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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你好,红大丽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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鬣狗粗壮的脖颈深处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喘,他只愣了一瞬就扑了上去,篝火烧灼着他的毛发与脚掌他也毫不在乎。
可已经太晚了,那枚幼小脆弱的卵在火焰之中早已爆开,蛋清从细缝里流出的瞬间就被灼烧着煮熟,整个卵从内里膨胀着、变异着,在熏烤下彻底沦为食物。
鬣狗发出悲怆的嘶吼,他低哑呼噜着,眼眶里是混沌赤红的眼珠,他亮出尖锐的獠牙再也不收敛杀意,矫健的身躯暴起扑向蹲在一边面无表情发出嘲笑的omega。
张十三没抵抗,顺从的被按在地上——被扑倒的瞬间还伸出手护住了自己后脑。
“来,咬死我。”张十三昂了昂头,主动把脖颈与喉结递到野兽的尖齿之下,轻声催促,“快点,别犹豫。”
鬣狗四肢并用把他囚在沙土地上,头颅震颤着,他肩背厚实的肌肉在杂乱毛发下纠结着,沟壑分明,鼻子皱起呲着惨白的尖齿,发出威胁的咆哮。
“为什么。”鬣狗痛苦的摇晃着头颅,鼻尖小心翼翼的碰碰身下人的眼眶。
张十三胸膛震动的推开他的头,冲着野兽的鼻子轻笑,气息吹动兽毛,他抱着鬣狗的头一字一句的说,“那是鸡蛋,你听好了,鸡——的——蛋——。”
鬣狗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啸,身躯被胸膛快要爆炸的愤怒和震惊逼迫着不得不弓起,压抑着因痛苦而带来的肌肉痉挛,红着眼张开利刃般的尖牙头颅猛的袭上omega的喉咙。
张十三放在他胸膛上推拒的手指猛的收紧,指尖埋进厚厚的软毛中,主动将喉咙挺得更高!
米琪尖叫一声,拔枪擦着鬣狗的头颅就是一枪,她怒吼着“放开他——”
野兽的巨齿在擦着张十三的咽喉在皮开肉绽的临界点前重重合上,强大的咬合力带来的风让两人都震颤着。
汪五痛苦不已,“你又骗我。”
“对。”张十三利索承认,他手臂青筋绷着,手指抠住汪五巨大的犬齿,拉扯着往自己突突跳动的颈动脉上抵,“咬死我。”张十三说,“真那么恨的话就咬死我。”
他用最狼狈的姿势逼迫着最强大的敌人步步后退着。
汪五的败局已经初露端倪了。
“我疼你,护你。”他压抑的咆哮着,假眼咯吱作响,“时刻怕你是被人欺负了产下卵来,恐怕你再陪我时会害怕,所以一直都不敢多近你的身,甚至还想了若是这两个能活下来,我也愿意和你一起养大……”他的嘶吼似咆哮似呜咽,眼眶红得几欲流血,“你竟然连这种事情也要骗我吗?”
张十三胸口急喘了下。
虽然他早已想好了如何向这个该死的鬣狗人讨要自己在这个充斥着谎言的旅程里被一点点勾出来的真心,但他失算了,忘记了这个人是疯的,这个笨蛋不管不顾起来,恨也好爱也好都赤诚到刺人眼球。
总是做多余的事情,说多余的话。
张十三心口闷痛,他想,这个笨拙的傻子在这场博弈里败局已定,不仅如此,还拖着自己也慢慢走到了失败的边缘。
汪五也察觉到了,他一步一步后退着松开了地上的omega,气息混沌的逐渐找回了点人型,跪在张十三身上,膝盖压制着对方的身躯不断喘出沉重的气息。
后脑一凉。
他看也不看的呵笑出声,对身后持枪颤抖着瞄准自己头颅的米琪说,“你该指着的人不是我。”
米琪怒视着他,肩头战栗。
汪五盯着地上的张十三,忍不住胸膛抖动着笑起来,他慢慢俯下身去撕咬吮吸着他的嘴唇和痔。
张十三喘了一下,没有挣开,他们深陷在彼此的眼眸中。
“小姑娘,你到现在还没看清楚吗?你想保护的这个人那里是什么纯良的人,不过适合我一样罢了。”
汪五撑起身着迷的看着他湿软的嘴唇,两指挟着他脸颊的软肉,轻声说,“只不过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皮囊。”
张十三原本沸腾起来的身体瞬间感觉从头到脚一下子凉透了。
他垂下眼去。
心想,果然。
“我拿你作筏子,是知道他不会难为你。他拿你作筏子,可是算准了我会真的杀了你。”
汪五抬手蹭掉张十三白净脸颊上粘着的细沙,手掌整个按住那个不知为何又跑神了的omega的额角,手指插进柔软的发丝里,忍不住凄惨的笑道,“到时候,他若想救你,就多了个斥责我的理由。他若不想救你,便可以袖手旁观,让我做这个恶人动手除了你这个隐患。真是打得好算盘啊。”
米琪怒斥他,“你给我闭上你那张烦人的大嘴!叭叭叭真是惹人厌死了!我怎么看他是我自己的事,我想救他是为了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和他如何对我有什么关系?”
