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猫》秦淼

10、第 10 章

　　陈乾早上醒来摸到放在床头的通讯器看了一眼时间，发现李洛给他发了一些照片。他打开一看，认出是他自己曾经在晖城住过的那个街区：咖啡馆还在，但是外观装修不一样了；杂货店变成了花店；公寓大楼看着没什么变化…陈乾看得高兴，突然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李洛怎么知道他曾经的住处，巧合吗？不可能。他到底是谁？陈乾又仔细在记忆里搜了一圈，实在想不起十多年前他和李洛有过什么密切的来往。可能之前那些反复注入身体里的药物对脑子还是有些影响吧。但同时他也不认为李洛是坏人，大概是因为李洛长得好看？以貌取人！或者是因为李洛给他送了白鳞鱼？吃人嘴软！于是他给李洛发了条信息：“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住在那一块儿？”
　　李洛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陈乾发的信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陈乾并不知道李洛了解他。即使陈乾记得蝴蝶岛的李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和偶然遇到的某个校友的一夜荒唐。在太多时间里，我们总以为别人和自己的认知是一样的。他李洛十多年前对陈乾的暗恋，默默地陪伴，心心念念地关注，失踪后的牵肠挂肚其实是他李洛一个人的独角戏。李洛觉得他应该给陈乾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他拨了视讯过去。
　　陈乾看到李洛拨过来的视频通话请求，愣了一下，摸了几下头发，再稍稍坐正才点了接受。视频接通，李洛穿着宝蓝色睡袍坐在床上，看到他之后对他微微一笑，陈乾又觉得自己耳朵发热了。
　　李洛：“起床了？等下要去学校吗？”
　　“嗯，刚醒。今天没课。” 陈乾正想着怎么问照片的事情比较合适。
　　李洛：“哦。那些照片你看着眼熟？”
　　陈乾很高兴李洛抛出这个问题：“对，我以前就住在那个街区。你怎么跑到那里去拍照片？”
　　“我知道你以前住在那里，所以我特地拍给你看的。” 李洛倒是很坦诚。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住在那里？我们以前没那么熟吧？” 陈乾很确定他的公开信息上没有关于他以前在天枢的住址。
　　李洛低头顿了几秒，又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地：“你记不记得十四年前你在街上因为救一个小姑娘而被人揍到进医院的事情？”
　　陈乾微微一愣，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时给人做完家教回家，遇到几个男人抓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哭着喊救命，他想也没想就出手了。结果寡不敌众被那几个人围殴了，幸亏及时送到医院才捡回一条命。只是可惜，那个小姑娘还是死了，警察还向他询问过一些情况。
　　李洛接着说：“我当时从航拍机器人里正好看到了，就报了警。再后来，…我偶尔会用航拍机器人看着你回家。”
　　陈乾听到李洛的话后非常吃惊，被人悄悄地跟着回家，这种被冒犯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脸色不悦地看着李洛：“像个跟踪狂一样？”
　　李洛连忙解释：“没有进你家，就是看着你进了公寓大楼就没跟了。”
　　陈乾冷笑道：“是进不去公寓吧？”
　　李洛微微一怔，又自嘲地笑了笑：“听着是挺变态的。”
　　陈乾依然很不爽：“那你送给我的这个航拍机器人…”
　　李洛听出了陈乾的话里的质疑，他有些委屈和生气：“我没那么无聊。当然，你也可以把它处理掉，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
