脖子，等着他来！

　　怀瑜深吸一口气，有些苍白的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俏皮笑意，伸出一只手，望向眼前庞大的身躯。

　　“这件事我很抱歉，但我希望，我们能是朋友。”

　　九南定定地望着眼前对他来说异常娇小的手，缓缓伸出柔软的狐爪。

　　又是朋友这个词，他很喜欢，只不过，真的需要吗？

　　九南深吸一口气，要么让他任性这一次吧。

　　怀瑜笑眯眯把手放进他温暖的手掌里，缓慢而坚定道：“日后有难，我讙头国必当鼎力相助！”

　　九南把重伤的五五叼在嘴里，头也不回地冲远方奔去，消失在一片昏暗的光线里。

　　讙头国，再会。

　　这片给他留下极深印象的土地。

　　怀瑜很爽快地让他们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他们两派的私人恩怨。如果不再今天了结，讙头国族人愈发少了，他们族很容易被邻族团灭。

　　怀瑾躲在一群人的背后，眼睁睁看着怀瑜和九南的一番对话后，九南跳跃几下便不见踪影，顿时焦急地眼睛都红了，直接冲到前线来想要制止。

　　怎么能放他走呢！那只死狐狸罪孽之深，千刀万剐也不为过，怀瑜居然这么放他走了！

　　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黑色断刃直指怀瑾脖颈，只差一点，她便能命丧黄泉。

　　但是怀瑜没有这么做，一脸冷静地凝视着怀瑾惊慌失措的面孔，心里叹息。

　　“姐姐，这场战斗该结束了。”

　　众人纷纷停下战斗，擒贼先擒王，王都被擒了还打个屁啊。

　　她们很久没有真正地这样面对面直视对方，上次战斗也没有这样认真凝视，甚至直入对方内心。

　　到底为什么她们会成为对立，甚至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怀瑾慌乱地叫着：“乘北！白常！”

　　但他们在战斗开始时，便悄然退去，按照怀青天的约定，这个盟友，只会帮助她一次。

　　“姐姐，我们可以停下了吧。”

　　怀瑾终于安静下来，看向眼前这个妹妹的眼眸，那双自己羡慕的明亮倔强的眼睛，似乎蕴含了很多情绪，浸满了泪水。

　　自己，很久没这么认真地看她的妹妹了。

　　周围的气氛旋转出安静的旋涡，这场持续已久的惊天之战终究是结束了。

　　怀瑾眼眶微红，刚想开口，异变突如其来！

　　一把锋利闪着寒光的刀，毫不留情，从背后贯穿了怀瑜的心脏！

　　温暖的血喷洒在怀瑾的脸上，眼前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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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好像没有人看，但毕竟是我第一本小说，比较想坚持写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