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格陵兰》一往欢冬

16、第 16 章

　　暴风雪停了的时候，麦格特罗为我请来了很多位家庭教师，每天上下午都各安排了两节课，我每一天都觉得过得很充实，因为麦格特罗请来的这些教师都真的是太博学多才，太富有个人魅力了。我竟不知道，小小的伊卢利萨特，竟然藏着这么多位博学的师长。

　　历史课上，我学到了中世纪时期，维京人的海上掠夺和残暴；

　　地理课上，我知道了原来地球上的冰川之地不只在格陵兰有，很多地方都有，甚至是在赤道地区，海拔高的地方也会有赤道冰川；

　　格斗课上，教练锻炼了我的肌肉力量和短时间内的强有劲的爆发力；

　　而今天的最后一节课，就是我之前申请的特殊课程，我甚至不知道应该叫它什么课。

　　第一次见这位教师，是位三十多岁的男教师，个子很高，模样端正，说话娓娓道来，慢条斯理的，像是一位富有诗意，充满哲理的心理学家。

　　他没说要给我上什么课，而是让我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问他，说他被请来是专门给我答疑的。

　　可是这样直接，我反而不好意思问了，难道，我要说，有人喜欢我，我想知道这些喜欢是一种类型吗？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于是主动问到“艾里克，你是一位漂亮又有气质的男孩，我相信在学校里，你一定被很多人喜欢吧？”

　　“这......, 我不清楚，不过，有几个同学说过喜欢我。”

　　“哦？女孩子？”

　　“那倒不是，不知为什么，女孩子都不太敢和我说话。有两三个关系较好的男同学。”

　　“朋友？他们也都喜欢你吧？”

　　“呃，应该是吧，不过，我感觉，可能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说来听听。”

　　我于是把米克莱的狂热和卡尔的短信简单地和他说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位陌生的新老师，反而能放下很多防备多说几句心里话。何况，我感觉得到，他一直在徐徐诱导，自然地引着我往我想要讨论的方向走。

　　只是没想到，他听完，却对我说，“很简单啊，艾里克，米克莱对你的感情是崇拜和敬仰；而卡尔嘛，不过是好奇心作祟的一时兴起罢了，不用太多关注。”

　　啊？这样吗？我觉得他的回答有点过于简单，过于武断了，他听的时候很认真，回答的时候却好像又没那么尽心。

　　我直接告诉他，我分不清别人对我的感情，我又把卢卡西的事情对他说了，他却说“卢卡西比你小一岁，也许，他只是把你当成了亲密的哥哥，你也可以把他当作弟弟看待。”

　　“这样吗？”我突然觉得不太想和他多说了，因为，我觉得他有点敷衍我，我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我的管家的，我大概地把他管着我的行为，例如不让我和这个说话，不让我和那个互动，不让我参加派对，不让我用手机，不让我的注意力在别人身上等恶行大致和他说了一遍，我本来以为这一次，这位新的教师也会一两句话带过，没想到，他却帮我认真地分析了起来。

　　“我觉得，你的这位管家，也就是请我来这里给你上课的人，一定对你既重视又珍爱。你想啊，既然他把你当成他的珍宝，那就一定不希望别人来窥探他的珍宝，所以，他才各种藏着掖着，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的美好。你要体谅他这份珍重的心意。他应该是对你最好的人。他做的一切应该都是为了你。”

　　老师的话让我陷入了沉思。

　　他见我不说话，就继续说道，“既然谈到这里了，那能恕我冒昧地问一下，你对你的这位管家，是怎么想的吗？”

　　“什么怎么想的？”

　　“你，对他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

　　“他靠近你的时候，你会心跳加速吗？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呼吸困难吗？”

　　我想了想，之前，麦格特罗靠近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很暖和，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会数着秒数，看他能盯着我多久不转移视线；但是，最近，自从放假之后，我却发现，他靠近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自他身上传来，笼罩着我，而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想起来那晚他配合我做青蛙蹲时候的眼神，我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我没有直接回答老师，而是问他“如果没有心跳加速，呼吸困难，那意味着什么？如果确实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了，那又算是什么？”

　　老师想了一下，语气很郑重地答道“如果没有，那他对你来说就是和别人一样的普通人；如果有的话......”

　　“怎样？”

　　“那种感觉，世人称之为心动。”

　　“心动？”

　　“是的。”

　　“你有吗？”

　　我仔细体会了一下，告诉老师，“好像没有。”

　　我看见老师听完我的回答，就转身看向了窗外。

　　我对他的背影说，“好了，今天就上到这里吧，以后我有什么新的疑惑，再向您请教。我让我的管家送您回去。”

　　说完，我就摇响了书房的铃铛。麦格特罗安静地进屋，把老师请走了。

　　我则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

　　我把手机拿了出来，我之前已经命令麦格特罗把手机还给我了。

　　我先回复了卢卡斯的信息，他和我说了很多心理辅导热线的事。然后又回复了米克莱，他说暴风雪已经停了，想来我这里玩。

　　最后，我又看了看卡尔的信息。

　　然后，我突然想到了在学校里看到的一些人和一些画面，于是，我又调出和卢卡斯的聊天界面，问他“人和人之间的喜欢，不是应该发生在男生和女生之间吗？”

