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入世》狂悖

19、决斗吧，少年

　　傀儡化一摊血水，死的彻彻底底，红袍脱线落在地上，陆昀之摇扇等着，片刻后那红袍果然又化作一条殷红透明的鱼，欢腾几下落在谁的手心，“噗”地碎了。

　　容修远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直夸“有意思”。

　　陆昀之也觉得有意思，因为他摸不透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六界之内，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有些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总有记载，有记载就有人知晓，而有些则是后来人后来事，或无记载或无人知晓记载何处，他自然也未曾听闻。
　　除了隔断他留在傀儡身上特定的术，这东西还有何妙处，他很好奇。

　　好奇之余，又有些心堵，他的傀儡短时间内依附魂魄而活，那红袍却依附他的傀儡活，多少有种生了孩子随旁姓的别扭。他虽不在乎捏造傀儡流的那点血，可也不愿灯下缝针，替别人做嫁衣。

　　容修远容大公子走到他身后，道：“虽不知道这东西出自何人之手，但想弄清楚是什么并不难。”

　　陆昀之回头，洗耳恭听。

　　容修远缓缓开口，道：“在仙门百法中，曾有一种记载并不完全的术，大致是讲利用此术可将灵力转化为某种实物，不仅骗得过眼睛，就连触碰及使用此物的时候，轻易都发现不了破绽，说凡精通此术者皆可点石成金、凭空幻化。”

　　陆昀之研究过的魔道奇术只多不少，其中与幻化有关的花里胡哨样式最多，可他敢肯定，没一个能真的偷天换日，将假的变成真的，全都是唬人的幻象，一击即破。

　　“这样的记载多半是奔着坑人去的，”陆昀之直摇头，劝容修远切莫轻易相信：“这种东西只有那些不太聪明的人才当真。”

　　容修远勾了勾唇，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满意：“陆公子说的没错，正因如此仙门才早早将此术淘汰，只在古旧的书籍里留有一笔，故而资历浅的弟子听都没听过。”说完又补充道，“不过我倒是听说此术非传闻那般荒诞，只要……”他摸着下巴回忆。“只要辅以鲜血，施术者的鲜血，便可化无为有，以假乱真。”

　　他说的笃定，陆昀之听得认真，将这话翻来覆去倒腾几遍，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鲜血为媒，注以灵力，化无为有，以假乱真……

　　的确很熟悉，答案呼之欲出。

　　“听说此术练到一定程度不仅能化物，”容修远故弄玄虚，道“还能造人！”

　　“造……咳咳……”猛然一下，陆昀之的任督二脉被无形一掌打通畅，这不就是他……他的傀儡？！
　　容修远果然发现了什么！
　　是发现了吧？陆昀之抬头看他，睫毛忽闪盖过一丝慌乱。

　　视线相撞，容修远干净坦荡，不夹杂任何多余情绪，问：“陆公子可曾听闻？”

　　“嘶——”
　　陆昀之稍顿，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怕容大公子发现那些傀儡不是人？不能够，这事跟他又没关系，发现了也不能确定是他造的。就算确定了又能怎样，他怕的无非是被认出来，可对方并不知道魔尊也会此法，万万联系不到一起。
　　顶多证明他天资聪颖，会的东西多罢了。

　　陆昀之笑了，笑自己多虑：“当然没有，我一个乡下来的散修道人，哪有条件看到这些。不过我倒是好奇，容大公子怎么如此博学，一路上解答了陆某不少疑问。”

　　容修远听他如此回答，只淡淡一笑。侧目扫过折腾一夜七零八落的战场，随着戴震魂飞魄散，横七竖八躺得到处都是的黑甲也都露出模样，都是□□干尸，一大部分穿着军中服饰，还有十几个穿普通灰黑色衣衫，像刻意打扮的商队。

　　陆昀之看过去，那个位置是最后被容修远一剑穿膛的黑甲，面冲下斜趴在地上，被割破的衣衫里洒出几块石子，有大有小，被磨得圆滑。他走过去，静默片刻拂袖将尸身葬于火海，连同那几块石头。
　　很快，火光烧尽，那尸体原封不动地趴在地上，刚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烧了个寂寞……

　　萧博宇目瞪口呆：“有病！”

　　容修远“哧”一声笑了，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符夹在指间，符刚一靠近尸体就烧了起来，他拍拍陆昀之肩膀，轻声道：“我帮你。”

　　场面一度有点尴尬，但陆昀之心态好，转眼即翻篇。

　　却教容飞羽“欻拉”翻了回来：“昀之哥，你的火怎么不灵了？”

　　陆昀之闭了闭眼，道：“很复杂，我的火能烧很多东西，比如妖、魔、鬼、神以及沾染他们灵力的东西，但烧不了活人和死尸。”
　　他总是忘，总是闹笑话……

　　“原来如此，”容飞羽食指搓食指，惊喜道：“难怪我摸你的火从来不烫，原来是伤不到人的。”

　　看着面前欢脱蹦跶的少年，陆昀之尝出一丝酸而苦的滋味，他欲言又止，心里多了一团迷雾。

　　戴震已死，周遭缠绕的“气”消散殆尽，确定长乐公主并不在这儿，将军坟的事也暂且被搁置。山上的状况需提前传信告知宗门，这些尸体需要人认领，核查信息寻找家属都是极为繁杂的事，交由宗门弟子去办妥帖些。事情重大，门内弟子会借助法器，不消半日便可到。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下山，休息，好好补一觉。

