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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戏中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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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那里做什么?”
顾君礼虽是笑着说的,顾君回能感觉到他是生气了。
他小心翼翼回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前几日救了我的兄台,前去问候。”
“落水那日?”
顾君回点点头。
“那我们改日得登门拜访一番,今日是不得空了。”
“下次你再如此乱跑,回去我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了。”
“下次再也不乱跑了。”
顾君回装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顾君礼这才作罢,他看了远处的男人一眼,牵起顾君回的手转过身去。
苏五待两人远去之后才凑到苏喻跟前。
“大人,真相是方才那小孩儿说的那样吗?”
“自他目前所见,分析的已经很有理有据。”
“那么那侍女萍儿果真是被人杀害后扔到这井中的?小的刚才没看到死者身上有伤口啊,并且仿佛也并没有中毒迹象。大人,这凶手究竟是用何手段杀的人?”
“溺毙。”
苏五听到这句话不禁更加疑惑,方才那少年的推断是这口井并非是作案地点,但是大人又说这婢女是溺死。
“哦,我懂了大人,这萍儿是在其他地方溺死,被人投尸到了这里!”
苏喻敲了敲苏五脑袋,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亏你跟我这么多年,平日里的机灵劲儿怕不是都去讨好美娇娘了吧!”
苏五听完挠了挠脑袋,脸上火辣辣地烫。
“刚刚据婢女所说,她发现尸体的时候,井中的尸体头部是飘在水面上的,这口井的尺寸并不大,根本容不下一人在井中翻身,这证明死者是腿部先从井口进入,若是滑倒翻进井中,应是头部先进入井中。所以虽是溺水而死却肯定不是自己跌入。”
“其二,溺水者因其肺部吸入不少水,故肺中的气都会被压出,口部鼻部都会有少量泡沫,而被人杀死后投井,死者口部鼻部便没有泡沫,方才我看尸体口鼻部有很多细微的白色泡沫。”
“其三,死者为何溺水却无任何呼救,有可能是被下了蒙汗药投入井中,至于凶手为何这么大费周章,这就不得而知了。”
“大人不愧是‘神探’!”
苏五对苏喻的佩服程度更上了一层。
“别急着拍马屁了,去审崔雷。”
牢房里,崔雷面色沉稳肃静,一副无悲无喜的面容像是今日发生命案的井,无论几个时辰之前这里发生了如何的惊天动地,现在看来都被藏在了波澜不惊之下。
“昨日你说你伺候崔大人上榻之后就已经离去,直到今日早上都没见过崔大人吗?”
“是的大人。”
崔雷声音很哑,虽正值壮年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今日丧主之后神情看着更加萎靡。
牢房里暗无天日,旁边蜡烛的光影影绰绰地在崔雷脸上摇曳着,更显得他的面色苍白。
“有人可以证明吗?”
“有,别苑里有专门供我们下人住的房间,我们都是集中睡在一处,昨日住在房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苏喻使了个眼神,苏五立刻派人去查。
“今日你是何时回到的苏大人房间?你回到房间时苏大人和萍儿都还在房间里吗?”
“回大人,苏大人一般梳洗时间很迟,要等到巳时,奴才本打算辰时末动身前往,没成想大人噩耗的消息更早一步,所以奴才直接去了园中。”
“至于萍儿,奴才从昨日看她进去之后就没再见过。”
苏喻有些头疼,苏雷是少数的与两个死者都有联系的人,可以说是两个死者之间的枢纽,但是最有嫌疑的他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你是否知晓你家大人生前得罪了什么人或是与什么人交恶?”
“并不知,大人生前并无什么仇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奴才不知当不当讲,毕竟小的不敢诋毁王大人。”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崔雷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竟是一点不肯往下说了。
“你若不说,便犯了包庇之罪,牢房里这么多刑,总有一款能让你张开嘴巴。崔掌事是个聪明人,应该不想无故白白受这牢狱之苦吧。”
崔雷嘴巴微微松了些:“其实当场并不只有我一人看到,不过奴才绝无诋毁之意。”
“你说,此事的消息飞不出这四角牢狱。”
崔雷这才安下心来。
“昨日王远王大人和我家大人起了口角,言语之间颇有些冲突。”
“为了何事?”
“奴才不知,王大人和我家大人在前面有说有笑,但是不一会儿王大人便开始不满,小的只听到了什么‘不识好歹’、‘腌臜混沌’之类不堪入耳的话,随即王大人便面色不虞地离去。”
“你家大人和王大人经常这般争吵吗?”
