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铜锅涮肉

5、八面玲珑

　　Chapter.5

　　“你听说没有，昨天后面烂尾楼死人了，”

　　林樾正在早餐铺子门口排队，这条小商业街离他们学校不远，所以队伍里排着的大部分都是他的同学，林樾正看着店门口的牌子考虑着自己今天要吃哪个馅儿的包子，猝不及防听见自己身后，同级的两个高三学生闲谈，听着和烂尾楼有关，就悄悄竖起耳朵，朝那边儿留了个心眼儿。

　　“听说了听说了，昨天晚上来了好几辆警车，后门都封了，不让学生往那边走，我听昨天偷偷过去看热闹的人说，他们的尸体都被弄得七零八碎的，就跟让什么东西咬碎的一样。”

　　“会不会是狗啊？”

　　“怎么可能？哪有狗把人咬断了还留着肉的，肯定都啃了。”

　　“小伙子，你的包子，两个三鲜一个牛肉。”

　　“哦，谢谢。”

　　常年做生意，老板这一嗓子直接让林樾把注意力转回热气腾腾的笼屉，，他接过包子把钱递给了老板，有在架子前面拽了个塑料袋，把其中两个三鲜的包子给单独装起来，这才转身离开，报警，原来之春昨天晚上让他先走的原因，就是这个？

　　“总之，我要处理一下，你先走吧。”

　　之春扶住墙一撑，轻松翻过那个差不多到两个人腰部的半墙，板鞋底踏进血里发出轻微的声音，他回头，看向尚且未反应过来的林樾：“从现在开始，你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提前离校回家，你确实收到了纸条，但我看你身体不舒服就替你来了，后面发生的事，你一概不知，懂了吗？”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林樾还是懂事的点了点头。

　　“你可以走了，离开这里，回家去。”

　　之春不再看他，转身去捡地上的尸体，林樾没动，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之春把地上的尸体一块一块的捡起来，再按照特征和伤口一段一段的拼起来，很快，他们就都被拼成了人型，整齐的码放在地上。

　　七个人，三个女生，四个男生。林樾看着距离他最近的那个尸体的脸，他认得她，是个嚣张跋扈成性但无比美丽的女生，不知怎么，林樾忽然就对他们恨不起来了，明明知道这些人每天都以欺凌同学为乐趣，似乎从来都不会尊重他人，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他们死的实在是太冤了，而且，也太惨了。

　　“你怎么还不走？”收拾完地上的东西，之春站起身来，他这才发现林樾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呆立在那里，跨过地上的尸体，之春走到他跟前。

　　“人死后真的可以投胎重生吗？”

　　林樾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口问出这么一句，之春低了点头，看着没什么表情的林樾：“那得要看你想不想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谁真正会去认真的想这个问题吗，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死后会发生什么，他们肯定在临死之前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个时候死吧。”

　　忽如起来的悲伤情绪仿佛融进了他的血液里，顺着血管迅速留到四肢，流经躯干，流过大脑，最后流进那颗很久没有剧烈跳动过的心脏，林樾知道自己有些失控，他深深叹了口气，转头离开。

　　“哎！”

　　之春叫住他，林樾回过头去。

　　“明早帮我带两个包子吧，一个牛肉一个三鲜，谢了。”

　　林樾没怎么睡好，所以早早来到教室，教室们没锁，他推开门走进去，这才惊奇地发现之春居然已经到了，正趴在桌上睡觉，他走过去把书包放到桌上，随后又把装着包子的塑料袋子轻轻地放到了之春桌上摞着的书上。

　　虽然林樾的动作已经足够的轻，但之春还是在林樾坐下来的瞬间支起了身子，林樾被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开口：“怎么来的这么早。”

　　醒了醒神，之春迫不及待地拿过袋子,咬了一大口汤汁四溅的老式牛肉香菜包子，这才满足的开口：“我昨天晚上在这里呆了一晚上。”

　　“什么？”林樾有些惊讶，手里拿书的动作都停住，“你在教室里呆了一晚上？”

　　“嗯。”只用了三分钟，之春就吃掉了手里的两个包子，他从书包里摸出一块方形深蓝色的帕子擦了擦手，看向林樾点了点头，“昨天你走之后我十一点左右报了警，然后就在教室里等人了，不过我要找的人没来，就睡了会儿。”

　　“什么人？”林樾有些好奇。

　　“昨天死的那些人。”

　　这话放在之春身上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林樾猛地听到这种话还是被噎了一下，之春好像也反应过来自己这么说好像很奇怪，于是还没等林越开口自己就先解释起来。

　　“啊，昨天警察来之前我在他们每个人身体里塞了一颗最低等级的曌珠，没有主人只有情绪，可以短暂的把他们的灵魂拼起来，不过看样子杀死他们的人非常强大，所以即使他们的灵魂已经被拼起来也没办法走出烂尾楼，我早该知道的，害我白等一晚上。”