　　卢卡斯秒回我的信息，“怎么突然问这个？人和人之间的喜欢，大多数是都发生在男生和女生之间啊，你看咱们学校里就有那么多couple, 可是，也有些喜欢是跨性别的啊，有的甚至是跨种族也说不定呢！”

　　“跨性别？跨种族吗？”

　　“是啊！怎么了？艾里克？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那你干嘛问这个？”

　　“没什么。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啊！”

　　“是哪种喜欢？”

　　“当然是哥们间的喜欢啊！怎么了艾里克？难道......？”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米克莱给我打电话了，我接一下。”

　　确实是米克莱的电话打来了，“我亲爱的岛主大人，刚才卡尔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他的信息。”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给你发的信息你也刚刚才回复，告诉他你就是这样有‘手机回复拖延症’的人。对了，我还顺便告诉了他你允许我今晚去你家玩，他羡慕得要死，想一会儿和我一起去，但是他怕有所冒昧，我就打电话给你，问问你介意吗？”

　　我却突然问他“米克莱你喜欢我吗？”

　　他激动地说“当然喜欢你啊我的岛主大人！我对你何止是喜欢啊！我现在简直是越来越崇拜你了好吗？你简直是酷毙了！而且那么厉害的麦格特罗大人都唯你命是从，这样想，你比他还厉害呢！可不是我一人喜欢你呢，咱们同学里其他因纽特男孩也都崇拜你！他们都觉得你就像漫威动画里的英雄！只不过你比他们还神秘！对了，卡尔也天天缠着我问我关于你的各种事，我觉得，他也变成你的狂热粉丝了，他对你的一切都无比的好奇啊。”

　　我低头扶额，想着，刚才老师漫不经心说的几句话，似乎也是很对呢。

　　“哈喽？艾里克？你还在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没什么，随便问问。”

　　“那，你介意晚上我把卡尔也带过去吗？”

　　“不介意，但是，尽量别提族里的事。”

　　“好的，好的，我明白，岛主大人。哈哈，我还要叫上卢卡斯一起，如果他不忙的话。我要去沐浴更衣，我得想想穿什么好。卡尔的话，你自己回复他一下吧，我打赌他一定等着急了。”

　　“好。”

　　我挂断电话，给卡尔回道“抱歉，回复你晚了。”

　　卡尔秒回“终于收到你的回复了，艾里克。我这几天真是太难熬了。不过，我听说你也没有回复其他人，我心里才平衡了一些。看到你的信息我真是太开心了，我可以现在给你打电话吗？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哦，不用了，我邀请你晚上和米克莱卢卡斯一起来我家玩，让他们带你过来吧。”

　　“那好啊！无比荣幸！那，一会见！我得去看看穿什么衣服好。”

　　我放下手机，想着，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来我这，都要想着穿什么衣服好。

　　这时，麦格特罗进来了，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开心。

　　我问他“你怎么了？”

　　“没怎么，少爷。老师已经送走了。您喝一点下午茶，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用晚餐了。”

　　“不急，一会儿卢卡斯米克莱和卡尔都要来做客，让卢卡西埃莱尼他们多准备一些餐食吧。”

　　“他们要来做客？我怎么不知道？”

　　“我刚刚邀请的。怎么，我说了不算吗？”

　　“算，您说的一直都算。”

　　“你为什么这么低落？”

　　“可能是我不够好吧。”

　　“你怎么不够好了？”

　　“可能是我做得还不够好吧？”

　　“麦格特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没什么，少爷，我会为您准备好今晚的小型同学聚会的，希望您能玩得开心，那么，我先告退了。”

　　麦格特罗向我鞠了躬，就出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了他的落寞。明明那天青蛙蹲的时候，还很开心呢。我打算晚上休息前，好好问一问他。

　　暴风雪虽然停了，但是窗外的积雪真是太厚了，我透过窗户看出去，葛迪恩还在灯下铲着积雪，大挥大舞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和野性。埃莱尼跑了出去，给葛迪恩戴上了帽子和围巾。

　　我今天知道了，人类的喜欢有很多种。

　　但又好像，不止这些种。

　　我的手触碰到了冰冷的窗棂，那冰蓝色又出现在了掌心，近几日它出现得频繁了，我也渐渐适应。努力地用意志力让它们缩回到我的体内。

　　外面太黑，窗户的玻璃像一面镜子，反射出了我自己的样子。我看到芙瑞还是安静地落在我的肩头，它太轻太安静了，我大多数时候，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而像现在这样，突然间注意到它的时候，它却是轻飘飘的，仿若没有身体的重量，灵魂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它和我有过几次对话，但是大多数时候它都是安静沉默的。我想起来它的时候或者有疑问的时候，会主动找它聊天，可是它都不再说话。让我觉得，它其实从未张过嘴，那些对话放佛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麦格特罗请到家里来的家庭教师们，从来没有对我肩头的小鸟发出过好奇或者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