“甚少。”
王远。
苏喻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无太大惊讶,和两个死者有关联的另一人,那无疑就是王远。
一个是他昔日同僚现今好友,另一个是他别苑里的婢女,萍儿也是他安排送予伺候崔肃。
不论如何争辩,王远与这二人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如果说凶手的目的是崔肃,那么为何萍儿会死?
难道是凶手杀害崔肃的同时被萍儿看到?
那么为何凶手不直接把萍儿一起杀掉,把她扔到井中活活淹死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
这些线索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线团,根本找不到线头。
苏喻从牢房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月上树梢,一轮残月在洗过的夜空中格外显目。
这场雪来的很巧,任谁也不能想到三四月里还能降一场如此大雪。
也正是这场大雪把凶手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使得破案更加雪上加霜。
同样的月色之下,不远处的房间里一人正在酣眠。
月色透过窗棱温温柔柔地洒在他熟睡的面容上,更衬得少年丰神俊朗,貌若谪仙。
少年眉头微微皱起,他做了个梦。
梦里是和苏喻相遇的那天。
对于那日他的印象很深,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盛唐的洛阳。
对于神都洛阳的繁华程度他在书上就早有耳闻,此次出行才切身感受到了真正的繁华之乡。
原来书中所说的“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所言非虚,他也切切实实地领略到了什么叫做“东风夜放花千树”,什么叫做宝马香车、衣香鬓影。
再往里走,沿河一带更是无比繁华,有在船上摇橹唱歌的渔夫,河边吟唱的歌女,四处攒起的六角高楼上高朋满座,街上叫卖的小贩脸上洋溢着笑容。
因为病中养在榻上多日,顾君回内衬穿了厚厚的棉衣,外衣一件偏蓝色素净的长袍,一道银色腰带束腰,头上用一青碧色玉冠束起。
这是他第一次穿上长袍,实在有些不习惯。
虽然这袍子是照着他的尺寸专门定制,但是其长度还是盖住了脚,他感觉走几步就要踩到袍子上。
像极了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穿着衣服走起路来左支右绌的样子甚是滑稽。
他们一行人选择步行外出,一方面街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轿子实在不方便通行,另一方面顾家现今并无人在朝为官,初至此地,坐轿子未免过于显眼。
走在这么拥挤的路上不免磕碰,于是身体还比较娇弱的顾君回便逐渐落在了身后。
“少爷拉紧小的,别被挤散了。”
“嗯。”
顾君回深呼一口气,手攥紧了拉着他的小满。
虽然小满的年纪比他还小,但是他很是会跟人,熙熙攘攘的街上他硬是紧跟着前面走着的顾君礼一行人。
突然人群中一阵挤嚷,他听见了“踏踏踏”的马蹄声,马嘶声穿过人群。
马蹄声处的一大群人猛地朝他们挤了过来。
顾君回只觉得五脏六肺都被挤压,像是一只蹦跶到陆地的鱼,肺里的氧气都被挤了出来,呼吸十分困难。
“啪。”
紧紧牵着的小手断了,顾君回的手里顿时空了。
这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唯一的借力点突然没了,顾君回不知道自己被挤到了哪里。
周围的人一个一个都比他高,他只能看到周围人的后脑勺。
等到人群慢慢散开的时候他发现小满和兄长他们全都不见了。
他走散了!
他努力地向来处张望,又向去往的路上望去,只能看见吵吵嚷嚷的人群。
灯花依旧,吆喝的商贩依旧,却全然没了兄长他们的影子。
顾君回慌了起来。
要知道,在这种地方这个时间走散是很致命的事情,他初到这个城市,人生地不熟,听说晚上还有买卖小孩儿的人贩子!
周围虽然有灯火,但是暗处的人依旧像是憧憧鬼影。
突然,顾君回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路向下滑去。
刚掉进了水里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蒙圈的状态。
冰冷的河水立刻钻进他的鼻腔、耳朵,水沿着他的口腔一路向下。
他这才发现这是掉进了河里。
更不幸的是,顾君回是个旱鸭子。
他脚底使劲向上蹬,不过他的身体却极其虚弱,还没喊两句四肢就已经被河水冻得僵硬。
他的头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每入水一次他的口腔鼻腔就灌一次水。
黑暗无底的河像是一个无底洞,努力把他向深渊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