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梦生》寅玄

92、胜败迷局

　　官司结案后，因着伯瓦集团和伯如瓦失信在先，恶意诉讼，木右酒芗与伯瓦集团商议解除双方对伯右的合作。
　　眼看着伯右自出事以来，业绩几乎全无，继续下去只会是纯消耗、净亏损，伯瓦集团十分乐意从伯右撤资，并期望尽速与伯右撇清关系。于是，双方终止合作的谈判进行得十分顺利。
　　自伯瓦集团撤资且终止合作后，伯右的股东便只剩下木右酒芗一家了。
　　伯右是路林丘耗费多年心血努力创立，打造起来的。一则，他不舍得就这样丢下它，也不甘心；二则，如若伯右坍塌，伯右众多职员就会失去这个工作平台，重新被打回市场，前路未卜。他既创建了伯右，对伯右的全体职员就有了一份责任，他不能也不忍心让他们失业。他必须要让伯右起死回生。
　　为此，他做足了功课，又全力拼搏了两个月。
　　可惜的是，在路林丘的拼搏、苦熬之下，伯右的局面并没有好转，反而继续恶化，历年积攒的资产已消耗殆尽。本来自出事以来，因着没有业务，很多职员已经离开公司另谋出路了；然而，时至今日，仅剩的三成职员也熬不下去了，上至高层管理人员，下至普通员工，皆是人心惶惶，似乎都猜到了公司倾塌的结局。
　　路林丘想尽办法，用尽各种友好方式，优惠政策，都无济于事，毫无起色。
　　许多事情终究是人力无所及的，伯右也终于走到了尽头。
　　无奈之下，路林丘艰难地做出决策，宣布伯右破产。
　　伯右破产后，在伯右坚守到最后的职员，路林丘为他们提供了入职木右酒芗的机会。于是，有一些人入职了木右酒芗。
　　木右酒芗由于受到伯右事件的冲击，业务和经济都受到了巨大影响，本来压力已是很大，再加上新进的伯右职员，使得木右酒芗和路林丘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尽管如此，路林丘始终，一概欢迎，且善待那些新进的职员。
　　当然，也有一些人选择离开，另谋出路。还有一些人想去启扬，其中，有的是迫于生计，有的是另有目的，有的甚至不惜出卖伯右的商业机密以图谋换得一个不错的职位；可无论是哪一种人，启扬都一律不留。
　　伯右这艘原本平稳日新的大船沉没了，无有缘由、无有回响地销声匿迹在历史的尘埃里。人们很快忘却了它，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也因着官司完败，苦情与伯如瓦的合作也走到了尽头。
　　事到如今，伯如瓦已然记不清事起之时是哪一年了，只记得那时苦情来到罗纳河谷找他，表明想与他合作的想法。
　　两人的会见是出乎意料的，相谈是愉快的。
　　那时，苦情意气风发，对伯如瓦道：“伯如瓦先生，中光是一家规模庞大，实力雄厚的企业集团，想与伯瓦集团合作，干出一番前所未有的大事业！不知伯如瓦先生意下如何？”
　　伯如瓦见眼前的年轻人仪表堂堂，周身英气勃发，料定绝非寻常之人。再者，他对中光也有所了解，确实是一家实力雄厚、规模庞大的集团。又见苦情率先抛出橄榄枝，他委实有些心动，便道：“苦情先生想与伯瓦如何合作？”
　　“自然是双赢的合作！”苦情道，“若合作得以圆满完成，那么，我取我所需，你取你所需。”
　　“请具体说来。”
　　“我所需很简单，便是要让路林丘在葡萄酒产业上落败，退出，直至销声匿迹。”
　　“那我能得到什么？”伯如瓦狡黠地道。
　　“一举成为全世界商场上的领军者。”苦情道，“如何？可愿意合作？”
　　“容我仔细思量思量！”
　　“你且好好思量，不必勉强。合作本就是自愿之事，你若不想与中光合作，直讲无妨，我再找他人便是。”苦情道，“即便不合作，你我也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互不干扰。”说罢，转身便要走。
　　“等等！”伯如瓦叫住苦情，讲道，“若我与你合作，如何能成为全世界商场的领军者？”
