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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们来打个赌 ...

  •   陆昀之是冲下山的,他拒绝被带飞,笃定陆小一定在路上。果然,在半山腰上撞见被拖着小烨和累瘫的陆小。

      陆小冲过去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委屈。

      看见他俩安然,没遇上什么奇怪的事,陆昀之才安心。小烨只是累晕过去了,傀儡不耐实,偶尔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也难免。

      容飞羽后一步追上来,大喊着:“昀之哥哥等等我!”
      他现在是把陆昀之当“神医”紧盯,丢了哥哥也不能丢了神医。

      就这样,拂晓的山间破路上,几人静静听陆小哭……

      “容师兄,我们何时下山?”萧博宇听不下去了,问。

      容修远抬头看天,子时已过,不知不觉已经在山上耗过一夜:“眼下下山怕寻不到客栈休息,不妨就在山间凑活,等天亮再说。”说完,轻拍陆昀之肩头,问,“陆公子觉得呢?”

      陆昀之是最不介意的,他早就在山里住惯了,既不怕飞禽猛兽,更不惧厉鬼游魂,坡上的土堆石壁都睡得惯,何况早听闻妖魔都生在阴暗诡谲之地,没个正经处所,他学的像些也不枉追求魔道的初衷。

      于是说话间他便寻了块平坦松软不硌背的地方躺下,左腿支棱右腿,眉梢一挑以示邀请。

      容修远先是愣了愣,而后笑着跟过去,毫不避就挑了片紧挨的位置一坐一侧一仰躺了下去,双手垫在脑袋下,一条腿屈起。原以为陆公子会铺点什么东西在身下,没想到他只敷衍地吹了几下,一点儿不嫌弃。

      容飞羽则觉着好玩,他从没在软床以外的地方睡过,阿娘管他管得严,夜里不盖被子被她知道了都要挨训,更别提睡在院儿里。他小心翼翼挪来挪去尝试感觉。

      最嫌恶的是萧博宇,跟容飞羽一样,他从没在这么简陋肮脏的环境休息过,妥协对他来说太难,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就是找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拍去浮土静静地坐着,等天亮。

      ……

      在炼魔窟的日子,陆昀之一直规律作息,到点就吃,到点就睡,没什么人打扰,也没什么事耽搁。按理说今天辛苦一日早就该倒头就睡,可一闭上眼满脑子杂七杂八的声音,吵得他心神不宁。三百年来,他第一次失眠,大概旁边贸然多出个人来,不习惯。

      不习惯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容修远从躺下来就没闭过眼,留宿山间是他的提议,可事实上他并不习惯地为枕天为被,四面通风的“房屋”格局,太空旷,不安宁。

      感觉到陆昀之动来动去不安分,他偏过头,看少年眼睫微动,白皙的皮肤上不见瑕疵,即便靠得再近依旧状如完玉,五官精俏似能工巧匠雕琢,这样一副好皮囊,生来便是魅惑人的。
      只是不知,谁会栽进他手里。

      容修远收回视线,问:“与陆公子同行半日,尚不知公子何许人也?家中可有亲友?缘何来到此地?”

      试探我?
      陆昀之闭目笑答:“穷乡僻壤来的闲人,家里只剩我和陆小,此番北上便是赶着寻亲,途径此地罢了。”

      他随便一问,陆昀之随便一答,随随便便,不伤和气。

      聊到今夜的事,陆昀之感慨是段奇遇:“之前容大公子讲到长乐公主的事,陆某正听在兴头,不知公子可否接着讲?”

      容修远沉吟片刻,道:“好啊。”

      要说这长乐公主,在相关史料记载中,也是个传奇女子。
      她本是舒龚公主,生在舒龚还是芝麻小国的时期,那个时候舒龚还在以世代联姻的方式依附于大国昭,而长乐公主正是两国大战前最后一位被送往昭国和亲的公主。

      说她奇当然不是奇在和亲之事。
      她的奇奇在和亲之前。当时的舒龚皇帝,也就是长乐公主的父亲突然病逝,留下的皇子中年岁最长不过六岁,显然难担国之大任,即便皇室重正统,但朝中还是出现了不少质疑的声音,更引得各亲族蠢蠢欲动。

