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伊善

12、第二章 一次偶然成就电影史上的璀璨明星 之郁郁不得志（4）

　　“中华电影学校”是中国第一所专门培养演员的短期培训班，可惜还未办到半年就关门结束，胡蝶正是这半年里第一批报考的学生。学校关门后，胡蝶由同班一个演员介绍到由张织云主演的影片《战功》里出演一个小配角，张织云是她很崇拜的一个明星，曾经每次看了她的影片都会回家对着镜子模仿，如今能一起演出，胡蝶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她是小配角，并没有人注意她，她就在战战兢兢中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演出。
　　《战功》完成后，她被友联公司的陈铿然看重，请她到首部作品《秋扇怨》中出演主角，胡蝶聪慧伶俐、擅于学习，有过一次经验之后立马适应了表演这份工作，在第二次演出过程中轻松自如，演技得到很好的发挥。
　　1926年，胡蝶又被创办天一公司的邵醉翁看重，聘为基本演员。天一公司掀起古装片的热潮，胡蝶正在这时候拍了十几部古装片，很快红了起来。但是胡蝶是有艺术追求的人，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有思想的演员，可这两年拍的片子全是公司为了经济利益、迎合市井百姓而编制的庸俗故事，自己演技得不到发挥，还被人称为“活动布景”，她也为此深深苦恼。
　　天一公司因为拍摄古装片大赚其钱，迅速成长，已经和明星并驾齐驱，公司之间竞争激烈，以胡蝶在天一的地位，公司怎么肯轻易放手呢？这主要有两点原因：第一是1927年，一位叫陈玉梅的女影星加入了天一，这位女影星很快得到老板邵醉翁的垂青，为了力捧她成为公司的台柱便有意冷落其他演员，这其中还有个笑话：当时恰逢一家电影报刊发起第二届“电影皇后”的评选活动，邵醉翁为了笼得美人心便花大价钱买了三分之二的刊物，然后在刊物里夹的选票中统统填上“陈玉梅”的名字，结果当然被选中，成为继张织云之后的又一“电影皇后”，但是她却被老百姓讥笑为：“老板娘皇后”；第二个原因是当时天一的古装片太过畅销，甚至销到南洋，公司为了打开海外市场，便与南洋的青年影片公司合伙，将公司改名为“天一青年”，胡蝶是属于天一青年的演员，后来古装片渐渐冷却之后，两家公司也分道扬镳，“天一”仍旧做回“天一”，以“天一青年”名义与胡蝶签订的合同也就失效了，公司虽提出续约，但那时张石川已经向她招手，而且有“电影皇后”当道，自己在天一也不会有更好的发展，为了艺术追求，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胡蝶果断拒绝了天一的邀请，加盟了明星公司，而天一老板也乐得她自己离去。
　　加盟明星之后张石川便安排胡蝶在《白云塔》中出演女主角，而把一个反派人物给了阮玲玉。
　　影片有着曲折感人的故事情节，依旧宣扬的是因果报应。一位矿山主的儿子石斌虽家境富裕，却是心地善良正直之人，偶然与美丽的凤子相遇不嫌其贫穷，对其关心照顾备至，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决定成婚。清明节时，另一位矿山主的女儿绿姬陪母亲去白云塔扫墓，途中偶遇凤子和石斌二人，见石斌英俊潇洒、才貌双全，被其深深吸引，便开始想尽办法拆散二人。她先是接近凤子，然后力邀二人去府上做客，伺机接近石斌。她一边用尽各种手段制造与石斌相处的机会，一边在他面前诋毁凤子，石斌终中其圈套，渐渐疏远凤子。凤子不明所以只好写信给他表明心迹，而绿姬早有准备，她用金钱买通石斌家的佣人，阻拦了凤子写来的信。她怕夜长梦多，便下了除掉凤子的心，于是她模仿石斌的笔迹给凤子写了封绝交信，凤子看过之后伤心欲绝，便跑到白云塔上准备跳楼自杀，而石斌对一切都毫不知情。凤子自杀之时被躲在白云塔的一个怪老人救下，老人劝她远行避难，日后再回来报复。凤子听了老人劝告，自此消失，而绿姬以为自己奸计得逞，便告诉石斌凤子与人私奔，途中遇难不幸而亡，石斌后悔不已，悲伤成疾。不久之后爆发了天灾，石家矿山被毁，石斌求助于绿姬，绿姬以结婚为条件，石斌不得已答应。一日，一位富商“红叶公子”海外归国来到这里，绿姬见其不仅外表俊朗、风度翩翩，而且拥有大笔财富，便又动了心，将石斌抛弃。石斌大骂红叶公子夺人之妻，而绿姬却将他无情地赶了出去。石斌万念俱灰来到白云塔欲自杀解脱，竟与红叶公子不期而遇，红叶公子恢复原貌，石斌认出眼前之人竟是消失了的凤子，喜出望外，而凤子也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石斌终才醒悟。绿姬知道后颜面尽失、悔恨不已，跳塔而亡。
