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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阴阳眼 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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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楼道里，只能听见程旭干咽唾沫的声音。
王经理或许是说着说着自己也入了戏，一张胖脸憋得发白，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们所在的这一层还未清理干净，随处可见裸露的钢筋条和散落的水泥块。阳光被外头脚手架上的纱网过滤了一遍，显得毛糙而黯淡；在这片半明半暗的光线当中，是虬结的钢管扭曲的影子。
明明是迫近三十度的夏日，程旭却只觉得鬼气森森。
韩笑毫无预兆地伸出手，突然拍了一下他肩膀。程旭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跟过电似的抖了一记，但不知怎地，身体不像之前那样僵冷。
王经理小心翼翼地瞅了眼三人的脸色：“您看……”
吴患左右看了看：“那个工人是在哪里跳楼的？”
“就是那儿，”王经理或许是心存后怕，退了一步，半边脸被阴影遮挡，看不清神情，他抬手指了一处窗口：“从那儿跳下去的。”
程旭飞快地瞟了眼那块地方——说是窗口，水泥墙还未砌实，看起来更像是墙面上打开的一个缺口。
“出了怪事之后，我们老板也托了源法寺的主持来做法事，蜡烛刚摆上，过不了一分钟就灭了，最邪门的是连阵风都没有……”
王经理的声音轻而飘忽，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他话音刚落，废弃的层楼间便掠过一阵穿堂风。程旭抖了抖，只觉得后脖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
他回过神，这才发现吴患已经走到了那处缺口前，正往下张望着。
程旭颇有些心虚地看了眼缩在一边的王经理，生怕对方看出不靠谱来，把他们三个一块赶出去。好在对方似乎并无此意——不过程旭发现自己的近视度数似乎又加深了，连王经理的五官都有些看不清楚。
他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再抬起头来看时，怀疑自己出问题的不是眼睛，而是脑子——
他看见吴患的身后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缕一缕的灰雾，像细蛇一般缓慢而古怪地扭动着……
程旭曾经看过一篇科普文章，说很多传得神乎其神的“鬼屋”“凶宅”，实际是由于生命体的死亡改变了建筑的一部分磁场，而波长相近的人进入后容易受到干扰，甚至出现幻觉。
他十分怀疑自己现在就是出现了幻觉。
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科学精神，程旭决定向第三人求证，他捏着喉咙，抖着嗓子，活像是突发癫痫：“你、你、你有没有看……”
话还没说完，他发现自己突然发不出声音了，不仅如此，连行动能力也一概丧失，如同被鬼压床一般牢牢定在原地。
眼看着那一股股的灰雾离吴患越来越近，程旭急得只能干瞪眼。不远处的吴患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甚至好整以暇地点了支烟——
如果程旭观察得够仔细，就会发现这支烟正是之前她抽了一半就摁灭了的那支。
身材火辣的女人侧过身，朝着空中掸了掸烟灰。
几乎是在瞬间，那些扭曲虬结在一起的灰雾四散而逃，程旭身上的重压也立即消失了。他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才发现离他几步之遥的韩笑从头到尾都抱臂站在那里，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吴患也没理他，反而看着角落里的王经理，似笑非笑：“其实想要解决这事，倒也不难。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王经理。”
王经理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几乎整个人都躲进了建筑的阴影处：“您说，您说。”
“就是想问问，”吴患指了指对方肥硕的身躯：“您打算什么时候从这里头出来？”
王经理那张油腻的胖脸陡然一僵。
若非亲眼所见，程旭绝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敏捷灵巧的胖子。
他只觉得一股腥臭的风扑面而来，下一秒王经理那张面色狰狞的脸就在他眼前无限放大。程旭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缩，可惜手脚发软，几乎用不出什么力气。
人生的最后一刻，程旭感觉到的居然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巨大的怀疑：
“难道我就要死在这种地方？”
这个念头刚刚从他脑海中浮现，斜后方突然飞出一只背包，直直砸在王经理张开的血盆大口上，砸得他向后翻了个跟头。程旭方逃过一劫，人还愣在那里，就觉得后衣领处一股大力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边上去。”韩笑随手一扔。
程旭连滚带爬地躲到韩笑身后，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一旁的吴患好心提醒：“你那包里没什么贵重物品吧？有的话记得在钉钉报销。”
一直到这时候，程旭才反应过来，刚才飞出去的那只背包就是陪了自己一整个大学的阿迪达斯。
很明显，王经理不会因为砸他的是正版阿迪达斯而变得心平气和。或许不应该称“它”为王经理——眼前这个四肢着地、口中流涎，喉咙中还发出“嗬嗬”叫声的怪物显然无法再归类为人。
“王经理”一边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左右徘徊，一边用那对发灰的眼白死死地盯住韩笑。看得出来，它非常记仇。
“倒是很多年没见过活僵了，”吴患还有兴致聊天，回头看了眼程旭：“被吓到了？”
“啊？”程旭还处于魂不附体的状态，机械性地应了一句。
他话音未落，不习惯被人忽视的“王经理”已经以非人般的速度扑了上来，只可惜，韩笑比他更快。
程旭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神时，“王经理”两百多斤的伟岸身躯已经像一只小鸡仔似的被韩笑提在手里，他喉中发出愤恨的低吼，拼命想要挣动手脚，却怎么也无法拜托控制。
程旭后知后觉地一摸脖子，深感适才韩笑已经对他手下留情。
估计是他的脸色太难看，吴患慈悲为怀，还安慰了一句：“你头天上班，不习惯是正常的，看多了就不怕了。再说活僵这东西不常见，花楹也还没见过呢，你也算是歪打正着开了眼界。”
程旭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是活僵。”韩笑突然开口。
此刻的“王经理”肤色发青，瞳孔浑浊，牙齿跟指甲都变成了黑色，除去那套西装外几乎已经看不出人类的特征。
不过二十分钟之前，他本来还是个大腹便便、略显猥琐的普通中年男人。
程旭不由打了个寒噤。
吴患皱起眉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韩笑打断：“出来！”
“王经理”昂着脑袋，大开的嘴里流出青黄色的涎水，发出令人齿酸的怪叫。
程旭被吓了一跳，差点又腿软坐回了地上。
但没有人回头看他，因为那张青黑色的脸在韩笑手下变形了，如同高温下融化的黄油；紧接著，一团深灰色的烟雾从他那半瘪的脑壳中飘出来，被韩笑空着的左手拢住，一把捏散。
沉重的身体“砰”地一下砸在地上——与其说那是人类的身体，不如说是一团柔软的肉泥，所有骨骼像是莫名蒸发了一样。
不过程旭知道，那些骨头是被韩笑给活生生捏碎了。
他转过头，猛地呕吐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程序员同学不是主角哈，另一位主角再过个二三四章应该就出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