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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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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霖,你不舒服吗?”
下班回家的路上,助理开着车从身后追上来,慢慢悠悠开着,打开车窗问,“你一天都很累的样子。”
“哎呀,有吗?”我没正面回答,侧过脸问,“要载我吗?”
我不太喜欢开车,由于住处离得实在很近,一直以来都是走回家的。
出狱这些年我的生活很规律啦,和某些一门心思想着复仇的人不一样,我是认真想做普通人的。
公司、家,健身房、酒吧,除了一些必要的打探消息的地点,常去的只有这几个地方——健身房还是公司专门在楼下配的,和家就没什么区别。
助理笑了,“当然,赵小姐主动提出来,谁能拒绝呢?”
我于是绕过去坐在副驾,把身子陷在豪车座位里、相当不客气地连上蓝牙开始放歌。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歌,反正就是节奏感很强适合兜风听的类型!
雇主的这位助理武力方面次得离谱,是哪怕只用一只手顺便让他三根手指,都能被我轻轻松松在三秒内用刀贯穿心脏的程度,所以上他的车我一点都不担心。
尽管如此,这人好像是智力和体力成反比的类型?据说智力超群、深受信任,目前正在替霍先生打理绝大部分财产,霍氏相当一部分决策都是由他牵头决定……我不懂商业这些东西,说起来这不该是CEO之类的活吗?他干嘛只当个助理啊。
“去哪里逛逛吧?”
一听那旋律便意识到我的邀请,助理知情识趣地说,“今晚刚巧没事。”
我在跨海大桥和海底隧道中间思考了一下,“跨海大桥?我想吹吹海风。”
他怔了一下,微妙地看我一眼,“阿霖,你真的不舒服啊。”
“没办法,这两天遇上熟人,麻烦得很。”我看向车窗外,想起男人阴鸷得泛出血色的眉眼,半是自语地说,“说是熟人、可能也没那么熟。”
“……我听说,前些天,救了霍先生那几位警员被放出来了。”助理说,“阿霖有什么消息吗?”
有什么消息?我能有什么消息。
邱刚敖肯定要搞出大事,昨晚那个方向分明是通往猛鬼那边,那毒枭前些年也进过监狱,放出来的时节比他早,在里头认识很正常,但这个节骨眼、风口浪尖的时候去见面,还说别无目的……哈,不管我信不信,警察是绝不会听他解释的。
他摆明了要报仇,连我都被找上门,霍先生和他身边人肯定逃不脱。
……这么一想,我身边这位不就是最近的身边人吗。
我转头看看助理单薄瘦弱的身板,沉默片刻,“你这些天小心点。”
助理惊了:“为、为什么?!我最近哪里惹到阿霖了吗?!”
“装什么傻呢?我知道你听得懂。”
“……阿霖,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确定吗?”
“不确定哦,完全没消息。”我说,“现在知道了,不多做些准备吗?”
松松握在方向盘的手指忽然一紧。
“可惜,我和霍先生这么多年,合作相当融洽呢。”
“反正你和谁合作都很融洽。”我熟门熟路挑出一根电子烟,靠着车窗点上,眉毛情不自禁跳了一下,“薄荷?你这人……”
“和谁相处都很融洽。”他接下话头,“总之帮大忙了,阿霖,这回我欠你的。”
夜晚桥边缀着彩灯,将无垠深海的粼粼波光也染成霓虹色泽,像副晕了太多色彩、衬得不真切的画。
“欠着咯。”
我枕着倒映霓虹海的车窗,懒洋洋冲他吐出一口烟圈、又用指尖搅碎,隔着层雾轻飘飘地说,“记得再给我找份工作。”
认识多年的助理闷闷地笑了:“放心,赵小姐,只要我还活着,少不了你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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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日后的工作问题,顺带着还解决一半朋友的安危,弯腰从助理的豪车走下时,我的心情相当舒畅。
“需要接送服务吗?”一旁替我开门的助理锁上车门,半开玩笑地问,“今晚和明早都可以。”
本想和他聊上一句半句,视线扫过不远处却顿时没了兴致,我轻轻按住助理的手制止前行的趋势,望向停车场转角处的阴影。
故人从暗中走出,身后拖着长长的影。
“这位是?”助理试图按地上人那一套进行交涉、茫然地望向我。
……说真的,有点担心他会被杀。
就身份而言,甚至想不到邱刚敖不对他动手的理由,哪怕现在因为我投鼠忌器,也总归是迟早的事。
怎么解释都不好说,我盯着来人的动作,精神高度集中,生怕他突然从哪抬出一把枪扫射,回话自然慢了半拍:“刚刚才说起,现在就忘了?这记性可不行啊,顾助。”
待话音落下,来人已经走到近前了。
不知在想什么,分明听见我们的谈论,却恍若未闻,望向顾助理的神色有点奇妙。
……那眼神绝对是恶意。
“啊,那么您就是……邱先生,是吗?天太暗,我一时没认出来呢。”助理反常地热情,好像根本看不出眼前人的打量、背后的背包,腰间微鼓的轮廓到底有多危险,甚至主动弯了弯腰,伸手试图结交,“最近常听阿霖提起您,回来的路上还在讲呢。”
这是要做什么?