　　两个人隔着屏幕陷入了沉默，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过了差不多像一百年那么久的半分钟之后，李洛垂下眼眸，率先打破沉默：“对不起，我…我太唐突了。但不管是十四年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恶意。” 他又抬起头，眼睛微微发亮：”这段时间…如果给你造成困扰，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李洛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再见。”
　　在李洛挂掉视讯的瞬间，陈乾突然感到一丝难过。他有些木然地下了床去浴室洗澡。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从头到脚冲下来，陈乾想要放空却忍不住想起李洛刚刚跟他说的事。想到十几年前，在他回家的路上，空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这个场景确实让人不寒而栗。但是，李洛他说他没有恶意，而且是他发现自己被人揍时报的警，如果当时不是他及时报警，他可能早已横尸街头了。再后来让航拍机器人跟着他回家，也许是怕他在路上再多管闲事而遭遇危险？如果这样想的话，那默默地跟随不过是出于保护他的目的，是在默默保护他的吧？不然刚刚李洛不会看着那么委屈。洗完澡出来，陈乾给李洛发了一条信息：没有困扰。谢谢你。 正躺床上心酸得睡不着的李洛看到这条信息，心情豁然开朗，想给陈乾回个信息却不知道说什么，睡意涌来他决定先睡觉。倒是陈乾一直没收到李洛的回应心里有些不安：是睡着了还是生气了？
　　在吃饭方面一向草草应付的陈乾破天荒地给自己煎了鸡蛋热了一杯牛奶当早餐。大概是因为这些天吃着李洛支使唐尧送过来的饭菜把陈乾的胃口养刁了，用一杯黑咖啡当早餐已经糊弄不了他的胃了。典型的由俭入奢易啊，陈乾在心里默默反省。吃完早餐他找出李洛送给他的航拍机器人，自从李洛把这个机器人给他，他还没有自己操作过。他今天来了兴致，将机器人拿到阳台，按照李洛之前教他的操作方法将机器人放了出去。“来看看白天的波城吧，” 陈乾自言自语。机器人出去逛了一圈，陈乾发现自家附近的风景还挺好，尤其是不远处有一条街种满了凤凰树。凤凰树是地球母星上合欢树的变种，两者的花颜色相似，只是凤凰花花形像凤凰尾羽，更加好看。而此时正是凤凰花开的季节，花团锦簇，在人照日光下非常美。陈乾选了个好的角度给这条街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李洛。傍晚陈乾出门跑步时，又突发奇想带上航拍机器人，让机器人在他头顶飞着，记录他一路看到的风景。
　　李洛早上醒来收到陈乾发给他的照片，看到照片上没有去掉的拍摄地址猜测是在陈乾住处附近的风景，他忍不住笑了笑，发了个竖大拇指的表情过去。
　　陈乾秒回：？？
　　李洛：照片拍得挺好。
　　陈乾：谢谢。
　　李洛：不客气，主要是我的机器人拍照能力联盟第一。
　　陈乾：……

　　***
　　一个星期之后的周六，李时谦李老爷子的生日。李老头其实不老，八十六岁看着和古地球人类的五十来岁差不多。李老头子不想大操大办，李玉就只邀了一年难得见几次的亲戚来家里给李老头过生日。除了赵启轩和张青晗这两个李家的编外小辈外，其他的亲戚都来了。李玉和李洛的舅舅家也就是唐尧一家来了，李时谦的两个姐姐，也就是李玉和李洛的两个姑姑家也都来了。大姑李时清和大姑父贺凯锋一家住在天市星，同时也在长盛集团里工作，主要负责机甲生产那一块。机甲主要供给军队，所以长盛的机甲业务子公司总部设在天市星--联盟政府所在地。长盛是联盟军部最大的机甲供应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得力于大姑的儿子贺星引。贺星引是联盟排名前五的也是最年轻的机甲设计师，高级技师。因长相英俊，家教良好，是联盟顶级钻石王老五之一。可惜贺星引痴迷于机甲，单身至今。而李洛的小姑姑李时燕嫁给了艺术品商人王学恺，经营画廊和美术馆，生下一个女儿王文珏，目前艺术管理硕士在读。李家亲戚虽散居在联盟内不同星球上，但关系亲密同心协力，除掉李洛的那些花边新闻，李家是一个少有的内部和谐且行事低调的豪门。
　　除了唐尧和张青晗提前一天就到了，其他的人都是在生日当天到的。因为人多，李玉就给琳达放了假，而雇了专门的宴会私厨来家里做饭。平时不怎么用的三个人工智能机器人也化成人形充当侍应生，屋里屋外忙碌着给各家安排卧室，布置餐桌以及给私厨们打下手。
