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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棘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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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
魏帝端坐在御案之后,穿着一身黑底龙袍,九条腾飞的金龙几乎填满了整件外袍,只余下些许的缝隙能让人窥见衣服的底色。
此刻他面沉若水,静静地听着对面人的汇报。
案前站着的那人则是一身黑底银纹绣蟒服,长身直立,眉目如画,唇淡似无。手里拿着一份密信,正是太子魏瑁修。
“如信上所言,楚世子自两个半月前动身前来上京,一路走走停停,剿灭了大大小小的匪寨共一十四座,俘虏百余人,全部要押解来上京。
而缴获的衣粮器物,则分发给了沿途的村民,百姓们皆交口称赞。
除此之外,楚世子这两个多月间一共遭遇四起暗杀,都是在还未近身时就被捉拿,而他只吩咐不留活口,并没有深究的意思。”
太子大概描述了信上的内容,语气带着几分莫名。单从这几件事情来看,这位楚世子行事之张扬,令人侧目。
“他这是做给朕看呢,”魏帝开口道。
朝廷没剿清的匪患,楚帷去剿清;朝廷没顾好的百姓,他去顾着。刺客一个不留,是摆明了他根本不在乎是谁动的手。
“他是觉得那区区五千军,就足够威胁朕吗?”
“父皇何必与他置气,”太子温声道:“说到底,剿匪是好事,他打的也是朝廷的名义。不论他如何做派,背后代表的都是秦王的态度。至少目前来看,虽然有些少年意气,但没有恶意。”
“最棘手的反倒是那五千军。”太子一边说着,一边折了手里的信,向前两步走向一旁的烛台,将信纸轻轻置于火光之上,看着火舌一点点将纸张舔舐干净。
那是真正的楚家军。论功行赏倒无可厚非,左右国库不缺那点银两。麻烦的是之后这些人该如何安排。
若是全部遣回西北,那凭什么理由单独扣下世子?再者,这五千人中但凡有一半中途折返,化作流民再回到上京,那可真算的上是个大麻烦。
可若全部留下,五千军可不是小数目,随随便便安排进禁卫军中容易引起冲突,单独另立新军又相当于是给楚家养兵。万一真有兵刃相见那一日,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若一分为二,将其中两千组成一队编入北衙府军,封梁合为中郎将,再从军中调三千人与另外三千楚家军合为一支新军,令楚世子领军,再派吕骁与魏子樾二人为副将,也好互相掣肘,以防万一。”
吕骁是金吾卫中郎将,金吾卫由太子所掌。魏子樾则是龙武军副统领,直属魏帝。
“朕愿给秦王脸面。明日宣楚帷及梁合觐见,当殿赐封。”
这已是当下最稳妥的安排,魏帝显然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任凭那五千人待在城西,时间越久越容易出岔子。
“陛下,长公主求见。”
就在魏帝正为此拟诏时,大监胡鼎丰突然在门外禀报道。
“宣。”
魏帝头也不抬,只见笔走龙蛇,诏书片刻间已经拟定,又抬手拿起边上已经准备好的印玺,重重印了上去。
“儿臣叩见父皇。”
长公主魏令曦封号云朝,与太子一母同胞,也是大雍唯一一位有实权的公主。
魏帝这才抬起头,看着底下作男子打扮的女儿。待她抬起头来,可见其容貌昳丽,英气逼人,一头长发皆被束在脑后,一身黑底银绣鹤纹交领深衣,两片束袖将手腕紧紧缚住,显得干净利落。
“事情处理得如何?”魏帝挥挥手示意云朝起身,没有额外的废话,直奔主题。
云朝起身后对着太子见了一礼,才道: “儿臣已从左骁卫调兵,加强各城门布防。并临时在各个医馆外设牌免资看诊,所有受伤的百姓都已被妥善安置。另外,那五名意外死亡的百姓也是先补偿了银两。儿臣请旨,免除这五家此后三代的赋税徭役。”
“允。”
“至于那两位进士,已经取得功名,可以朝廷名义赐下匾额,替他二人赡养家中亲眷,并在其亲族中择一良才赐官身,以作宽慰。”
云朝在听到魏帝肯定的回答后,继续说出自己的安排。闹市见血,最重要的就是安抚人心,先将事件的影响降至最低。
“可,这些你自去安排。朕问你,除此之外,你可查到些什么?”
魏帝相信云朝能妥善处理这些琐事。相比之下,他更介怀的是,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
“就儿臣目前搜集到的证据,不足以证明是人为。”云朝眉头深皱,虽然并不相信是意外,但若无罪证,最后也只能定性为意外。
“发狂的马已经被全部杀死,牧监丞说马应是被气味所诱,可当时正是状元游街的热闹时候,百姓密集,气味杂糅难以辨明。
死去的五名百姓皆是京中人,背景清白。而两位进士中,刘槿从饶川来,薛锦辛是通州人士。仵作那边还未有消息,更深一层的,还待详查。”
御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一般的气味并不能影响到它们,更何况所有御马齐齐发狂,说成意外,简直荒谬。更有可能的是,有人正是看中这人群混乱,就算官府有心也难以追查,才重下杀手!
“继续查,务必查它个水落石出。”
魏帝显然也不相信,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只是不知这幕后之人是想杀人灭口,还是单单为了惊扰臣民,以乱超纲?不论如何,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罔视法度、犯上作乱。
“儿臣遵命。”
待到太子与长公主离开紫宸殿后,魏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龙椅上,垂眸看着面前的奏折,半晌不曾出声。
“皇兄还在想楚帷的事?”云朝看着一路都不吭声的太子,冷不丁出声问了一句。
“云朝,依礼,楚世子算是你我的长辈,不可直呼其名。”太子微微侧过头,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一句。
“嗤,要真按这么算,皇后还是父皇的表姐呢,不一样娶了回来?”云朝勾唇讽刺道。在皇家讲血缘排辈分,本身就是笑话。
“云朝!慎言!”
“知道了,再不说了就是。”云朝无所谓地摆摆手,显然习惯了自己皇兄克己复礼的姿态。
“父皇有意将他留在上京,你与他少来往。”太子显然也清楚她根本听不进去,并未在这件事上与她多做计较,转头回答了云朝之前的问题。
云朝听见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扬眉看向了太子,说道:“你是说,父皇有意……”
“倒也不见得,可若秦王愈发强势,朝廷不能辖制,未必不会走到这一步。”太子叹了口气,对于后事会如何发展,他也不能预料。
“联姻。”秦军帐内,梁合正和楚帷分析魏帝可能会走的几条路。
赐婚公主,世子成了驸马,自然要留在上京,王爷就世子这一个儿子,总会有所顾忌。而皇室适龄的公主,只有云朝一个。
“那可差辈儿了啊!”旁边楚帷的副将韩鸣山大惊小怪地叫了声,随后又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要是真娶了小侄女,咱们世子可算是占了大便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