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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故土 ...

  •   富商忽然发现有些奇怪,据说绛红轩在肃州很有些根基,多少经营数十年的店铺都在西宁投降肃州易主之后倒闭,唯独绛红轩却反而更上了一层楼,有传言说其实这家青楼原本就是北靖贵人的产业,后台之深深不可测,连刺史和将军二府都颇给他家掌柜颜面,连带下面的鸨母、管事都比寻常商户硬气三分。可为什么他却看见那青年不知道说了什么,平常难得一见的大掌柜就在他面前垂手哈腰毕恭毕敬地回答,鸨母和另一个管事也在,都跟在大掌柜身后小心伺候着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这两人是什么来头?富商一惊,自悔莽撞,却见穿青衣那人循声往大厅淡淡瞥过来,居然是他认识的面孔!

      “苏琴师!”富商又惊又喜,酒都醒了大半,扔下了猜疑的心思从桌旁腾地站起来,大步朝这边抢上,又在苏芩芳面前一丈停住,搓着双手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半晌才呵呵乐着道:“苏琴师,好久不见,自从前年鄙人在玉柳姑娘的赏花宴上见了您一面,就一直惦记着您,鄙人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从来没再遇见过像您这般人品,今日相逢也算有缘,不知鄙人可有荣幸能请苏琴师去我席上喝杯水酒?”

      他这动静闹得不小,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不少玩乐交谈的客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从四面八方朝这边看了过来。今夜来的熟客不少,苏芩芳当初在肃州经营多年名望亦盛,几乎所有混迹风月场的都听过第一琴师的名头,那富商话音刚落,立马就又有七八人从不同的桌旁站起来朝苏芩芳高声打招呼,或挥手或举杯致意,这都是各条道上有身份的,剩下的自问不配同苏琴师攀谈,虽未作声,却也都在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位失踪两年又突然出现的欢场乐师。

      只有绛红轩的掌柜姿态僵硬表情尴尬,苏芩芳是什么身份他当然知道,两刻钟前他听到下人禀报的时候差点以为听错了,等他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刚见到故主还未请安,就认出了跟在苏芩芳后面的居然是当年定国公家的公子!

      “行啊。”出乎所有人意料,向来出名高傲孤僻的苏琴师居然答应了富商的邀请,虽然语气和神态都极冷淡,可到底是给了面子。

      富商顿时大喜过望,要知道他当年也不过是在末席远远地见过苏芩芳一面,亏他有记人脸过目不忘的本事,又仗着这两年在两国之间贩卖玉石和绸布赚了不少勉强算跻身肃州权贵的圈子,才借酒意喊了这么一嗓子,不料想居然真叫他请来了当年别驾府中的座上宾。他忙笑容满面地弯腰伸手引苏芩芳往席上走,一边余光看见与他同席的几个朋友和旁边的数人都满脸艳羡,更加觉得脸上极有光彩。

      苏芩芳口中虽答应了,脚下却没迈步,他往后偏头低声问:“静城,我的人手得再过一日才能召集起来,闲着也是闲着先跟他们稍微打听几句,如何?”

      卢静城先默默点头,然后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忙道:“当然可以,你自去办事,不用问我。”

      那富商见苏芩芳没理他,视线奇怪地追了过来,开口又邀了一次,苏芩芳却没搭理,而是向他一摆手做了个“稍候”的手势,转身低声笑着对卢静城说:“那怎么可以,魏钧那小子的话你也听了,咱们这次任务由你来主导,我只是从旁协助,我要做什么当然得问你。”

      卢静城沉默,他忽然想到这是他生平接受过的第二个重任,第一个是在他父亲离开大军想要绕路偷袭安溪时,短暂地接手了几天军务,他不眠不休努力了好几天,最后以兵败丰野白衣出降告终。

      而这一次,当初带着他父亲首级在丰野城外受他跪拜的那位将军说,我可以直接让军队动手,但我想先给你一次机会,由你出面解决那些在边关挑事的人,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阻止两国重燃战火,保肃州太平,你可愿意?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身份和目的,奔波千里,回到这片生他养他,又被他背弃过的土地,了却他曾经欠下的因果。

      “你别被姓魏的绕进去,”苏芩芳像是能听见他心里想什么一样,收敛了笑意淡然开口:“那小子我再了解不过,最喜欢得了便宜卖乖,你帮他解决问题是给他面子,要不是你愿意出手,他哪敢把他的兵从肃州调出去?你这是雪中送炭,他得好好谢你,别搞得跟你反欠了他的似的。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相信你。”

      说完,他按了按卢静城的肩膀,转身欲走,却听卢静城缓慢而坚定地道:“我同你一起。”