我没忍住笑了一声,抱臂半是期待地看过去,想看看刚出狱的邱刚敖会怎么做。
“是吗?她说我什么?”阿敖不动声色地勾勾唇,“这些年劳烦你照顾,顾助。”
…………?
据我所知,他不是会把敌意摆得那么明白的人,为什么这次这么…外露?
虽然能理解他对霍先生身边人的恨……果然有点奇怪。
难不成他真想当我的面杀我要保的人?
最好不要,我已经开始手痒了。
顾助理瞧着还高兴上了,“有什么劳烦的?阿霖这回帮我大忙了呢,邱先生,我们可得好好聊聊。”
甚至掏出名片认认真真递过去,“千万联系啊,邱先生,就当帮帮忙。”
……据我所知,助理并不是会对人过度客套的性格,他大概率找阿敖有事。这人一向有分寸,现在表现得这么夸张,多少带点不满的成分。
但他平常好像没那么容易对人不满…?
总归和我没关系,随便他有什么阴谋,又害不到我头上,我懒得想。
意识到助理的暗示,阿敖稍微挑了一下眉毛、还真伸手接了名片。
我生怕这人突然发疯,连对方的视线都分外关注,眼睁睁看他盯了几秒名片底部「霍氏」,还表情不变的抬起头,终于发现他是认真的。
诶——还真借着我扩展人脉啊。
“你可小心点,”我盯着缓缓摩挲墨渍、生着薄茧的指尖,“这人两面三刀得很呢。”
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便能抬枪射/杀,尖刀捅进身子半分不带手软的。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有了热武器以后,杀人的负罪感都没那么重,子弹的重量太轻了,与利刃亲手搅碎温热血肉的感觉根本无法相比。
同理的话,钝器杀人其实也没那么有感觉。
锐器划开肌肤、刺入微微搏动的器官的感觉,毫无疑问是最有「杀人」代表性的。
我呢,相当喜欢匕首,也相当享受一层层破开肌理刺入最深处、任由鲜血溅射得遍身都是的快感。
那种…亲眼注视、亲手感受生命逝去的快感,只要感受一次,就再难割舍。
……话虽如此,毕竟在监狱蹲了那么久,被迫进行几年心理矫治,我倒也清楚一般人不会这么想,倘若不想正常的生活被破坏,就不得不金盆洗手。
那股每临午夜时分便悄悄冒出的隐秘冲动、到现在为止还压制得好好的。
医生说我是先天不足。大脑构造天生与常人不太一样,难以共情、耻感薄弱,对快感的追求先于理性,由于那管高纯度毒/品对精神的破坏是不可逆转的,出狱前她还严肃警告过我,说我对激情的控制力异常低下,要想安稳度日,就最好别和任何能激起杀意的过敏源单独相处。
然而邱刚敖与我不同。
他是正常人。
我杀人时想的是快乐,是破坏生命本身的战栗喜悦,从不会想他们是否曾活过,是否有亲属,甚至哪怕想到也无法顺畅理解,不为所动——他却不一样。
他似乎并不能感受利器刺入柔软皮肉那种快乐,也从不怀抱激情。
他只是单纯想要破坏和宣泄,追求的是生命作为一个生灵存在根本性的消失。
哪怕清楚知道那些是和自己一样的人,甚至是曾经好友,他也迫切希望毁掉别人,最好将那些人的人生亲手碾碎,撕扯得比自己还要可悲。
我完全,打从心里理解不了这种行为。
这种半分快乐都感受不到的复仇,折磨着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与故人并肩走在深夜寂静的停车场,两人都职业病似的、控制脚步静得几乎无声。
“太无聊了。”我平静地说,“从很久之前就一直这么觉得,果然,你本性还是那样。”
阿敖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我。
他好像没太反应过来,眼睛垂下来时、神色难得迷惑。
有什么可迷惑的呢,他难不成认为自己曾经是个好人?
我看着他,连刀都懒得拿,抬手扯住故人扣到最上方的衣领,百无聊赖地、轻轻歪了歪头。
“阿敖、你知道的,对吧?——这太无趣了。”
殚精竭虑、重重谋划,只为抹消那些无论路人还是自己都未必在意的生命。
太累也太没必要了。
无论目的如何,在我看来,这都是是在为自己找不痛快。
原以为他会生气,然而安静低着头、被我扯着领子羞辱的男人却好像想起什么,以犹带刺骨余温的气音笑了半声。
“我早知道你要这样说。”
他眼中几乎有恨,抬手轻缓地整了整衣领,又将指尖覆在我的手背。
“这是第三次。”他说,“猜猜看,阿霖,你还能说几回?”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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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三观不太合得来的疯子。
本文是从赵降霖角度叙述,仅代表她的个人观点……
现实中要做遵纪守法的好青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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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敖虽然放了类似死亡威胁的狠话但是并不会真的那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