　　阮玲玉知道剧情后深受感动，她很想演善良聪慧的凤子，而当她得知张石川安排她演心狠手辣的绿姬时感到既失望又无可奈何。她不喜欢这个角色，更不知道那样的坏如何来演，所以从脸上到心里她都做不到张导要求的“脸上要有虚伪的假笑，心里要十分恶毒！”。因为演不好，她只好接受张导无情的谩骂。
　　她本来一心幻想着自己能在演艺上有所突破，然而演了几部片子都反响平平，等来等去反而等到一个反面角色，她知道观众看过之后肯定不喜欢绿姬，势必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形象，而胡蝶刚进公司就被张石川如此器重，看来自己难有出头之日了！虽然如此，她倒一点也不埋怨记恨胡蝶，经过这次拍摄，两人反而成了好朋友。因为胡蝶跟她一样是善良纯真的人，而且在感情上，两人也有着相似的经历。
　　胡蝶的男友叫林雪怀，也是演员，两人在1926年拍摄影片《秋扇怨》时相识并相恋。拍完此片后，胡蝶进入天一公司并逐渐走红，而林雪怀自感没有多少演戏天赋，便弃艺从商，开了一家点心店。随着胡蝶名气越来越大，两人地位也拉开了差距，林雪怀感到自己配不上胡蝶，对这份感情也失去了信心。而胡蝶却爱得死心塌地、非常执着，为表忠心，在1927年3月与之举行了隆重的订婚仪式。婚后两人过了一段甜蜜快乐的时光。后来胡蝶加入明星，事业如日中天，而林雪怀也不是经商的材料，生意一直亏本，每次店铺频临倒闭都要靠胡蝶的接济才能继续经营下去。林雪怀作为一个男人，事业上屡屡不如意深深打击了他的自尊，随即开始自暴自弃，对待胡蝶没事找事、无理取闹、态度恶劣，胡蝶也深感委屈，两人关系急速恶化。
　　阮玲玉虽然对出演绿姬一角十分不满，但总比闲置在家好，作为一个演员，她还是很用心地去塑造角色，只是跟她演对手戏的又是朱飞，有过《洛阳桥》那次合作，她一听见这个名字心中就升起三分恐惧，于是拍戏拍的战战兢兢、磕磕碰碰，张石川对她抱怨更大了。胡蝶很同情阮玲玉在剧组的处境，经常找她聊天谈心，帮她排忧解难。后来胡蝶在60年后回忆拍摄《白云塔》的情景时写道：“在这部片子里，我是演正派女角，玲玉演反派女角。玲玉进“明星”也有二、三年了，但不知为什么在“明星”总不得志。玲玉其实是擅长演正角悲剧的，她对这个反派女角并不喜欢，也不理解，记得张石川在导演时要玲玉“脸上要有虚伪的假笑，心里要十分恶毒”，可是玲玉总演不好，连我在一旁都十分同情她，因为她生性善良，这实在是难为她。而且朱飞自持是名小生，演戏态度很不认真，那时是默片时代，演员的台词固然不必拘泥，但也总不能太离谱，可是朱飞常常在摄影棚里和玲玉对话时，胡言乱语，自编一套，弄得玲玉往往不知所对，有时会忍不住笑出来。这样整幕戏就得重来，浪费胶片且不说，也影响拍片进度，气得张石川破口大骂，连带玲玉也落埋怨，玲玉心中自然是十分委屈，又无法申辩，自然是郁郁寡欢。”
　　胡蝶是理解阮玲玉的，但她们也只有过这一部片子的合作，阮玲玉的过早离世也给胡蝶留下许多遗憾，她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我进入明星公司的第一部片子，就是与阮玲玉合作主演的《白云塔》，我们也由此建立友谊。这是一部令我毕生难忘的片子，倒不是因为这部片子本身，而是每当想起这部片子，就想起阮玲玉其人其事，感慨万千。”两人在拍摄此片时，经常带着各自的恋人一起去舞厅跳舞、郊外游玩，那段甜蜜的时光给阮玲玉短暂的一生中留下难得的快乐记忆。
　　《白云塔》完工之后，张石川对此片做了很大的宣传并亲自率领胡蝶、朱飞、阮玲玉等几位主演到杭州等地举办影片首映式，可见其对此片花费心思、寄予厚望。主要是这一两年古装片横行市场，明星公司拍了几部片子都未能引起反响，售票情况也一般般，张石川希望借助这部片子扭转公司亏损局面，能够像当初的《孤儿救祖记》、《空谷兰》一样掀起一股热潮。
　　在首映式上，张石川安排胡蝶站在众人中间，并极力向观众介绍她，而她也非常兴奋，不停向观众鞠躬招手，出尽风头。而同为主演的阮玲玉却一个人默默站在角落含笑点头，没有掌声亦没有鲜花。在制作的电影海报上，更是把胡蝶的名字居于首位，可见张石川的全部心思都在力捧胡蝶上，在若干年后，他还一直为自己能将胡蝶挖到公司而沾沾自喜。
　　然而《白云塔》在各地的放映情况均不如意，虽然上座率还说的过去，但终究没有激起大波大浪，胡蝶女扮男装的帅气造型赢得很多观众的称赞，但也没有比以前红多少。总之这部片子没有扭转任何局面。张石川和郑正秋陷入苦恼之中。究其原因是古装片已经风行了两三年，随着粗俗滥造的片子不断涌入市场，观众也开始产生审美疲劳，对此类片子再提不起兴趣，电影业又走入低迷时期。
　　张石川一时想不出怎样的片子才能引起观众兴趣，但也不能总闲着，便又拍起了自己热衷的才子佳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