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难越（电竞）》九厥殿下

3、转机

　　半个月后，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天，空气中都是潮湿的雨汽，长安饭店的顶层，酒局已经过半，桌上的人们开始慢慢进入正题，谈起正事，虽然只是小圈子里自己的聚会，但是该交换的信息，该置换的资源一个也不能少。
　　但是今天桌上的气氛并不是很活跃，究其原因是主位上的人似乎一直没怎么开口。下位做东的那位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弯腰站起来，向主位上的人举杯。

　　“三哥，今天的饭菜还合口吗？最近长安饭店换了个主厨，我尝着还不错就攒了局请各位一起来尝尝。”
　　主位上的人坐在灯光之下，水晶吊灯的光影斜斜的落在那人的身上，斑斑驳驳，让人琢磨不透。
　　江淮轻轻摆了摆手，“没事，最近胃口不太好，不用管我，你们好好吃。”
　　旁边的人笑了笑，看下位的人还想说什么，微微坐正一直歪着的身子，开口道，“没事，你三哥这两天心情不大好，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们吃你们的。”
　　说罢，他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京城那边又有指示？”宋廷骅吊着一双狐狸眼瞥着主位上的人。
　　江淮笑了笑，“还是老样子。”
　　“我说，这么多年了，京城那边总是时不时来道圣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哥你这工作做得不好，可海城这边业绩年年创新高，京城那边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廷骅有些不明白，这天底下他没见过比江家更古怪的家庭了。

　　父亲不像父亲，更像是领导。
　　儿子不像儿子，更像是无情的赚钱机器。
　　年年过年往江家走动的时候，都觉得那大宅子里空荡荡的没个人气，到处都是冷的。

　　“没什么，只是时不时提点我一下，让我别太飘而已。”江淮虽是笑着说这话，可眼底是寒色，看不出半分笑意。
　　“三哥，说句掏心窝子话，这么些年您就差把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十二个大字刻在自己脑门上了，老爷子赠您那个‘慎’字，现在还在您办公室里头挂着呢，满圈子打听打听，谁有您活得洁身自好？谁有您敬业，扑下身子干活？就这您家那块还要提点您，我觉得真没道理了。”宋廷骅当初是跟着江淮一起长大的，他这些年跟在江淮身后吃了不少好处，他也信这位主的眼光。这些年江淮明里暗里受的气，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是个性情中人，越说越觉得来气。
　　眼看着这边要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江淮按了按手，示意宋廷骅不用再说。
　　“你别想太多，他提点归他提点，我又不是十年前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毛头小伙子，大不了我不做这个总经理，请京城那边另外派人下来，谁有这个才干让谁做。”江淮这么说。
　　宋廷骅想了想好像也是，忽然他好像想起什么。

　　“对了三哥，前两天我手下有个人问我说，您打算进军游戏行业，投资电竞俱乐部？”
　　下位的酒场已经过了好几轮，一群人吵吵闹闹，一会说南边那块地，一会说刚出台的政策。
　　“嗯，这两天正对接着个俱乐部。”江淮听他们吵得有些头疼，微微闭上了眼。
　　“您是投着玩还是真看好这个行业，不瞒您，我手下有个项目组一直也在考察电竞这个项目，这两天正做评估呢，您要是也看着不错，我就多投点进去。”

　　“我没想那么多，走的是私账，和集团没什么关系，你要想进，就现在进，再等就不值了。”江淮说话总是留三分，这些年听惯了他打太极，宋廷骅也知道这意思很明显了。
　　济兆集团有自己的形象和定位，对外做投资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有的时候江淮看着好的机会，就自己投着玩，少了顾虑，玩的也狠。

　　“我还以为，您投这个是为了弥补自己小时候的遗憾呢。”看着江淮心情好一点，宋廷骅说话也大胆了起来，“我听说那个UTP俱乐部的老板原来是个星际的选手，呦这不是巧了吗？”说着，宋廷骅看了看江淮。
　　江淮还是那副令人琢磨不透的样子，“过去的事情早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
　　——
　　是日，下午。
　　贺之风匆忙停了车就冲进俱乐部，没顾上和身边人打招呼，推门走进训练室。
　　现在还是休赛期，平常除了试训和补直播，基本没有人涉足这个地方，训练室的一边是教练团队，今天要试训AD，教练组也早早到了正在看以前的比赛资料。
　　“AD那边准备好了吗？”贺之风有些紧张的问。试训的AD是韩国人，隔着网线试训很容易产生网络波动影响试训效果。
　　主教练孟仲怀经验丰富，盯过的试训大大小小不下百场，看老板这么紧张有些奇怪。

　　“正和那边联系着呢，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还有点紧张？”
　　“今天投资人要过来做审查，顺便看一下试训的效果，你一会进去跟那群兔崽子说一声，让他们皮都给我紧一点，平常一个个没个正形没啥，今天别给我掉链子。”

　　试训采取五局三胜，江淮到的时候，第二局刚开始。
　　训练室的大门打开又合上，江淮慢慢走进来，教练们坐在选手的身后，两边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战况。
　　甫一进来，江淮就看见一个圆脸小女孩拿着个本子蹲在教练身后，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上的赛况。
　　看着眼熟，这个姑娘叫顾什么来着？江淮一边坐下一边在心里想，哦对，是顾笙。
　　太簇之气，正月之音，谓之笙。

　　有的人，只需要一眼就能让人记住。很显然顾笙就是这样的人。
　　“第一局已经结束了，情况不太好，下路两个人的节奏不太符合，一个想打，一个想退，交流也不太顺畅，效果不理想。”教练轻声给江淮讲着赛况。

