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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他年纪很大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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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刚从天际攀上房檐,一辆马车从岑府后门慢慢驶远。
湖水中映照着萤火虫飞过的身影,岑小寇哼着小曲打好了水,准备回到马车旁。
立在马车外,她听到岑老爷和岑夫人在讲话。
“夫人,我们估计刚出京城没多久镇北王府就会派人出来追寻。”
“我明白的。”
岑老爷圆润喜庆的脸蒙上了阴云,“很可能半路就被抓住了,到时候你就说一切都是我私自决定的,小寇也是被我逼着替嫁的。”
不过短短一日,他就从富商变成了亡命天涯之徒,想来还有点好笑。
岑夫人拍了拍他的手,“老爷……别说这些了,一会儿小寇该回来了。你也别担心,这么悲观都不像你了。”
岑小寇默默听着,心情愈渐沉重。
是啊,她之前在镇北王府待过,那么大的一个府,怎么可能真的让他们就这样跑掉了呢?老爷和夫人待她这样好,不能让他们受这种逃亡的苦。
岑小寇一掀帘子,“老爷,夫人,你们继续走吧,我马上回王府。”
岑夫人一愣,“你回去做什么?”
“向夫人坦白求情。夫人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只要夫人愿意帮我隐瞒,一切就好了不是吗?如果……”
她吸了口气,“如果失败了,我也会担下所有责任,你们继续前往西土就好了。”
“那怎么行?”
岑小寇眼神坚定,“试一试,说不准就成功了!我希望老爷和夫人能够不以逃亡的方式去大漠看日出。”
岑老爷神情复杂,“小寇,你确定吗?”
“嗯!”
“小寇……”岑夫人走出来轻轻抱住她,“你若真是我女儿就好了。”
岑小寇本来是想趁夜色翻进来,然后先去找夫人求情的,没想到一进来就碰到了人。
她坐在墙头骑虎难下,但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人好像是之前给她指厨房的人。
上次给她指路,这次还这么热情想抱她下来,应该是个好人。
“没事,我马上就能下来。”
岑小寇攀着边上的树滑下来,捡起包袱小跑过来,“公子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我是刚入府的岑姨娘。还有之前晚上出来找厨房那个,你还记得吗?”
凑近了才发现,这人长得怪好看的。
“我知道。”
“你认识我啊,”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那你能当作没看见我吗?我请你吃好吃的。”
岑小寇从包袱里拿出一块方巾打开,里面包了一堆色彩各异的糕点,她往上抬了抬递给他。
宁宴轻笑,“我不爱吃甜食,无福消受了。姑娘自己留着就好。”
风吹起他的发丝,淡淡的墨香萦绕而来。
岑小寇也笑起来,“公子你笑起来真好看,和夫人还有点像呢。公子是夫人家的亲戚吗?”
宁宴一怔,他细细观察着她,却又不像是知道真相的样子。
“算是,我同宁二公子也是旧识。”
岑小寇眉眼更弯了,既然是夫人亲戚,那人一定也不错。
“二公子还认识您这么年轻的朋友?”
他看起来才不过二十的样子。
宁宴挑眉,“你觉得宁宴很老?”
“我没见过,但应该年纪很大了吧?我们那里娶了六房小妾的方老爷都四十好几了。二公子可是娶了四房,再加上夫人呢。而且我听说他身体似乎也不太好,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吧?”
岑小寇想了想还有些忿忿不平,这样都还要纳妾,辜负美丽善良的夫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宁宴笑了笑。如果这副纯良的样子都是她演的话,那她成功了,他有些相信了。
岑小寇一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有些紧张,“公子和二公子关系好吗?”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神圣的光辉仿佛从他身后散发出来,岑小寇确认了,这是个好人。
“我听说岑姨娘失踪了。”
岑小寇一抖,“没、没有的事,我就是舍不得爹娘所以一路送他们到了港口,刚赶回来而已。”她心虚地直冒汗。
宁宴的眼睛幽邃宁静,像明月下的海面。岑小寇在这样的视线下总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但他只是淡淡点首,“原来如此。”
岑小寇舒了口气,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
“夜深了,我也不好再打扰公子。对了,还没问过公子姓名?”
“虞宴。”他笑着,与月色一般朦胧。
鱼和燕……
“那就此别过了,虞公子。”她行礼转身离开。
岑小寇走了没两步,突然被块石头绊倒,扑在地上,吃了一脸的灰。
宁宴看着她迅速爬起,确认包袱里的食物完好后再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土。
果然不会武功。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逃了又回来,但是等海芋回来应该就能知道她的身份了,不急。
。
檐下的风铃飘动,发出叮当清脆的声音。
许朝静静跪在祠堂蒲团之上,嘴中轻念着经文,摇曳的红烛在她艳丽的脸上映出风霜的痕迹。
宁廷迈进去,跪在母亲身后。
许朝缓缓睁开眼,“这么晚了还没睡,来祠堂找我作甚?”
“我看到丫鬟守在祠堂门前,想到应是母亲睡不着出来了,就想来看看您。母亲,许久未见,您还好吗?”
