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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予宁对祟琅提出要见她的理由有所猜测,济丰侯的嫡子,少年即获盛名,不知在何时触碰到命运的暗礁,落入无人知悉的深处,一沉再沉。

      祟琅以避世放逐自己,迫不得已成为凶案嫌犯(迫不得已杀了洪玉或迫不得已困于牢中),祟沉旬想借此机会斩断祟琅唯一的羁绊,唯一存在的辨别,他生从何来的证明。

      若祟琅心中还有热度,昨日在牢房中受到的刺激一定会使他无法平静,他必须挣扎,选择一人委以信任便是祟琅要走出的第一步,予宁中签了。

      不是彭守令也不是张长理,彭守令更容易达成通融,张长理更富查案经验,祟琅选择相信予宁。出门前,予宁收起笑容,抬一抬肩膀,似乎是确定责任的分量。

      予宁走进整洁的牢房,无窗的狭小空间还是一样昏暗,让人不辨昼夜,祟琅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她张望,神情中露出的一点期盼让予宁觉得高兴,便主动道:“听说你想见我?”

      祟琅让出牢房中唯一的椅子,请予宁坐。

      予宁坐下,目光落在深色的桌案,翻卷的书籍和明亮的油灯上,祟琅也在床铺边坐下,和予宁离得很近,几乎促膝相碰。初次相谈的形态便如此亲密,虽然明显是牢房狭窄的缘故,两人都难免产生紧张。

      祟琅道:“我被关押的这些天,你们应该已查证过案情和证据,予佐史是否仍坚信我是凶手?”

      予宁道:“从证据上看,结果并没有改变,不过百姓中有些人认为你不是凶手,我们会考虑他们的看法。”

      祟琅道:“我想和佐史一起查案。”

      予宁问:“和我一起查案?”

      祟琅道:“我想证明自己并非凶手。”

      予宁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不能假设你是无辜的,你要先证实这样做有何意义?才可能得到通融。”

      祟琅道:“好,那便开始吧。洪玉告诉她的妹妹:曾数次和我在兴善寺中相会,若非凭空臆想,她可能将别人误当作我。”

      予宁道:“洪玉曾与你在寺中相遇,因此结情,不太可能屡次错认。她坦白相会的地点是你寄住的小屋,有出城记录辅证她的行动,这也很难解释。”

      祟琅道:“我从旧岁年底住进兴善寺,每日饮酒后酣然入睡是不变的习惯,城中酒行每隔五日便会送来一车酒,主持与小师父们都可证明。如果有人在我入睡后带着洪玉走进木屋,我也无法表示反对。”

      予宁道:“有人以你的身份,和洪玉在你的屋子里相会?”

      祟琅道:“我想了很久,假设有人发现在寺庙附近徘徊的洪玉,看透她急切的心意,所以暗中等待机会,然后利用了我的习惯。”

      予宁正色道:“祟琅,你的猜测很有条理,也很大胆,我说过,假设你是无辜者会引起案情的混乱。有几点关于证据的疑问,你也能认真回答吗?”

      祟琅配合地点点头,予宁道:“你曾说,不会送给洪玉一根铜簪,是何理由?”

      祟琅道:“有这样一则故事,杜国的昙野公子与陈家的小女儿定有婚约,那是一个胆小又不够美的姑娘,众人都为昙野公子觉得遗憾,昙野公子却以价值连城的聘礼迎娶陈家小女。他要告诉世人:他的妻子无价。若我心许某人,不会送她一根铜簪,我要给她所有最好的东西。”

      予宁听得入神,不知她的心为何突然砰砰地跳?予宁感觉到一点危险的提醒,她似乎忘了筹划过的安排,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祟琅不知她为何不语,以为刚才的回答过于坦白。予宁松开呼吸道:“祟琅,我接受你的理由,你要和我去外面确认另一件事。”

      祟琅数日来第一次离开牢房,在春日的天光下露出感动又复杂的心情,予宁抬头看着他道:“祟琅,你去那边坐下。”

      予宁指的是廊下的围栏,祟琅顺从地走过去,靠着栏杆坐好,予宁站在他面前,眨着眼道:“还要低下头。”

      祟琅毫不犹豫地照办,予宁看着满眼漆黑的发丝,没有发现其中有熟褐色和泛红的褐色,发丝的质地也明显不同。为了不错漏,予宁伸出手道:“我还要找找看,冒犯了。”