　　这一天可把陆昀之累惨了，对他来说长琴的事已经解决，接下来只要把小烨……

　　“小烨？！”他大叫一声，左右张望，后知后觉道：“小烨呢？陆小呢？”

　　“…………”

　　此时的山间大道上，小烨早已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陆小艰难地跪在地上，试图把人拽起来扛着跑，少爷冲出戴府从他身边轰隆而过的时候喊的是要去巫山，他们离巫山还有半数路程，必须赶上少爷。
　　少爷不在身边，他不安心……

　　···
　　“那是什么？”山道上，两道飘忽难捕捉的身影停下来，一个问另一个。

　　“两个人。”另一个说，声音微弱清冷。

　　“…………”我当然知道是人！

　　“别惊动他们，”那人说，“我们继续赶路。”

　　为了一句“不惊动”，两人绕道后山，不消一刻钟便到。

　　山上静的可怕，好像刚经历过一场喧闹，青鬼一直往前，远远瞧见一堆黑黢黢的不像山石树木的东西，走近一看，都是干尸。

　　“就是这儿了，”冰窖少年说，他蹲下来，没有去碰那些干尸，反倒看着前方，淡淡道：“我就是在这儿看她跳了支舞。”

　　面具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青鬼才反应过来，问：“你的朋友是个女的？”

　　“嗯，”少年起身，又往前走了几步。

　　青鬼跟上来，没几步就停下了，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换了一张面具，那面具狰狞、痛苦，像某个正在饱受折磨的人。

　　少年倏然回首，那双眼依旧冷而远，却给人一种不容抗拒的威慑力，好像与先前一样，又好像全然不同，若非要形容，那就是与这双眼对视，青鬼……怕了。
　　他不可能怕一个少年，即便这人是孟鹿让他从忘川河下第八重炼狱牢笼中请上来的……这是他此前的想法。

　　“你走吧。”少年说完继续往前走去，又在某个地方蹲下来，研究着地上的东西。

　　青鬼回神，纳罕刚才那种蚀骨的恶寒究竟从何而来，真是面前这个少年？还是他踏足的这个地方？确定自己的确无法往前，他开始转身往回走。

　　他清楚地听到一声叹息，身后少年说：“替我转告孟鹿，时机未到。”

　　他头也不回，问：“就这四个字？”

　　少年“嗯”过，身后再无回应，他便走了，一路上心事重重。

　　少年双臂护膝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盯着那摊血迹不敢眨眼，好像生怕它跑了。

　　谁也不知道他蹲了多久，没人无聊到去计算这个，只感觉再这样下去他又要定成雕塑的时候，他动了。
　　他动了动手指头，又动了动胳膊，一只手悬于血迹上方，未见发力，那摊血迹鲜活起来，从中冒出一滴朝着上方的手心缓缓飞升，在快要触及的时候少年翻转手心，血滴跟着翻上来，始终离掌心有些距离。

　　破晓的光还不明快，渗透密林涂在少年脸上，残破微弱，抵不过林中大片的黑。

　　身后忽然爆开一束金光，捅破昏天失控砸下来，少年稍一侧头，耳边带过疾风，金光冒着火星噼里啪啦撞进地面，狠狠插在那摊血迹上。

　　是一把看着就很重很贵很厉害的剑！

　　天上扔下来的，少年摸了摸耳朵还在，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惊吓过度，手里的血滴意外落入手中，现在已是冰珠一颗。

　　随手一扔，珠子滚落地上，他拍拍衣衫下摆，准备撑膝起身，刚发一半力，上身后仰“扑通”一声跌倒，屁股着地，晃了几晃才坐稳。

　　他呆呆地看着双腿，时间一分一秒……

　　“妈的！”身后又一道金光砸下来，却是稳稳砸在地上，没插下去，然后是脚步声和这句骂街，无情又霸道：“要不是距离太远本君看不清楚，你早就废了！”

　　少年听着这声音，眨了眨眼，从后看他连根发丝都不敢动。

　　“如何？这就吓呆了？！”身后的人嗤道：“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完又暖心安慰：“不过话说回来，碰上我是你走运，换别的神君来，非得将你打得屁股尿流，我和他们不同，我下手干脆，包你感觉不到痛苦。”

　　说着，他将剑收了回去。耳边又一阵风过，少年收腿站了起来，拍着身上的土，声音淡漠：“你是谁？”

　　他一直拍一直拍，动作慢得出奇，拍完才意识到对方没有回话。他疑惑抬头，眼中第一次有了别的情绪，这波情绪中映照出一抹身影。

　　那人玄袍金饰，手握金剑，生得刚毅俊美、高大威猛，堪堪站在那里就自带光晕，从头到脚散发“老子最牛不服来战”的嚣张，那嚣张正直逼少年。
　　“看着我，再问一遍！”他命令。

　　少年低“啊？”一声，虽说眼里的疑惑快撑爆了，却还是照做了，又问一遍：“你是谁？”

　　那人却十分不满，喝道：“大点声，问得毫无气势！”

　　少年懵了，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出声。

　　他急了，随口骂了句，不悦道：“我乃天界武卫神君，你呢小鬼？大晚上不好好睡觉出来害人？！”

　　小鬼？……这样叫倒也没错，他是鬼，看面庞年岁不大，是只“小鬼”，但的确不好听，他的年龄和实力都不允许有人喊他小鬼，这比骂他长得丑还折辱。

　　“我没有名字，”他说，然后指了指旁边那堆干尸，无力辩解：“他们不是我杀的。”

　　武卫神君“呵呵”，抬起手里的剑：“屁话少说，决斗吧！”

　　“…………”少年叹了口气，甚是无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