汪五笑出了声,手指揉弄着张十三细嫩得跟缎子一样的耳根脖颈,轻声说,“冷心冷肺的人,无论对你们还是对我,他从来都没有动过一点感情。”
张十三暴起,毫无预兆的抬手对着汪五的耳侧脸颊就是一巴掌。
“啪!”
汪五耳膜嗡鸣,脸在呼啸的夜风中刺痛发烫。
张十三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抽他,细瘦的手掌红肿发青,此时手背青筋、手臂肌肉还在不受控制的震颤着抽筋,被他抬手按住,艰难的喘了口气。
他侧了侧头,一只耳朵仍贴着地面,整个人都在颤抖,平日里亲和力十足的低柔声线,再开口时却嘶哑无比,“你天天喊打喊杀,有没有想过,我心里……有多恨你?”
他侧脸蹭着地上的砂石,听着从地壳深处、远方地层里愈加明显的震颤声,露出了个怪异的笑容,“你不是知道吗?‘猎户星’为什么我不会跟你走——”他声音哆嗦的厉害,用力扯着嘴角才勉强维持着笑容,“你总是做的太过了,上次是,这次也是。”
“听啊。”张十三爬坐起来,慢慢的蜷起腿抱住自己冰冷的身子,神情恍惚的笑了声,“听到了吗?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废土的月亮隐在浑浊的云层后,强劲的夜风卷着沙土呼啸。
远方安静的吓人。
安静到这个混沌的世界都失去了色彩,连远方地平线上星星点点的萤绿都早已消失不见了。
张十三眼眶通红,他干笑了声,“那老东西说的有一点不错,剧烈的爆炸,带来的可不影响可不只是焦土,动物、植物、土壤、气流、降水、潮汐、地壳运动,自然环环相扣。”
张十三忍着心脏剧痛,看着他,“你总控制不住自己,你杀了太多,有必要的没必要的,只管一时痛快,从来不计后果。”他厉声控诉着,声音在凄冷的废土夜空中回荡,“过度虐|杀,你上一次就是因为这个死的,还没吃够教训吗?”
汪五跪在那里,不可置信的垂着头,神情仿佛张十三又扬起了手无形中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张十三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眼角湿漉漉的红,他痛苦的揪着胸口问,“汪五,你就不怕咱们两个会遭报应吗?还是说上一次,对我们的报应还不够吗?”
“……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停下。”他颤抖着问出了在剧场中他曾在此提起的问题,仿佛又再次站在了“猎户座”地下城邦满地胶黏血肉、人群凄厉惨叫的屠杀之日。
而眼前这个男人灰败低垂的肩膀也和那天如出一辙。
只是少了沾染半个身躯的污血。
以及手里那朵早已被揉得不像样子的红色大丽花。
汪五摇头,声音低哑,“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要一朵花,他们却想让我偿命……我是个人,难道一朵花比一条命还重吗?那既然这样,他们之于我,也就连朵花都不如了。”
张十三眼睛紧闭着急喘了声,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骤然捏紧。
从他们重逢之日,汪五踏着灰尘废墟而来时,他就知道,这个人,哪怕死了一回都从没放下过。
多么可笑啊。
他们当年为了逃出地堡,不得不借助汪九子吸收辐射再吐出辐射的异能,可真到了逃出生天那一刻,张十三才发现,这个噩梦般的世界没有在牢笼打开的那一天变得天高海阔,反而是他挣脱了牢笼一脚踏入更无望的深渊。
孩子濒死,浑身溃烂,像个随时就要折断头颅的瘦弱小鸟。
拳头的大肿瘤像笋一样每夜每夜从瘦小的身躯里冒出来,为了把他从死线上拽回来,他们什么都做了,抢劫流浪者、袭击掠夺者,药物、手术、绑架、威胁,可还是没有办法。
无可奈何之下,他们只能到了最近的“猎户座”地下城邦。
可他们不能现身啊.