      据说直到先皇丧葬事宜结束月余,朝中仍争执不下难定大策。先皇继后是个温婉的,又刚登后位不久,恐难服众,只能窝在房中替儿子忧虑。后来,眼看形势不利,这位皇后果断行了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一步。

      她要求遵照规矩拥护幼太子继位。在太子冠礼之前设垂帘听政,垂帘后的不是她,而是当时尚在闺中的长乐公主。

      “公主垂帘听政?”陆昀之惊疑,这法子不能说不对吧,简直是半点不合规矩,“真要实行起来,这怕是比幼子即位更困难。”

      容修远表示赞同,但事实往往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当时该提议一出,大臣们先是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很快不和谐的声音就自行淡了下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竟有人主动和皇后商议起来。

      这长乐公主是先皇后嫡出,身份正统,生于宫中,长于先皇左右,从小机敏聪颖,随先皇习文练武,常被先皇挂在嘴边夸不厌。
      先皇总惋惜,若长乐是男儿身,他又何愁江山后继无人。

      久而久之,长乐公主就成了历朝“第一公主”。
      重要的是先皇不忍,长乐公主至今尚未婚配,也未指婚,由她垂帘听政,可免除一切后顾之忧,她也定会为父王的基业鞠躬尽瘁。

      后来,这位公主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垂帘听政,她心甘情愿,将舒龚守在臂弯之下。待新皇能独当一面,她功成身退之时,已二十又六,错过了婚配的年纪。

      据说太后曾有意给她寻一位好人家安度余生,可她拒绝了,请求离开舒龚,于这大千世界走一遭,不问国事不涉朝政。

      太后准了,免去了她公主的身份……

      再后来,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时间一晃就是三年,在一次舒龚出使昭国的使团中,有人无意间看到了比武场观战区的将军和将军夫人,一眼便认出那是长乐公主。

      “这位将军便是将军坟里的那位?”陆昀之问。

      “正是。”容修远答。

      那日正逢比武最后一场,来自各国的使团都派出最强悍的男儿郎,场上酣畅精彩,来的皇室宗亲、携眷朝臣不在少数,那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不顾阻拦冲上台跪在长乐公主面前行了大礼,还慷慨激昂地发表一长串感言,感恩长乐公主多年前施以恩惠,感恩上天让他再次见到了恩人。

      长乐公主面色铁青,好不容易才将人轰走。

      可已经无济于事,围观的人实在太多。
      当晚,将军和公主就被请入宫中,不知谁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一参长乐公主有意隐藏身份,意图不轨;二参将军无旨迎娶他国公主,欺瞒君上。

      殿上,皇帝把折子递给将军,问:“爱卿作何解释?”

      将军垂首,坚定道:“臣的衷心陛下当知。臣和臣妇并无欺瞒之意,她并非什么公主,臣也并非心中不轨,望陛下明察。”

      皇帝不悦,退避左右,下阶直抬手戳他:“你当真要保她?你个不争气的!”

      将军叩头,无半分犹疑,道:“臣愚钝,三十才娶得一心仪之人,臣许诺过,此生爱他护她,且不教她受委屈。所以臣斗胆恳请陛下明察。”

      “明察?!”皇帝震怒,“查什么?怎么查?她都被人认出来了,众目睽睽之下,你赖的掉还是她赖的掉?!朕不需要顾全大局吗?!”

      将军坚持:“当年是舒龚皇帝亲自下旨免了长乐公主的身份,这不是各国皆知的吗?”

      “你就是个榆木!除了打仗你还会什么?!”皇帝气得抓狂,“她骨子里流着舒龚皇室血脉,脑袋里装着治国安邦计策,心里还不知藏着多少图谋,这都是危害我大昭的利器!你输得起,我大昭江山输不起!”

      ……

      “后来呢?”陆昀之越听越精神,越听越兴奋,睡意全无。

      容修远却摇摇头,说:“不知将军用了什么方法,不仅让皇帝消了气,还送了和亲书到舒龚,为这段迟来的和亲正名。”

      “啊?”陆昀之败兴,“怎么偏到精彩之处你就这般敷衍?”