　　“中光在资金、市场、渠道、人才方面都会助你一臂之力。”苦情道，“以中光的实力，要做到这些，并非难事。”
　　伯如瓦见状，窃喜：“好！我便与你合作！”
　　“爽快。”
　　“那便这么定了。”伯如瓦道，“十日之后，我们就此正式签约，如何？”
　　“就这么定了。”
　　“说定了。”伯如瓦道“不过，您要清楚，路林丘是百年难遇的商业奇才，陆林集团目前是全球规模最大、信誉最好的超级大企之一，旗下的葡萄酒产业隶属于木右酒芗的生态体系，位于全球葡萄酒企业的前三之列。如此庞大的集团体系，要令他退出全球葡萄酒产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若是容易，我也不必找上你这样的大商！”
　　“好！你今日的许诺，务必要兑现！”伯如瓦道，“同样，我也会兑现对你的许诺！”
　　“一言为定！”苦情道。
　　“决不食言！”伯如瓦道。

　　伯如瓦再三思量后，决定制造祸端于萧墙之内。因为，只有内部最亲密之人给予的打击才是最痛彻的，企业亦不外乎如是。伯如瓦这样合计了，也便这样做了。故此，才有了后来伯瓦集团与木右酒芗在非洲合资创立伯右公司一事。
　　当年的路林丘，与伯如瓦合作多年，一直都互惠互利，友好愉快。因此，当伯如瓦找他商议合资创立伯右公司，并合力开拓非洲市场的时候，他才答应下来。
　　然而，约定言犹在耳，祸端大起萧蔷！
　　令人扼腕，令人叹息……

　　伯瓦集团与中光集团签订合作合约后，苦情果然信守约定，在资金、市场、渠道、人才方面给予伯瓦集团诸多帮助。伯如瓦也按照约定击败了伯右，使得木右酒芗遭受重创，也给了陆林集团重重一击。
　　前事合作虽已达成，但伯如瓦输掉官司一事，却在苦情意料之外。圆滑狡诈的伯如瓦，在切身体验到中光集团给予伯瓦集团那许多帮助之后，方才发现中光集团与苦情的实力居然那么强大，远远超出了他起初的判断。于是，他等不及了，进而萌生了套取中光集团更多帮助与资源的念头，以助他加倍急速拿到全世界商业领军之头衔与利益。
　　伯如瓦产生这种打算后，便一不做二不休，再三思量之后，决定再借伯右事件多做些文章。于是，他便请了专业的律师团队来评估伯右事件的法律和商业风险。
　　律师团听了伯如瓦的描述，并研究了伯瓦集团与木右酒芗的合约及相关业务，再详阅了相关资料之后，向伯如瓦作出了周密的评估结论。评估结论的大意是这样的：
　　“伯如瓦先生，在伯右事件中，作为股东之一的伯瓦集团缩手不理，无所作为；在伯右高层找到伯如集团商议处理伯右事件之时，伯瓦集团又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伯瓦大楼的监控系统有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极有可能是伯右公司或木右酒芗的人怀疑伯右事件与伯瓦集团有关，从而查看了监控系统，截取了监控录像。如此种种，若伯右公司或另一股东木右酒芗提起诉讼，只怕伯瓦集团会难逃干系，惹祸上身。即使到最后证据不充分，裁判结果倾向于伯瓦集团，也难保不使伯瓦集团因此而遭到诟病，为伯瓦集团的业绩和信誉带来不利影响，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伯如瓦听了律师团的评估结论，遂问道：“你们对这些评估有几层把握？”
　　“我们只是就您讲述的事实、伯瓦集团与木右酒芗签订的合约、相关业务情况以及相关资料，依据现行有效的法律所做出的评估，仅作为律师团队单方面意见，供您与伯瓦集团参考，除此之外，无法给你和伯瓦集团任何保证。”律师道，“再者，在纠纷事件处理中，事实情况往往会有想不到的意外情况出现，当事另一方掌握的证据也无法完全确定。故此，坦白讲，律师团队确实只能结合现有的事实和证据，依据现行有效的法律提供评估意见，确定不了有几层把握，更无法保证。”