　　“你知道杀死他们的人了？”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前门被打开，陆陆续续地有学生前来，他们其中有的带着一脸茫然地平常样子走进来，直奔自己的座位，有的消息比较灵通的，则是在进门后先看向了昨天晚上死的那群人的座位，看到没人后，一脸惊讶又期待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之春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脸色，丝毫不意外的笑笑。

　　“不知道。”他摇摇头，“杀人的一定是人类，但杀人的人用的杀人方法，一定不是普通的方法，我看过伤口上附着的情绪，出人意料，一点恨意都没有，有的则是热切和满足，这说明杀人的人不是受过他们欺凌的人，而是迫切的想从杀人这件事上获得点儿什么，他们只是他碰巧选中的倒霉鬼而已。”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樾看着窗户边上，被风吹起来的枯叶，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转身背书，之春平静的看着面前朗读着书本的林樾的侧脸，看了一会儿，也转过身去。

　　七个。

　　桌面上传来铜钱叮咣落在上头的声音。

　　“老师，杀够七十个，我就能拿到去那里的入场券了，是吧？”

　　斯尔有点不耐烦的合上手里的书，但看向桌前的人时依旧神色不变，他伸手拿过那几枚纹饰不一的铜钱，把他们放进旁边那个有着八个面的罐子里，又是叮呤哐啷几声，奇怪的，像是铜钱被扔进的不是罐子，而是什么深不见底的洞穴一样，那铜钱碰撞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干得不错，她接受了你的分期付款提议。”斯尔笑得优雅动人，“记得尽快，入场券可是所剩无几了。”

　　“无聊死了。”

　　之春把半边脸放在桌子上，朝向林樾的位置仰视着他，后者没多大反应，依旧一脸安详的做着手里的地理试题。

　　“哎，我偷偷溜出去的话，被人发现会怎样？”

　　“校规第四条，无故旷课，逃课，迟到，早退，一并看作不遵守课堂纪律行为，严肃者着一级处分，全校通报，回家思过一周至两周不等，三千字检讨书，于返校后第一周的周一国旗下演讲朗读。”

　　“……”端正坐好，之春摸出昨天的两张历史试卷，“给我抄抄。”

　　“啧。”正被试卷上的运算题搞得心烦，林樾皱着眉空出一只手来翻看试卷架，耐心所剩无几，“这节下课就要收卷，你抄快点。”

　　“之春同学？”讲台上，笑得一脸慈祥的历史老师看着手里的姓名表，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新同学吧，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之春已然石化，讲者身子直挺挺的站起来，手上还不忘拽拽林樾的衣服袖子，后者抬头看了看PPT里的问题，又低下头去，小声开口：“五代十国。”

　　之春一点儿没听见，林樾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五代十国！”

　　“……五光十色！”

　　短暂的沉默过后，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林樾深深地叹了口气，埋下了头。

　　直到坐下，之春都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你中午也要留在这里吗？”中午课间，林樾从包里掏出饭盒，准备前往食堂，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临走之前，他看向了之春。

　　“林樾，现在是几月几号？”

　　“九月十六号。”疑惑地把饭盒放到桌上，林樾奇怪的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了？”

　　“我知道杀人的人，为什么杀人了。”

　　学校左侧，图书馆后有一片小公园，据说修来让学生们在压力之余放松放松，不过除了些想偷偷约会的早恋情侣，并没有什么人来，之春和林樾转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一片竹林，两人走进去。

　　“来这里干什么？”

　　“来验证一件事情。”

　　之春向前走了两步，从兜里摸出铜钱罩在这一大片区域，紧接着，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儿类似于怀表的东西，林樾也跟着向前走了两步：“这是什么？”

　　“往生钟。”手指拨着里面的表针，之春开口，“哦，原本是个钟，我偷出来的时候顺便给它变了个形态，容易携带。”

　　“干什么用的？”

　　“其实它的具体作用我也不知道，但是在我这里，我一般用它来造门。”

　　八点四十。

　　几束银白色光像丝绸一样从钟表里钻出来，在他们面前缠绕扭曲，捆绑成结，最后变成一道拱门的形状。

　　“走吧。”

　　之春似乎有些急迫，还没等林樾反应过来就拽着他走进那扇门里，后者只感觉面前一道极其强烈的光芒闪过，再睁眼时，就惊奇的发现，他又来到了那片烂尾楼。

　　“走吧，”之春率先往前走去。

　　一模一样的楼，一模一样的血海，一模一样七零八落的尸体，之春翻进去，朝着最近的头颅走过去，掀开头发，林樾随即敏锐的发现，头颅的耳后，少了一块皮肤，他正想开口提醒之春，后者就比他先一步说了话：“让我猜中了。”

　　“什么？”

　　“凶手在集邮。”

　　“什么意思？”林樾不解。

　　“一种上个世纪就开始存在的肮脏交易。”之春走回林樾身边，“为了进入一个盛大的平行空间裂隙。”

　　“他们叫它，八面玲珑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