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女复仇指南》逆行云

31、竹叶

　　沈唤溪一听徐织锦这虚弱的声音，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落，

　　她看向徐织锦，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还是她认识的徐织锦吗？

　　清瘦一张小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原本灵动的五官也丧失了生机，宛如一朵开在清晨的夕颜，注定是要凋谢的。

　　沈唤溪连忙抚了抚徐织锦的额头，轻声道：“我不担心了，你回来就好了。”

　　旋即，徐织锦又沉沉睡了过去，但是纤柔的手指仍旧紧紧地牵着沈唤溪，也不知道哪里攒的力气。

　　过了片刻，确认徐织锦已经彻底睡着后，沈唤溪才轻轻地将手抽了回来，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季桐出去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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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下，周越宁和靡云呆坐在那，沉默的氛围萦绕着她们，有些呼之欲出的悲伤正在徘徊着。

　　见到沈唤溪二人出来了，她俩才稍稍回过神，起身就往屋里走，打算接替沈唤溪去照顾徐织锦。

　　临进门前，靡云却忽然回头叮嘱了一句：“溪儿，不管待会季桐和你说了什么，切记，一定要冷静。”

　　靡云这番话，像是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团，盘旋在沈唤溪和季桐身边。

　　季桐似乎也难以开口，沈唤溪也没催她，只是静静地候着。思索片刻，季桐并未直说，只是问她：“沈唤溪，你可知道七星株？”

　　沈唤溪摇摇头，表示她不知道。

　　季桐这才娓娓道来：“七星株是西境境内的一种药材，因为药性过猛，原是用于外伤治疗。后来西境名医郑南和，在一次医治中，发现服用大量的七星株能使死人变活……”

　　说到这里，季桐犹豫了，她看着沈唤溪平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隐在身体两端的手，却捏紧了拳头。

　　只好继续说下去：“大量服食七星株的确有起死回生的神效，但同样也有夺人性命的危险。因此，不到最后一刻，大夫通常不会使用七星株来救人命。因为就算人活了，七星株的毒性也会让活人变死人。”

　　听到这里，沈唤溪忍不住问了一句：“什么叫活人变死人？”

　　季桐无奈道：“活人变成废人，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七星株的毒性之大，是无可估量的，大量服食此种药物，毒性会在人体内淤积，使人落下各种各样的病症。最常见的一种病症就是四肢瘫软，手脚无力。”

　　季桐的话，像是一把厉剑，狠狠刺来，直击沈唤溪的要害。

　　沈唤溪忍不住朝屋里看了一眼，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后织锦的手再也拿不起针了。”

　　季桐轻叹：“织锦还年轻，好好养着说不定能恢复。但是她现在的状态，恐怕很难在平京待下去了。”

　　沈唤溪不忍心再去看徐织锦了，她害怕看见，徐织锦醒过来后的绝望。她也不想面对自己的无可奈何。

　　此时，廊上静悄悄的，乌黑的夜不见星星。沈唤溪记得小时候母亲曾说过，天上不见一颗星，明日地上要落雨。

　　这雨恐怕要一直下个不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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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季桐和沈唤溪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只见靡云正轻柔帮徐织锦擦掉额间的细汗，而周越宁则不停换着盆里的热水。

　　沈唤溪鼓起勇气靠近一看，似乎是药性又发作了，徐织锦的身子正止不住的颤抖着，额间也不断地冒出细微的汗珠，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太好受。

　　沈唤溪担忧地问：“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一看。”

　　周越宁宽慰道：“于嬷嬷说，这都是正常反应，只需要帮她把汗都擦干净，再及时的换上干净衣裳就行。”

　　说罢，周越宁让沈唤溪去拿了一身新衣裳，又叫季桐将徐织锦扶起来。沈唤溪摸了摸徐织锦换下来的衣裳，不到一个时辰，刚换上的衣裳就已经湿透了。

　　见沈唤溪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季桐连忙低声在她耳边解释道：“这是好事，证明她现下正在将七星株的药性消耗完，待会醒过来就好了。”

　　沈唤溪松开捏紧的拳头，无力的看了季桐一眼，本应该是最明媚的双眼，此刻却蒙上一层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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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徐织锦终归是平静下来了。于嬷嬷一大早就唤了大夫过来诊治，大夫瞧了瞧徐织锦的症状，说是最猛的药性已经逼出来了，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还需要有人照料着。

　　于嬷嬷便吩咐她们几个照料好徐织锦，自己前去绣房给她们几个请假了。

　　可众人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清醒过来的徐织锦，只好各自找些事情做，好让悲伤的气氛再减弱一些。

　　正当沈唤溪和季桐将昨日徐织锦换下衣裳洗完时，却见床榻上的徐织锦翻了个身，她们便放下手里的活，赶忙围在徐织锦身边。

　　只见徐织锦睁开小鹿一般的双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她们，持续的高温让她的喉咙变得嘶哑，也让她的神志变得有些不清楚。