　　详细听了律师团队的评估意见后，伯如瓦坐立不安。因为，他与苦情确实在伯瓦大楼中他的办公室里密谋过伯右事件。并且，他也在那里交代伯瓦集团的员工，不许搭理伯右和木右酒芗的人，更不许过问伯右之事。凡此种种，等等，等等。若是这些监控视频被伯右和木右酒芗的人拿到，便是有力的证据，于他和伯瓦集团定然不利。
　　经过这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伯如瓦明白事已至此，便又下了一个决定：与其放弃预期利益，不如再进一步，提起几起官司，并将几起官司一并打。几起官司交连在一起，一旦打起来，少说也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伯如瓦觉得这正是适宜的缓兵之计。在这些时间里，他再想法子从中光集团套取更多资助和资源。如此一来，伯瓦集团的财力、物力、人力、规模和市场占有率，必定能迅速上升一个大台阶，一跃成为全世界耀眼瞩目的一二之企。到那时，苦情和中光集团将不再是他和伯瓦集团的对手，又能奈他何？最后，官司落败或者伯右事件终了，即便苦情和中光集团向他和伯瓦集团兴师问罪，他也可以炮制说法，将责任推去。苦情和中光集团纵然是再恼火，也只能有口难言，拿他无招，吃个大闷亏。而他与伯瓦集团，则会一劳全获，将所有好处全部得手。
　　思量周密之后，伯如瓦便找到苦情，诓骗道：“苦情先生，就伯右事件，伯瓦集团打算以伯右股东的身份对路林丘和木右酒芗提起诉讼，要求他们赔偿损失。这样一来，不但伯右会坍塌无救，木右酒芗也会因此遭受重创，并且还能给陆林集团重重一击；到那时，路林丘不但会在葡萄酒产业上败落、销声匿迹，还能使他的其他产业一蹶不振，甚至于进退无门。这，岂非是一石四鸟之妙计！”
　　事实上，在伯右事件爆发之后，苦情也就伯右事件在商业、法律关系和风险方面咨询过专业的律师团队。律师团队做了详细的分析报告。苦情做全这些工作后，对此事便已了然于心。
　　因此，当伯如瓦借此事诓骗他的时候，他便猜到了伯如瓦的真实意图，但是、他未动声色，只心里暗道：“好你个伯如瓦，本座原本打算与你共谋发展，共图繁荣的。可本座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为了自身利益来诓骗本座！你当本座不知凡界商场，不懂凡界律法？诺大凡界之中，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如此对待本座。就连妖灵界，也无妖精敢如此轻慢本座。区区如你，竟敢妄想欺辱本座，还自诩是神机妙算！你既无信无义在先，便莫怪本座不客气了。本座就小出一手，使一招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伯如瓦，你可要好生接招了。”
　　苦情想到这里，遂笑道：“伯如瓦，这个计策果然妙极。如此甚好，那我便坐等你的好消息了。”
　　“苦情先生，我定会全力以赴，待到妙计成功之际，我们再好生庆贺！”伯如瓦大笑道。
　　“甚好！”苦情道，“不过，我等不到功德圆满之时了，眼下，便要先祝贺了。”
　　“哈哈哈……”伯如瓦大笑道，“你太客气了！”

　　当自诩功力深厚的伯如瓦正沉浸在自己的妙计之中时，苦情和中光集团给了他致命一击，也即官司落败后，伯右公司、木右酒芗、路林丘和陆林集团备受损失之际，伯瓦集团也迎来了自创立以来最大的灾难，便是伯瓦集团众多合作方、客户和终端消费者一夜之间纷纷撤离伯瓦集团，与其终止了合作，不再消费伯瓦集团的产品和服务。
　　事情发生得如此诡异，同当年伯右事件的爆发一般无二！
　　伯如瓦瞬息被击溃，他眼睁睁看着诺大的伯瓦集团坏事频发，几个月下来，他不但没调查清楚事发原因，伯瓦集团的业绩还突然猛降，不再有任何营收，并且还收到了多起诉状。那些诉状大体状告伯瓦集团违约、侵权，等等，诉求经济赔偿的居多。一切，就如同伯右事件给路林丘和陆林集团所带来的连环效应一样……