      容修远大呼冤枉:“这可不是我敷衍,旧昭史料的记载中本就抹去了这一块,或者说从这里开始后面的一切统统被抹去了,换上一个“和亲正名”的潦草结局。”

      好在将军的坟冢并非无人知晓,与他比起来,长乐公主才是真正从史料中彻底消失的那个。
      那时,人们连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陆昀之重新合眼,心中的杂乱已然散尽,只剩下坠落无底的空洞和沉寂,耳边风声过,他似乎看到了苍茫的白,洒满天地,盖住了沟沟壑壑,铺平了裂缝坑洼,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一味静心良药。

      ···
      武卫神君心情不错,已经近百年没踏足人间的他,今天刚一出门就嗅到一股浓重的邪气。早听闻今日是人间一年一度的鬼节,每到这个时候地狱界会放一批小鬼出来走亲访友。有的走着走着就丢了,访着访着就住下了。说是小鬼,有的时候还挺难搞,他也是路上悠闲顺道过来瞅一眼。
      还真碰上了!

      “那些人真不是我杀的,”小鬼苦苦辩解,“我只是来此处拜访老友。”

      “然后呢?”武卫神君指着一堆干尸,问,“哪个是你朋友?找出来。”

      “哪个也不是,”小鬼说,“我朋友已经走了,刚走。”

      武卫神君又看一眼干尸,吭哧道:“依我看,走了有一阵儿了吧。”
      他已经认准小鬼杀人,还被他抓了现行。

      神都是讲不通道理的,这点少年鬼早有领教,他只是不想在无意义的事上浪费时间,而且他刚踏入人间,今后要做的事还很多,一开始就被神族缠上会很麻烦。

      神君哪管他,继续自说自话:“看不出来啊,你年纪轻轻就开始吸食活人精气,想必你这张脸就是这样滋润保养的,难怪生的比旁人精致。”

      讲不过他,少年鬼垂首沉默,他总不能说自己这张脸是吸收地狱灵魂炼化来的吧,而且那些灵魂还都是自愿献祭,天神不会信鬼的仁义,
      “我们来打个赌吧。”片刻后,少年鬼再次开口,语气平静无波。

      武卫神君收了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小鬼,说梦话呢?你一只鬼,跟本君一个天神……”

      话音未落,脸颊撩过一丝凉意,轻擦鬓角,绕过耳廓,眨眼一瞬,等武卫神君反映过来,
      面前的人已经出现在他身侧,速度之快,气息之隐蔽,即便他这种实力一等一的神将也只赶得上反应,来不及出手。好在对方并没有抢先动手,或者说根本没打算动手。

      他呆看着神君,眼神真诚:“这回我有资格和你赌了吧。”

      他这是在示威?!
      很不爽,太不爽了!
      武卫神君咬牙,心道“本君凭什么跟你赌”,话挤到嘴边却成了:“赌什么?怎么赌?本君还能输给你不成?!”

      少年鬼想了想,后退两步与神君面对面,淡淡道:“就赌是神君先收了我,还是我先收了神君。”

      ???

      神君懵了:“本君乃天神,你不过一地狱小鬼,何来你收我之说?”

      “神君说得对!”少年鬼诚恳点头,表情认真,模样瞧着也不糊涂,说出的话却教神摸不着头脑,“神收鬼镇魔是千百年的天地规则,可我觉着这规则无趣,既然互为宿敌,那偶尔换妖魔鬼怪收服一二天神又有何不可?”

      武卫神君迷糊:“本君不是很懂,你为何要有这种毫无道理的想法?”

      “神君无需懂,”少年鬼说,“只需同我赌便是。若神君赢了,收我或是降我,亦或满足神君一些旁的爱好,我均束手束脚诚心配合,可如若我赢了,神君便允诺交付一样物件予我。”

      “何物?”武卫神君问。

      少年鬼:“神君莫急,是何物件日后你自会知晓,眼下只管允我便是,定不教神君为难,。”

      武卫神君思量片刻,不愿被臆测玩不起,便硬着头皮答应了,并再三强调:“小鬼你可别诓我!”

      少年鬼哭笑不得,随便道了句:“下次见面之时便是你我赌约开始之日。”
      说完便匆匆走了,不给神君搭话的时间,那大概是他近百年反应最快的一次……

      很久很久之后,叉腰神君缓过神来,惊觉哪儿不对劲,狠一通琢磨,忽而青筋暴起,对着空气大喊道:“本君本就可以直接收了你,为何非得打赌赢过你?!你——”

      “嗖——”一股冷风过,哪还有人听他说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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