　　开宴前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客厅里聊天，看李老头拆生日礼物。李时谦这二十多年来就爱三样东西：茶，雪茄和打高尔夫。这三样东西做礼物大家很容易准备，李老头也很乐意接受，皆大欢喜。不过王文珏是送了一幅古董画，毕竟她家识货也有渠道。李洛年年送给他爸的一般都是他自己做的机器人。今年也不例外。李老爷子打开李洛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个直径大概一英寸两个硬币那么厚的头部按摩机器人。放在头顶，机器人会伸出七个触角，找到头上七大重要的穴位，放出微弱电流刺激，可以促进头部血液循环缓解疲劳。李老头试用了一下很喜欢。
　　李玉在一边忍不住说：“爸，我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按摩啊？怎么从来没见你用过管家机器人做按摩？” 人工智能的机器人管家是百事通，模拟真人提供按摩服务可以是最基本的功能之一。
　　李老头还没说话，李洛抢答：“因为人工智能一般都话多。”
　　青晗立马插嘴：“那可以关了它们的说话功能啊。或者订制那种不会说话的人工智能不挺好？” 话说完大家都安静了。唐尧听了这话，想像了一下几个哑巴人形机器人面带微笑着在家里忙碌的景象，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大声对青晗说：“你是不是有反社会倾向啊？” 唐尧的妈妈钱可岚伸手拍了一下唐尧的脑袋：“成天欺负青晗！” 众人大笑。
　　大姑父乐完对李老头说：“哥，这个机器人按摩效果好吗？” 大姑也插话说：“这个带着是挺方便的，小洛啊，你这个有没有多的，也给你姑父一个。这两年他的偏头痛经常发作。”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李洛。
　　李洛说：“这个我自己做的，没有量产。” 见大姑有些失望，李洛又一笑：“虽然没有量产，但是大姑父和小姑父，还有舅舅一人一个还是够的。” 说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个小盒子分别递给了大姑父，小姑父和他舅舅。三个人拿到手里喜笑颜开。小姑说：”小洛有心了，真是个好孩子，什么都想着你小姑父。” 李洛的舅舅唐承羽高兴地对李老头说：“姐夫，我这外甥我平时没白疼啊。”
　　李老头佯装不高兴对李洛说：“不是我过生日吗？怎么他们三个和我收一样的礼物？”
　　李洛：“爸，我给您放机器人的盒子是最好看的。” 全家人又乐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之后，长辈们坐在花园露台里喝茶休息。李洛他们打算去后院打网球，所以都去了房间换衣服，李玉和李洛早早换好在露台等他们，顺道也坐着陪长辈们聊聊天。大姑父正享受着按摩机器人的服务，感叹道：“真舒服，这个机器人还真好用。小洛，你厉害！” 大姑父对李洛竖了个大拇指之后，又接着说：“这两年机甲订单暴涨，量大时间短要求还特别高，军部又大换血，交接的人不像以前那么好打交道，我几乎天天头痛。”
　　小姑父王学恺说：“订单暴涨是好事啊。而且长盛也拿得下来。”
　　李老爷子说：“机甲订单多对公司来说是好事，但对联盟来说不算好事。军部要这么多机甲还不是用来打海盗，前几年订单稀松，那说明联盟外很太平。现在又乱了。”
　　大姑父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这几年海盗又猖狂了。联盟去年的军事支出超预算两倍，今年的军事预算现在还晾在上议院通不过，都吵翻天了。”
　　李玉说：“我们公司的民用运输这一块的安保费去年也增加了50%。因为海盗问题，保险公司趁火打劫，不光涨了保险费，还在立法院游说想要通过一项法律，将海盗列为不可抗力的风险，不予理赔。”
　　舅舅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两年海盗突然猖獗了？”
　　大姑父说：“我听军部的一个朋友说，前些年海盗狗咬狗，有个叫‘自由者联盟’的海盗集团最厉害，灭了很多小海盗组织。他们忙着混战，再加上‘自由者’不怎么骚扰联盟，联盟和海盗之间反倒和平了几年。但是两年前，听说‘自由者’的大海盗‘金猫’，也就是他们的军事指挥官死了，‘自由者’就再也压制不住其他的海盗，所以海盗们就卷土重来了。”
　　“金猫？这海盗的名字挺可爱。” 李洛脑子里冒出金猫的图片，觉得有点好笑。
　　“据说他们称‘自由者‘的老大为’老狮王‘，这个叫’金猫‘的是他的儿子。” 大姑父补充道，”狮王生下一只猫，听着像是一代不如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