　　她勉为其难地从喉口挤出一句话：“我这是在哪儿……怎么浑身都疼。”

　　沈唤溪替她拢了拢被子，回道：“你病了一段日子，不过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徐织锦微眯双眼，眉头紧皱，似乎是想不起近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喃喃道：“我记得和人吵起来了，她们说我偷了考题……然后我被关进了藏书阁……那里好冷，晚上我求守门的嬷嬷给我一床被褥，她怎么也不肯，还说我是快死的人，根本不需要被褥。后来……我就靠着墙角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有好多人往我嘴里灌汤药，汤药好苦，苦得我说不出话来，喝完汤药，我又睡过去了…………”

　　想到这里，她痛苦地用手锤了锤床，沈唤溪连忙将她的双手握在手中，宽慰道：“是一个梦，织锦，你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好了，不要再想了。”

　　季桐也连连附和说：“你看，现在你和我们在一块不是好好的吗？”

　　徐织锦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她只想紧紧地抱住沈唤溪，才能换回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沈唤溪也只能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她。

　　忽然，徐织锦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猛烈地推开沈唤溪，伸出那双纤细的手，原本似葱白一般的手应该在绣布上大展风采，可现下它却不可自抑地开始微微颤抖。徐织锦不敢信地看向那双手，用力的一握，却发现藏在拳头里的指尖，仍旧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徐织锦苍白的嘴唇微启：“溪姐姐，我这是怎么了？”

　　沈唤溪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一捏，痛得难以言喻，她故作镇定地说：“你睡了很久，四肢酸软是正常的，大夫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徐织锦不信，抬头看了眼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周越宁，她断定周越宁是不会骗人的，于是她又问：“宁姐姐，我的手怎么了？”

　　周越宁的确不会骗人，她僵硬地避开了徐织锦的眼神，学着沈唤溪的话说道：“大夫说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徐织锦闻言，垂下头去。此刻，屋内很平静，只听见微弱的啜泣声响起。沈唤溪不知道要如何安慰下去，只能轻抚她以慰藉。

　　片刻，徐织锦忽的从床上起身，连鞋也未穿，径直朝一旁的桐木衣柜冲了过去，可她还未走三步远，便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将徐织锦扶起，可她却不理会，嘴里喊着：“走开，不用你们管。”继而用力地推开她们，自己努力爬起来，又颤颤巍巍地朝衣柜走了过去。

　　沈唤溪只好拿着一件外衫从她身后给她穿上，又小心翼翼道：“你身子还未好全，这么着急下床作甚么，若是要拿什么东西，唤我们帮你就行。你看你，赤着脚，也不穿外衫，万一又复发了怎么办？”

　　徐织锦只当没听见，她仍旧疯狂的在翻找着，似乎是在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当沈唤溪看见徐织锦从衣柜的一角将手绷翻了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妙。她不管不顾地将徐织锦手里的手绷夺了过来，可徐织锦似乎是和她较上劲了，明明都快站不稳了，还要从沈唤溪手里抢过来。

　　可一不小心，争夺中，徐织锦腿一软，磕到了一旁的木凳。不知道是磕疼了，还是心里难过，徐织锦便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叫道：“你给我，你还给我。”

　　沈唤溪见状，很是心疼，她将徐织锦扶了起来，徐织锦的眼泪像滂沱大雨一般，重重地砸在沈唤溪的手背上。

　　徐织锦哭了一会，也哭累了，但她的嘴里仍旧坚持地说：“还给我，你把手绷还给我。”

　　沈唤溪无奈的将手绷递给了她，本来徐织锦还想起身再去拿针线。只见靡云从一旁，悄悄地将针线递了过来。

　　徐织锦立马拿起那根针，可手却不听使唤，针尖刚刚碰到绣布，便被她晃掉了。季桐刚想帮她捡起来，她却十分抗拒地说：“不用，我自己来。”

　　众人揪着心，看着徐织锦反反复复的从地上捡起不知道掉了多少次的银针，又颤颤巍巍地在绣布上用力的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绣布上多出一条歪歪斜斜的竹叶。沈唤溪还记得这是她们来刺绣局的第一天，宋嬷嬷所教齐针竹叶，原是最简单的一种针法，只需要绣得平、匀、齐、密即可。

　　徐织锦摸了摸绣布上那片竹叶，那片竹叶歪斜得不像话，叫人看着心酸。

　　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徐织锦很快平静下来，此刻她终于倦了，只想闭上眼，她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一仰，幸而一旁的周越宁手快扶着她，才没摔下去。

　　众人合力搀扶着她回了床边，见她已经恢复平静，早已经没有刚刚的激动。

　　只是眼角还挂着一串珍珠似的泪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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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七星株是我瞎编的，没有这种东西哈，无需考究，无需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