地堡事件后从汪五手里死里逃生的掠夺者不再少数,有不少都暗中与地下城邦有勾结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交易,汪五的画像早就张贴在地下城邦耸立的钢铁大门之上,明晃晃的排在A级人类共犯前列。
而十三,他是个omega,年轻的omega。
哪怕不能正常生育,他的下场不会比造物地堡好多少。
他们绑架了一个年龄稍长的女性omega探索者,用几乎所有的物资威逼利诱换来对方的善心,同意带着昏迷的汪九子前去“猎户座”地下19层的下城治疗。
地下城邦和造物地堡相反。
它像是个漏斗,越向下越美好,生活在最下城的人们,享受着这个世间罕见的宏伟建筑、干净街道、清洁空气以及毫无辐射的泥土,街道边城邦统一管理的商铺卖着末世里最奢侈的商品。
糖果、花朵、玩偶、华服、香水、宝石。
而越向上,便离现实越近,浑浊、污秽、杂乱、无序,贫民窟是累高的鸽子笼、逼仄无窗弥漫着汗味与腐烂的味道。
这里不像造物地堡有着实体化的牢笼。
却有着最尖锐最不可跨越的阶级鸿沟,困着踏进此门之人。
向下艰难。
逃离更无可能。
他们和汪九子这种废土罕见异能者不同,只能混在流民的队伍里用身上仅剩资源兑换被地下城邦视为通用货币的瓶盖,然后一点一点的走黑市买通向下移居的通行证。
他们停在地下9层便身无分文了。
出不去,下不去,且被牵制着生怕牵连不知在何处治疗的汪九子,不敢随意在监控森严的地下城邦里杀人越货。
他们寻了一个空出来的鸽子笼——原屋主心梗死在床上,被汪五拿席子草草裹了塞进贫民窟的下水管道里,他们便鸠占鹊巢的住下了,过着漫无目的又提心吊胆的生活。
上一次,他们为了挣脱牢笼,两大一小拼死一般。
这一次,他们主动走进牢笼,像是两只下水道里不见天日的肮脏耗子。
他们开始用最亲密的方式互相折磨对方,以打发时间。
房间里的床柱总是震着墙皮残破的发霉墙壁。
吊灯扑簌簌的落着灰。
房间里本就潮湿的空气被汗水挥发搞得人汗津津的闷着皮肤,几近窒息。
只是那些时日,张十三是那个施加惩罚的人。
他被绝望笼罩着,主动沉沦进本能里,天昏地暗间总在幻想用无休止的融合去麻痹自己对这个没有未来的世界的一切感知。
他埋怨着汪五、惩罚着汪五。
也埋怨着自己、惩罚着自己。
直到有一天,他们想办法打听到了汪九子的下落,传话的人收了他们最后的十个瓶盖,告诉他们,汪九子被人道援助协会抱走了,已经被废土上哪个小避难所发放了避难权,那一批异能孩子已经出发在路上了。
张十三清楚的记得那一天。
他记得他的ALPHA表情阴沉着,浑身都透着疲惫,在夜深人静后的地下城街道里走了很久——他们只能这个时候出来,就像是夜晚觅食的耗子,只能避着人群和灯光。
他想了很久,做出了个艰难的决定。
他记得他当时是笑着,打趣一般随手指了指街边小铺子橱窗里的假花,试图跟汪五说些俏皮话,逗着两个人都能愉快些。
他说,“你给我买朵花,我以后就都听你的,好不好?”他当时完全没注意到那个ALPHA的神色,只顾着压抑自己眼眶里的泪水。
他说,“你说不来这我就不任性,你说去流浪我就跟你去流浪,你说不要孩子就不要孩子。咱们随便找个家两个人好好过日子,好吗?”
橱窗里的大丽花,红的陈旧,灰扑扑的有点丑,作为两人抛开往日桎梏的象征之物着实令人失望。
但更令人失望的,是这个ALPHA的回答。
因为汪五说,这个世上,没有好好的日子,日子永远都很糟糕。
作者有话要说: 改口口到烦躁,几乎全删了,请叫我振锁儿
不出意外明天第一卷后面的全部章节都能改完发出来。
之前章节里,哪几个小可爱猜到了那朵花的?举个手给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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