宁廷离府许久,回来后母亲又闭不见人。
许朝声音平静淡漠,“身体健朗,你不必担心。”
她缓缓起身,宁廷搀扶着她。
“我听说你让宴儿去参加今年春闱?”
夜风拂动宁廷的衣袖,他颔首,“母亲,自我之后,我们宁家科试名次一直不佳,京中也未有什么好官位。以宁宴的才气,蟾宫折桂并不是难事,定能为宁家争光。”
争光……
许朝望着天上渐渐聚起,遮去明月的乌云,“你也知道你弟弟身体不好。”
“母亲放心,大夫说已有好转。我也定不会勉强。”
许朝轻拍他的手,“廷儿,你父病重,我知你担下这份责任不易,但有时还是莫太张扬了。”
外疆的土地一半在手,就算她再怎么远离朝政也知道这对皇室是多大的威胁。
宁廷低下眼,“我会注意的。”
。
宁宴没想到自己不急,岑姨娘倒是挺急的。
他刚回到玉芳园房内躺下,哒哒的雨点就砸在了窗纸上。
闪电划破天际,雷声阵阵,伴随而来的,还有环绕在他房间四周的脚步声。
来人很小心,一路踮着脚低着腰走路,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停在门口,抬了手欲敲,放下了。张开双手欲推,又放下了。最后还是绕到了后窗。
窗户被小心翼翼抬起,那抹熟悉的樱草色衣角刚一抬进来就一脚踢到了窗框,一声巨响,她颤抖着收回腿,“嘶——”
这么笨拙还想做贼,宁宴摇首笑了笑,他拉下床帏。
岑小寇从窗户爬进来,身上被雨水淋湿了些。
一片漆黑中,她努力辨认床的方向,压低了嗓音问:“夫人?夫人你睡了吗?”
宁宴矫变声音,“还未。岑姨娘半夜翻窗找我作甚?”
轻薄的纱雾之后,偶有的电闪雷光能让她隐约看到夫人长发倾泻,倚靠在床侧的身影。
岑小寇老老实实,一本正经地跪在他面前,磕下头来。
“夫人,我错了,我要向你坦白。”
她的声音严肃认真,还带着些许哭腔。
“坦白什么?”
岑小寇吸了口气,一股脑把事情都倒了出来,从她替嫁再到她逃跑。不过全改成了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她低头捏搓着衣角,“我因为想帮老爷,所以嫁过来了。又因为害怕所以想逃跑。夫人,我知道我这样是给镇北王府抹黑,但是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揭发我?我会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妾房好好待着的,也一定会竭尽所能报答夫人的。”
宁宴沉默不语,岑小寇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眼里溢出泪来。
“夫人……夫人要揭发我也行,其实能再见到夫人我已经很开心了。”
本来在思索的宁宴被她的话吸引回来。
他没想到她会来自首,说得这般真实细致,也不像是编造的。如果是真的,其实也不必非揭穿她,给王府添乱对他没什么好处。
有一点一直让宁宴有些在意,“你以前见过我?”
岑小寇吸了吸鼻涕,“三年前京城的一个雨天,夫人救助过我和姐姐。”
亮着眼睛递过盒子的少女从眼前一闪而过。
“你是送山楂手镯的那个姑娘?”
“夫人你还记得我!”岑小寇感动得更想哭了,她直起身,几乎马上就要冲过去拥抱他。
宁宴的手从帷帘中伸挡出来,“你别过来。”
岑小寇蔫坐下去,眼里闪烁着泪光,“夫人你生气了?”
“不是,你起来站在外面说就好。”
难怪总是有几分熟悉感,三年过去了,她的变化似乎不大。
真是奇怪的缘分,宁宴扶额,“我不会揭发你的,你可以回——”
话还没说完,岑小寇突然冲进来猛抱住了他。
温软倏忽间落怀。
“真的吗?”岑小寇抱得紧,眼泪汪汪,“夫人你真好,我以后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温热柔软贴在他胸膛,随着岑小寇的紧拥而更加明显,她的发丝滑落至他脖间,一阵痒动,宁宴一时僵住。
岑小寇哭着哭着发现件事,“夫人你怎么好像没有胸。”
宁宴回过神,他推她出帘。
还好屋里一片漆黑,她应该看不清他的样貌。
宁宴低头,黑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掩住他泛红的耳际。
他轻咳一声,“好了,你回去吧。我会让薇姨娘恢复你原来的吃穿用度的。”
岑小寇眼中的夫人渐渐泛起光来,“夫人,能再抱一下你吗?”
“不行。”
岑小寇有些许遗憾,毕竟夫人身上还挺好闻的。
她抹了抹眼泪,“那我便告退了。”
岑小寇觉得自己回去应该给夫人找些丰胸的法子,不然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喂呢?
但是大户人家好像都是奶娘喂的。
她推开门,一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情大好。
老爷和夫人不用逃亡了,她还能一直待在夫人身边报恩,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幸福的事情呢?
她抬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
猛坠而下的豆大雨点就像一个个胖娃娃,阵阵响雷在她耳中也像是祝贺的鞭炮,格外喜庆。
哎,天气也这么好~
岑小寇步伐轻快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