      她轻手轻脚的拨弄让祟琅觉得头痒,一边忍耐一边抬起眼睛,差点撞上濡红色官服的前襟,且有清晰的甜香扑面而来。祟琅心头一烫,仿佛烤着火炉,因蛰居寺庙太久,自然地念出一声‘罪过’。

      予宁停止搜索,洪玉的指甲能抓到一根,张长理在土坑中能捡到一根,说明杂色的头发在凶手头上并不少见。而予宁在祟琅的头发里不懈寻找良久,勉强能符合嫌疑的也几乎没有,反证祟琅可能不是凶手。

      予宁思索着退后一步,发现她将祟琅的头发拨弄得宛如蓬头痴子,不禁发出慌张的低呼。祟琅也能感觉到发髻的变化,见她脸色发红便不忍提起,低声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予宁道:“抱歉,我在将你的头发和凶手遗留的证据相对比。”

      祟琅道:“结果呢?”

      予宁道:“不太像。”

      祟琅道:“谢谢。”

      予宁目送他走进牢房,残留的歉意同时画上终结,予宁还不会向祟琅坦承真实的想法,虽然她已有七分肯定凶手另有其人。

      中午时分,捕快们陆续回到署衙,予宁在衙卫聚食的饭堂里找到张长理,待他吃完后去僻静处说话,将铜簪和头发的结果如实相告。

      张长理寻思道:“当初查找洪玉身份时发出布告,此事便已人尽皆知,即使我们相信祟琅不是凶手,有洪翠的口供在先,以‘他不会赠送铜簪’和‘发色不对’作为解除嫌疑的理由会难以服众。”

      予宁道:“要找到真凶。”

      张长理道:“以我浅显所见,查案是水到渠成的考验,真相未明前,祟琅暂且还要在牢中静待旁观。”

      予宁道:“济丰侯府的人匆匆来过,确认他们不会插手过问,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查案了吗?”

      张长理道:“佐史有何打算?”

      予宁道:“按照洪玉去兴善寺的日子比对出城记录并在西实坊周围和城外沿途暗访,如果有人尾随洪玉一定会留下痕迹。我怀疑祟琅寄住的木屋墙壁上留下的颜彩瑕疵是疑似凶手所为,在木屋和东墙附近仔细搜索足迹或可疑物,为洪玉传情的那只香囊后来消失了,会在哪里?”

      张长理道:“明白,属下去安排人手。”

      予宁留在原地清理思绪,她想去酒行确定祟琅酗酒的程度,祁乔忽然出现,才让予宁发现他似乎缺职了很久?

      祁乔道:“佐史,大公子公务途径蓝沣,正在家里等你。”

      予宁高兴地问:“阿兄来了?”

      祁乔道:“据说公子是随使团去丰兰国祝贺新王登基,并不能停留很久。”

      予宁疾步赶回家里,予永昙站在前厅门外,向着她浅笑道:“阿宁着官服的样子十分大方得体。”

      予宁不禁憨笑,欢喜地望着他道:“阿兄为何突然要去丰兰?”

      予永昙道:“是爹的安排,出使能够增长非同一般的见闻经历,正如你离京做起佐史。怎样,觉得困难吗?”

      予宁忽然想起阿兄和祟琅年纪相仿,便问予永昙是否认识祟琅?

      “是元琅吗?”

      得到确认后予永昙继续道:“六年前我和元琅考同科,他是头名我是第四,爹非常不满,每日用元朗的名字督策我。”

      予宁道:“如果告诉你,祟琅在寺庙中和一名女工私会又杀了她,你相信吗?”

      予永昙道:“这怎么可能!你所说的祟琅是怎样的人?”

      予宁道:“他气息纯净,有绘画的天赋,对世事有些漠不关心。”

      予永昙道:“很像我所熟悉的元琅,既然他的纯粹和天赋还在,怎么能忍受让自己沾染卑劣?”

      予宁道:“祟琅此时就在衙署的牢房中,阿兄想见他吗?”

      予永昙道:“我想见见他,此种情形下却不妥。这件事已经传告给济丰侯府了?”

      予宁道:“祟沉旬来过,他并不关心。”

      予永昙道:“这怎么行?阿宁,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爹。”

      予宁道:“祟琅似乎有苦衷,我会尽力查清这件案子,请阿兄暂时保密。”

      予永昙想一想道:“祟琅对济丰侯府非常重要,如果不能保证他的安全,必须马上请爹处理。”

      予宁点点头,心中的压力又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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