　　一边的贺之风已经有些汗流浃背了。
　　这个试训效果很是不理想啊，上来就让投资人看这种比赛，这位江总不会转头就走吧。俱乐部的微信群里炸开了锅，经理一边看江淮的脸色，一边打字。

　　【早说这个AD不行了，我看过很多他的比赛，打线能力差，打团天天暴毙，去年成绩还可以是队友打得好，这版本回归下路，一下子就露馅了吧】

　　【但他粉丝好像还挺多的，小伙子长得不错对粉丝也挺好，粉丝战斗力挺强的，真要签了他……不好说】
　　战队经理扔了几张韩国论坛的截图，去年因为战队轮换，这个AD的粉丝气不过选手轮换，直接发挥优良传统，开着大卡车去战队门口抗议。

　　【这哪里是签选手啊……这不是签了个大爷来吗】

　　经理监督在群里吐槽的飞起，贺之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第二局下路又成了突破口，辅助林默然和AD语言上沟通不了，给ADpin信号他也不注意，眼看着对面打野来gank下路，AD又压线走脸，一套技能直接带走。
　　林默然向来是好脾气，很少和人红脸或者发生争执，这次也是忍不住了。
　　连续pin了好几下AD。

　　“不想玩就别玩，浪费大家时间干吗？”
　　林默然声音不大，却在训练室中很明显。
　　试训不顺利，大家打的也都没什么激情。一下子气氛有些僵住了。

　　第二局结束，孟仲怀摘了眼镜，他带队一向很严厉，贺之风也很少插手他的事情。
　　“lucky你去准备一下，下一把训练赛你上。”孟仲怀回头，那笔点了点蹲在一边奋笔疾书小姑娘的头顶。按说试训没人搞轮换，试训的目的本就是看看选手调性是否和队伍相符，这两局下来，孟仲怀看不到这个选手任何想要和队伍积极沟通和配合的想法，如果不是江淮在，这场试训到这里已经结束了。

　　孟仲怀拿起一边放着的水杯，向着有些低气压的训练室说，“大家稍微活动一下，休息一下，压力不要太大，下一把上顾笙，你们喝口水然后过来一下，我们把上把出现的问题简单说一下。”
　　旁边贺之风一愣，看了一眼旁边的江淮。
　　“那个小王，你先带着江总转一下我们俱乐部，让他们这里活动一下，一会再开下一场训练赛。”
　　说完他就把孟仲怀拉到一边去。

　　“你让顾笙上是什么意思！胡闹呢？”
　　“你别扯我，听我说，这个韩国AD不行，效果你也看到了，两把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再打一把也是这个样子，还让人资方看笑话，不如换顾笙上去试一把，你别跟我说什么她不能上场之类的，我是个教练，我只看选手实力，别的乱七八糟的我不管。”孟仲怀推推眼镜，一脸严肃的看着在旁边调试设备的顾笙，手指着她。

　　“她努力认真，实力强，肯听话，愿意配合队伍，从一个教练的角度，我觉得她是个值得培养的选手。上次你也说资方有评估她实力，让她上场的意愿，那今天刚好。给顾笙一个机会，看她自己能不能抓住。”
　　贺之风气的原地转了两圈。
　　“你这是胡闹，她要是表现比那个韩国人还差怎么办？我跟你说孟仲怀，今天江总在这里，他也是带着合同来的，要是真搞砸了我们明年都去喝西北风吧。”

　　“正好趁这次机会你也好好看看顾笙的实力，别总是张嘴闭嘴女选手怎么样怎么样，我看顾笙不比别人差。”
　　说罢，孟仲怀走到训练室中央，清了清嗓子。
　　“都回来吧，我们说一下下一局的战术。”
　　——
　　在孟仲怀强调战术重点时，顾笙悄悄看了一眼林默然，轻声说“一会进游戏我们多沟通一些，如果我哪里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直接和我说就好。”
　　林默然一边调整的键鼠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上一把他打的很窝火，但是这个脾气也不该和顾笙发。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僵硬。“没事，就按照咱俩双排的时候那么打，你别太激进，多看小地图，团战多注意自己站位就行。”

　　顾笙按捺住激动的心，登录账号。
　　她知道这是孟仲怀在给她机会，今天资方来看训练赛，如果她能表现好一点，说不定。能有一些转机。
　　顾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矜贵的男人，却没曾想江淮也在看她，她愣了一下，旋即露出笑容，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然后收回目光专注在游戏里。

　　江淮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双眼睛，像顾笙那么干净的眼睛他很少见到，就像照片上的女孩子一样，一双眼睛像是被春雨洗过，笑起来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没有讨好，只是像只猫咪一样，向所有人露出软软的肚皮。
　　江淮心下有些异样，但又低头笑了笑。
　　这场无聊的视察因为一个小姑娘的笑容变得生动起来。

　　宁恒作为一手对接投资案的人，手里有所有人的背调，上次江淮和贺之风开完会以后就把顾笙的近况大概给他说了一下。
　　像这种俱乐部拿捏一个没名气的小选手不要太容易，如果顾笙肯听话好好做直播，是个直播平台、俱乐部、顾笙三赢的现状，可偏偏顾笙不愿做个主播，如果上不了场宁可解约回家。
　　江淮有些好奇，怎么一个看起来软软绵绵没有什么攻击性的女孩子，能有着这么强硬的态度和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