　　伯如瓦无力阻挡伯瓦集团的衰败，无力弥补集团的损失，再一个月过去，他便被迫退出了伯瓦集团。他一手提拔的一些高层管理人员也被免职。自此，伯瓦集团换了新的掌舵人和领导班子，也换了局面。
　　伯瓦集团新的掌舵人和领导班子花了许多心思，费了许多努力，用了很长时间才将伯瓦集团扶正，使其重新走上了良性发展之路。
　　据说，伯如瓦退出伯瓦集团后，每每与人提及过往创业的种种艰辛，几十年的风雨飘摇，爱恨情仇，功过成败，总是万千感慨，有悔，有恨，有不甘心，日日食烟酗酒，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

　　据后来人讲，伯如瓦在去世前的几日还与人提及路林丘，他对那人说：“我此生从未佩服过什么人，唯独打心眼里敬佩他！虽然，后来我们反目成仇，但我依然敬佩他！你知道吗，谁也不知道我暗示过他。是的，我曾经暗示过他。可他没看出来！他那么智慧的一个人，却愣是没看出来！我不明白他为何没看出来。他怎么就看不出来？我想了许久，始终都没想明白。”
　　“你知道吗，如若当时他看出来了，兴许后面的事就不会发生。即便发生了，也不会是那个样子。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总是有办法的，他的脑袋太灵光了，与他在生意上往来那么多，我确信这一点。”
　　“那时候，他来拜访我，我带着他去那条老街，路上经过那座橘红色的房子时，我看到那个人就站在那座房子的院子里。他就笔直地站在那里，注视着他。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是我知道那个人看的就是他！因为当时，只有我和他走在那里，没有其他人。我为了提示他，朝那座院子望了又望，望了好几遍，就是想让他发现我的异常，然后顺着我目光看向那座院子，那样他便能看到那个人了。只可惜，他没有发现，因为我在他脸上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当走到古井那里时，那个人又出现在古井边上。当我看到他在那里时，心里吓了好大一跳！你知道吗，就是……不晓得他怎么就出现在那里了。至今，我也没想明白。那个人依然笔直地站在古井边上，注视着他，如同在那个院子里的时候一样！古井离得近，我看清了他的眼睛，那是怎样一种眼神！愤怒、不甘、幸灾乐祸、温情……众多情绪夹杂其中！我当时就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一路追着我和路林丘？我感到不安，便又朝古井望了又望，望了好几遍，以此提示他去看那个人。可是他朝古井看了看，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似的。”
　　“后来，那个人找到了我，与我谈合作，最终，我们的合作谈成了。再后来，我与路林丘的合作也谈成了，那便是陆林集团与伯瓦集团共同出资在非洲成立合资公司伯右。起初，伯右的业务拓展很顺利，发展的得别提多好了。可是，后来，一切都发生了改变。是的，是一切发生了改变，我才那样做的！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我当时时运不济，才被赶出伯瓦的！是的，就是这样的……”
　　那人说，那一次，伯如瓦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有关路林丘的事。那个时候，距离伯如瓦去世也只有几天的时间，他的状况非常糟糕，头发大部分都白了，只夹杂着十分稀少的黑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虱子在头发里乱爬，无情地吸着他的血。他身上的味道难闻极了。旁人都觉得他的精神已经错乱，他的话，他讲的事情，没人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