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西塞斯式恋爱》江颜卿

3、第一晚

　　六点十五分，晚自习预备铃声在教室里响起。需要接受的信息量太大，恐惧和惊惶让人身心俱疲，胆子大点的走出了这件教室，胆子稍微小点或是无法接受现实的一个下午就蜷缩在教室里。五点的时候，强烈到无法抑制的饥饿感让教室里的大部分人的肚子此起彼伏的叫唤起来，明明和最近的食堂隔着一个宿舍区和体育馆，饭菜的香气却飘到了教学楼。几乎没有人有多余的理智去思考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知道饭菜香就一定来自食堂，而这么远的距离饭菜香又是怎么飘过来的。饥饿感像是一桶火药，引线连接五点的广播铃，一瞬间点燃后，将所有人用于思考的部分燃烧殆尽。

　　铃声把孟梓从一个下午的混沌中惊醒，下意识地向左肩看去，冲锋衣下本来蜷缩着两个人，现在只剩下她自己。姜茶跟着大部队，去食堂‘碰运气’。姜茶和孟梓是在高一认识的，高二分班的时候好运分进了一个班。两个人谈得来，一个文静一个活泼直率，到了大学也一直在联系。孟梓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从前不论是游戏抽卡还是世界杯压注，别人都只有羡慕她的份。狼人杀这种普及率的游戏她自然玩过，但是现在看来，规则的变化确实还是蛮大的。这让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小概率事件发生在身上她的概率似乎一直很大啊！孟梓有些感慨，就比如说这次，虽然碰上这种事情，所有人已经够倒霉了但她可以算作是倒霉之最。她这个月的经期提前了一个礼拜，今天是反应最大的一天，呕吐困倦什么的不说，她连站起来，都得捂着小腹。疼，费劲，一边是小腹胀痛一边是一个下午没有换姨妈巾的尴尬，按照她平时的脾气，明知校门那里一定会有阻挠自己离开的东西，也会去尝试一下，万一离开了呢。大部队走的时候姜茶体贴的提出找到吃的帮她带一份，她没跟她客气，但是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姜茶人影没见到。而她已经被缠绕着胃部的饥饿感和经期的虚弱感逼到几乎只能蜷缩在地上。

　　孟梓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是挥散不去的血腥味，她努力向窗外看去，试图找什么东西转移自己过多集中在疼痛上的注意力。五点多，天已经很黑了，现世虽然是秋天，但是好像也没黑得这样快。教室外的玉兰树干直接是看不见了，空荡荡的树枝上挂着什么惨白的东西，不是花朵的模样，整个像一个长毛的石墩，肉眼看来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一样。不知怎么的孟梓感觉自己有些移不开眼，它也注意道了她，隔着空荡荡的教室和半扇夜色，那个东西转过身，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孤身一人的少女，他们无声交流着，孟梓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蒙上一层红雾的圆月 ，发出一道拖长的狼似的哀嚎。

　　“这个‘游戏’如果真的只是个游戏的话，应该不会让我们所有人都死。”从一餐到教学楼的路差不多五分钟，韩文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本子，上面一条条罗列着他们目前的信息，“首先，狼人，找出并杀死狼人游戏结束，在正常的狼人杀里，方法不外乎是毒药、猎枪还有白天的投票，前两者可以算作是重要的道具。”

　　徐沈晨对韩文阳的话有不舒服，这仿佛是个诅咒，这些半陌生的人里注定要有谁死去。其他两个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也没说什么。

　　韩文阳不会读心也不会在这时候顾及身边所有人的小心思，他自顾自说下去：“这些道具目前的线索几乎没有，唯一，现在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线索的东西就是那个铃声，或者说童谣？”

　　“‘我的母亲杀了我，我的父亲在吃我，我的兄弟姐妹坐在桌旁，收拾盘中残骸，然后他们埋葬在冰冷的大理石下，明天的晚餐是谁？’大概是这样。”马岑补充道，徐沈晨佩服他把这东西记得如此清楚，这小子补充完后看向一餐，又回过头看看身边的人。“晚餐。”不知道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徐沈晨低着头，只顾着看自己脚下的路，仿佛无知无觉

　　路不长，四个人到教室的时候，墙上的钟却显示是六点二十分。徐沈晨没有太过在意，自己可能被作为食物的猜测让他有些心不在焉，恐惧也需要恐惧的对象，哪怕是纯粹的未知，也好过现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猜测和对自己会被以何种形式下咽的联想要好得多。

　　教室里的时间似乎是正常的，徐沈晨没事干就坐座位上对着那个钟瞎琢磨，几根针还是一圈一圈地跑，没有变速。教室里一开始还没什么人，除了他们四个就只有一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女孩。吃人的‘父亲’应该指的是狼人，按照这个逻辑，‘母亲’又是谁，或者说这两者指代的是同一种东西？徐沈晨琢磨不透其中的关节，这首童谣但从现有条件来看和狼人杀的关系说大并不是太大，可是根据他多年的游戏经验，开局的信息在一个只要不算太劣质的游戏中都是能占有相当大的地位的。

　　它通常指引通关的其中一种方法，或者是解决某个关卡的关键道具。

　　不论是哪种，想要活下去，都有必须解开它的理由。

　　徐沈晨对着挂钟出神，按照他的习惯只要没人打扰他他能这么过上一节课，双眼呆滞，脑内回忆最近最喜欢或者最需要思索的问题，然后等下课铃把自己‘叫醒’。这次他没有太多时间 ，晚自习的铃声准时响起。徐沈晨回过神，又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只见教室后面悬挂的钟表时针分针秒针都疯了似的开始加速旋转，教室靠近门口的位置传来数声痛苦尖锐的哀嚎，他没敢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全服心神都仿佛被摄去了，分针秒针很快就到了肉眼无法捕捉的地步，唯一清晰可见的是时针，在转到九点整的位置时，分针与秒针偃旗息鼓。教室里的灯突然黑了，前后两扇门发出老化的橡皮条与门下沿的金属摩擦的刺耳声音。窗外忽然热闹了，徐沈晨在一片黑暗中站起身，人在黑暗中的潜意识时找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或者逃离。他的夜视能力应该不至于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肢体的触碰，尖叫声和文具水杯书本掉到地上的声音，没有东西能佐证他不是一个人，他在教室里。

　　随黑暗而来的惊惶与混乱在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一声狼嚎声中结束了，困意像是塌方的山石，轻而易举地填满整间教室。徐沈晨拼尽全力，也只是勉强在失去意识前让自己不至于直接扑倒在地板上。

　　第一晚，天黑请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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