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工具人》云疾

4、校园

　　不可避免的，前后桌四人比其他人多了些交集。
　　章然也是活泼开朗挂的，叶流和他最谈得来。
　　他看着大大咧咧的，和谁的关系都挺好。
　　但给人的感觉很奇怪，因为他只有对着叶流是活泼开朗的，有种奇妙的违和感。
　　叶流，裴如晦，章然，许云山四人同路，几乎每天都要结伴回家。
　　许云山和裴如晦就更不用说，他居然就住在许云山家隔壁那栋楼。
　　可见世事难料，毫无交集的人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
　　不认识的时候，可能永远不会见面，结识之后，两人的生活就开始重叠，交错。
　　这样说来，世间的一些偶然都是绝对的，说偶遇是处心积虑也不为过。
　　按照另一人的出行规律行动，总会遇到的。
　　即使今天没有，也会是明天。
　　不过，许云山本人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即使是高一，时间也很紧迫，许云山还是个学生，自然忙昏了头，等闲下来一看，转眼就到了年末。
　　新年的气息在这座小镇上很浓。
　　许云山早早被赶出家门置办年货，即使围着厚厚的围巾，穿着毛呢大衣，也还是冷得手脚冰凉。
　　紧紧裹着大衣，许云山一路哆嗦，走到了买鱼的市场。
　　池子里挤满了胖乎乎的各种鱼。有鲤鱼，草鱼，鲫鱼等等等等，甚至有一些他都叫不上名字。
　　池面上飘着丝丝缕缕的雾气，时不时会有某条鱼的鱼鳍划破水面。
　　菜市场人声嘈杂，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许云山的衣服都乱了，围巾歪到了一边，如影随形的寒气却也随着市场的热闹消失不见。
　　“许云山!”
　　许云山正整理乱了的围巾，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呼唤。
　　他回头四下观察了一圈，没有看见认识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幻听，就收回寻找的目光。
　　“许云山!”
　　一声比刚才更大的呼唤让他确认不是幻觉。
　　他停下挑选货物的手，抬头再次四处寻找。
　　找了半天，最后发现了穿得像个球的裴如晦。
　　他正提着一大堆东西向这边挤，看着有些滑稽。
　　裴如晦被挤得气喘吁吁，终于挤到了许云山面前，他的两个脸颊被冻得红彤彤的，甚是喜人。
　　他一边喘，一边问许云山：“你也来买鱼？”
　　“嗯，顺便买点儿别的。”
　　裴如晦闻言一笑：“那一起吧，正好可以帮我提东西。”
　　于是两人就相伴而行。
　　裴如晦拿的东西很多，他提着很是吃力。
　　于是臭不要脸地挑了几个大袋子，塞到许云山手里。
　　许云山接过袋子，继续采买。
　　回去的路上，裴如晦像只小麻雀似的，一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聒噪得不行。
　　许云山怀疑自己看了本假小说，裴如晦的人设明明不是这样的，然而看着这样鲜活的裴如晦，他的心情也不觉转好了几分。
　　裴如晦见许云山的兴致不高，也渐渐安静下来。
　　“哎，许云山，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裴如晦突然出声。
　　他答应得很痛快：“嗯，问呗。”
　　“你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的呢？”
　　裴如晦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因为许云山表面上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的，却没有和谁走得特别近，平时也不出来和他们鬼混，是个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许云山有些奇怪，他疑惑地看向黎湘：“没有吧，为什么这么问？”
　　“也不见你和谁特别亲密，所以就有点好奇，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在外面见你呢。”裴如晦踢着脚边的小石子，有些郁闷。
　　风景看着他的幼稚举动，觉得很好笑：“没有的事，我很好接触的。”
　　其实是许云山觉得麻烦，懒得应酬，自己又不是真的高中生。
　　“还真是看不出来。”裴如晦撇撇嘴：“看起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你总是给人一种……好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的感觉。”
　　许云山就像是一个有着自己领域的怪物，领域之外对所有人都温文尔雅的，谁都不知道他私下里是个什么样子，这家伙平时神龙不见尾，没有人去过他的专属领域。
　　裴如晦兀自笑了起来：“这样说很奇怪吧，但是你确实是这样的。”他抬头看着许云山的眼睛：“你总是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心里有一片白茫茫的冰原。”
　　许云山对于裴如晦的见解感觉很惊奇，因为大多数人对他的印象都是：他很温柔，是个好相处的人。
　　即使许云山自己认为他说得很对，可就是很少有人能察觉到。
　　许云山不想回答，就出言逗弄裴如晦：“其实你说得也没有错，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怎么听怎么虚伪。
　　裴如晦显然没有接茬的意思，气氛一下子有些凝固。
　　许云山见他不上钩，有些讪讪。过了好久，还是裴如晦开口化解尴尬。
　　可这个台阶递得不是很高明，至少许云山是不会顺着这样能扯了裆的台阶下的。
　　“你看，你总是这样。这个态度，真让人火大。”裴如晦气鼓鼓的，总觉得许云山这人就像个闷葫芦，三脚踹不出一个屁。
　　许云山对此也很无奈，只好如实回答：“其实关于这个，我自己也感到很困惑，可是有些人天生就不擅长和人相处。”
　　他看着远处的某一点，语气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也很想靠近。”
　　这与系统也有一定的关系，许云山是为了裴如晦来到这个世界的，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一种不真切感，只有裴如晦是真实存在的。
　　有时候许云山会觉得自己是游离于人类的怪物，每个人都喜欢他。
　　他自己却对这一切没什么概念，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于是在人们面前，他是个极其慷慨的朋友。
　　这句话显然废了他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
　　许云山勾起一个温柔的笑：“你说我避重就轻，明明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心里话。”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微不可闻：“可你们没人相信。”
　　看着这样的许云山，明明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可就是让裴如晦觉得这个人非常寂寥。
　　他很后悔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忙不迭跟许云山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云山轻轻地笑：“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总有些人，他们身上有着自己无论怎么学都得不到的东西，对此，许云山只能羡慕。
　　裴如晦本来好像还想说些什么，见他这样，嗫嚅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和别人交流起来，路就显得很短。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谈着话，很快就走到了楼底。
　　许云山见裴如晦大半天不说话，停下脚步安慰他：“好啦，不需要操心那么多，孤独是常态，我们每个人都要习惯的，但如果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那么对于我，也是另一种残忍。”
　　“你的意思……我们……是朋友？”裴如晦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许云山伸手轻轻揉了揉裴如晦的头，好心下觉得好笑：“都谈论过这么私密的话题了，还不算朋友吗？”
　　他收回放在裴如晦头上的手：“好了，不要胡思乱想，回见。”
　　说完就转身离开。
　　裴如晦看着许云山离去的背影，觉得自己很卑劣，非要以这样的方式，硬生生地揭人伤疤。
　　他低下头，握紧了拳，好像下了什么样的决心一样，突然开口大声对着背对着他的许云山喊。
　　“许云山，记好了!既然你说孤独是常态，那我以后陪你一起，这样你就不会再一个人了!”
　　空荡荡的路上没有几个行人，但是这句喊话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侧目。
　　青涩的嗓音随着风飘到许云山的耳边。他背对着裴如晦，挥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云山勾起嘴角，有些无奈，却还是轻而坚定地回答。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