      苏芩芳挑眉微愣,然后欣然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富商走到了他们那桌旁边,富商不耐烦地挥手驱赶陪酒的姑娘们,她们却未等他说话就一起站了起来退后几步莺莺呖呖地向苏芩芳福身行礼,娇笑着退了出去。

      当下几人落座,富商忙着就向两人敬酒,苏芩芳很给面子地喝了,却拦下了递到卢静城面前的那杯,富商也不在意,环顾一周颇有些意气风发,台上歌女扮着男装唱曲,一句“那时间相看的是好,他可便喜孜孜笑里藏刀”飘过来,恰是当年玉柳姑娘的成名戏,只是换了个年轻的面孔,只有谱曲那人依旧风华俊秀,眉目依然。

      “苏先生别来无恙,先生这一向可好?听闻先生是在开战前离开的肃州,可是去避难了?如今先生回归,鄙人等可有耳福聆听先生新作了!”富商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说,就那么一回事,”苏芩芳懒懒开口,敷衍得不能更明显,“吴……王兄在哪发财?我瞧你今非昔比,运道不错啊?”

      富商不意他居然记得自己的姓,愈加惊喜,问的又是自己平生最得意之处,立马就忘了自己的问题,拍腿笑着答道:“都是运气,托贵人的福,前头打仗的时候商路断了几个月,我手里正好还留着几封路引,是先前帮一位大人跑腿办事人家赏的,就这么着钻了个空子发笔小财,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嘴上谦虚着,心里却美得很,略一忖度,到底没憋住炫耀的话:“人家都夸我命好,可不是?这话跟别人不敢乱说,跟您讲讲却不妨。您是西宁人,听说过踏莎营的名头吧?当初他们在肃州多大的威风,甭管你是打哪来,想从肃州经过就得人家点头,人家说你通敌,你就休想囫囵个走,您说厉害不?偏偏当初找上鄙人办事的就是他们,是位年轻的大人要掩人耳目借我的车出城,就这么点小事,出手可大方!听说那位大人在踏莎营里身负要职,有人说要不是定国公败得太快,但凡让肃州再治理几年,将来在踏莎营里接替总管的就是那位大人。哎,可惜了,那人品,那威望,不怕苏琴师您恼,鄙人觉得就算是您跟人家比起来,也未必及得上,也不知道后来打完仗他还能不能活——就算活着,也成了逆犯,再没什么前途了。”

      他语调转沉,竟然当真为那位一面之缘的“大人”叹惋,同桌人察言观色忙推他:“王兄你喝大了,说什么糊涂话,什么可惜不可惜,咱们现在可是在北靖治下,你还当是以前!”

      他小心地环顾一圈,压低了声音:“咱们生意人须得识时务,现在肃州局势这么紧张,到处都说发现乱党余孽,说不定哪天就又得开战,你这么替踏莎营的人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富商被他这么一说也懊悔失言,嘴里却仍要强:“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连当初定国公的亲儿子都当了北靖朝廷的官,我提两句踏莎营怎么了?再说苏琴师也不是外人,咱哥们儿私底下说几句闲话,能有什么妨碍?”

      那人还要再说,苏芩芳突然插口:“你说的这人,我也认识,当年他和我身边这位朋友,还有高别驾家的公子,都是我那儿的常客。据我所知,后来此人去了北靖,前途么,总归比你想得要好。”

      桌上几人顿时愣住,张口结舌,卢静城亦神色微动,他这才听出来那富商口中的贵人竟是方谨初,惊讶之下一仰头风帽滑落露出面容,也未在意,倒是旁边看清他相貌的几人赞了一声。

      角落里有人撞翻了茶几,杯盘落地砸出一声大响,有人循声看过去,见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酒客灌多了黄汤手脚哆嗦,就失了兴趣。

      这边苏芩芳瞟了卢静城一眼,正要继续开口,却听身边的人突然道:“几位大哥,乱党余孽是怎么回事?我初来乍到,想在肃州置办些产业,听您这说法,莫非肃州要不太平了?”

      苏芩芳嘴角泛起笑意,不说话了,那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依旧是先前的王姓富商开了口:“听口音,这位公子是西宁上凉那边过来的吧?”

      他这话有意试探,卢静城赧颜笑笑解释:“不瞒王兄,我小时候确实在上凉住过好几年,口音改不过来了,不过我这几年携家带口远离故乡,和故人的消息都断了,如今家母年岁大了,想要落叶归根,正好苏家兄长也要回来,我就跟着先过来探探情况,王兄知道什么还请您不吝赐教。”

  •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们想不想得到当时送小方出城那个龙套还有在结局部分露脸的机会。
    我也没想到。
    想念两个男主的去看番外呀,已经更了七万多字了,专栏进去《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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