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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转眼进了初冬,已到孟月,吴家的人已派人来接吴悔回去,并送了数十车退婚礼物。

      领队的是吴家重臣马泽恩,携吴家嫡次子吴忧前来。

      娄昭慈不知前院娄昭慷究竟怎么招待的,只听说在十一月中旬启程,百泉本不常下雪的,只是等到了吴悔离开那日竟下起小雪。

      与北方不同,南边是积不住雪的,粘衣便化了,雪飘飘渺渺得仿佛起了雾,虽是未时,天却因为阴着,还是灰蒙蒙的。

      娄昭慈到底还是登上了城楼,他看到吴悔穿了一件裘皮大氅,棕黑色在雪中分外瞩目,旁边的男子应是他弟弟,应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个子没有吴悔高,却更壮实些。

      日后,不会相见了。

      娄昭慈穿着红色的猩猩毛斗篷,在雪中格外耀眼,只是,她的身形掩盖住城墙后,吴悔是看不到的。

      娄昭慈感到雪花化在了她的眼窝上,顺着泪沟留下。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吴悔却像是有感应一般,回头望向城墙,他看着身后这座城,本是与娄昭愿一同踏进的,原想着将百泉攻下,却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倒还失了几座城池。

      雪花朦胧了他的视线,在天下与女人心中,孰轻孰重吴悔还是分得清得,大好男儿,岂能为情爱牵绊,他抑制住自己转身的冲动,僵直站在那里。

      他弟弟吴忧觉察到吴悔的异常,勒紧缰绳问道“兄长怎么了?”

      吴悔摇摇头,将脑袋转过来,应了句“无事,启程吧!”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娄昭慈看吴悔的身影慢慢远去,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她视线中,她的脚站得有些僵硬了,竟好半天才挪得开,她从城墙下去,对绿衣说“走吧,我看那片红梅开得正好,去给八娘折几只,插在美人瓶中正好。”

      娄昭愿已经快到预产期了,稳婆奶娘早就备好,身边侍女怕她出门路滑,只让她在床上躺在,倒是看到娄昭慈送来的红梅也就当是踏雪寻梅了。

      过了半个月,吴悔越过了徐绍的越溪城,终于回到自家地盘,到了明州。

      因自己这次回去宛如丧家之犬,虽路过徐家城池,但却未曾拜访徐家,一路上吴悔沉默寡言,弟弟吴忧有些担心,可兄长只字不提百泉之事,他无可奈何。

      吴悔自那日吐了血便觉得身体有些虚空,加上今年天气异常的寒冷,而吴悔肝气郁结,到底还是病了,因着不想让弟弟担心,也并未告诉大家,可却高烧烧得从马上掉了下来,吴忧这才知道。

      只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处寻医,吴悔强撑着和弟弟说到了镇上就好了。

      几人顶着鹅毛大雪,又行几里地,才看见一处庄子。

      侍卫前去叩门,一位身着鹅黄芍药斗篷的少女开了门。

      雪落在她睫毛上化成了冰晶,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如林间小鹿,脸被冻得红扑扑的,愈发衬得她皮肤白皙了,一双樱桃口,两弯蛾眉有些清淡,眉毛轻蹙,一脸防备。

      马泽恩上前说道:“姑娘,我们是玉螭往返百泉的商贾,如今雪路难行,我家主人又高烧不退,想要借宿。”

      冀文殊看那男人,身材高大,一脸络腮胡,看起来三十左右,身后一个少年扶着一个男子看不清长相,而这一行人都配着佩剑,却并无货物,不想惹事上身。

      只说着:“我家主人未在,我们不敢擅自留客,还请去找别家。”

      说罢便要将门关上。

      马泽恩见吴悔病成那样,本就心急,看这姑娘衣衫虽旧,却能看出料子是好的,而且观其气度,不像是丫鬟之流,倒像贵女。而且如此雪天,竟是一年轻女子来开门,估摸着家中应是没有男子,大家族中常会把犯了错的女眷关在庄子里,这么一想也便没了顾及。

      直接推门,那女孩被撞了一个踉跄,马泽恩抛下一袋银子。
      “事从权宜,姑娘不要怪罪。”

      吴悔看那女孩险些被推到,出言道:“泽恩,不得无论。”

      起身向前:“我这兄弟并非有意,只是他忧心我的病情,这才鲁莽了些,如今夜已经要黑了,赶路实有不便,还请姑娘便宜,让我们去柴房取取暖便好。”

      却不想冀文殊看清那男子面容已经是傻了眼了,痴痴得望着他,竟一口喊出了“陛...”又连忙将字吞了下去。

      “鄙宅简陋,还请公子不要嫌弃,既是身体不适就请快快进屋说话吧,并非我不是个热心肠不肯收留过路客人,只是这庄子只有我和我的一个老妈子,总要防备些。”

      说着喊道:“张妈,来客了,烧写热水来。”

      吴悔行礼道:“叨饶了。”

      一旁的吴忧已经看傻了,看着那女子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大,眼神看向自己兄长竟露出一丝痴迷,不由得对自己哥哥的敬意又生了起来。真不愧是玉螭公子,心中又暗暗发誓,日后自己长大了也一定要如兄长这般。

      马泽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心中一丝尴尬,只安排身后的人马。

      冀文殊将一行人应了下来,把侍卫们安排在伙房,让吴悔、吴忧、马泽恩来了正房,又烧了一壶水,加了些碳让他们歇息。

      她招呼道:“家中简陋,不曾有茶水,还望见谅。”

      吴悔端着粗瓷碗,喝了一口热水,身子暖了上来,看着周围,的确破败,他又看向那女子,已经脱去斗篷,身穿着一间荔枝色家常衣服,头上只带着一直素银簪子,手上的镯子看着成色却是不错。

      只见她行事利落,却自带一股子气质,心中对女子的身份也揣度出一二。

      “叨扰娘子已经不便,哪里还能嫌弃。”

      冀文殊灌好了一个汤婆子,塞到吴悔手上,才坐下歇息。

      问道:“客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

      一旁的吴忧刚想应答,又看那女子的眼睛已经直直钩在了自家兄长身上,便也不凑这个趣儿。

      吴悔回答道:“我家是玉螭城的,领着几位兄弟去百泉做些蜀布生意,不想竟赔了,可眼下已经是年关,总要带着兄弟们回家过年,又赶上了这样的鬼天气,所以我这兄弟脾气才急些,娘子不要介意。”

      冀文殊哪里不知道他说得净是些鬼话,只是她盯着眼前男子年轻的样子,心中暗自忖度:竟不想你年轻时是这般模样,我原想着此生还不知怎样遇见你,没想到老天对我着实眷顾,不仅给了我这重生的机会,还让我如此容易的遇见你。

      她贪婪地盯着吴悔的样子,说道:“哪里介意,到了年下大家都不容易,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吴悔因容貌俊美,早就习惯了被女子看呆也未觉着冀文殊失态,只是本来就烧得昏昏沉沉又打起精神说了好大一会子,这会已经是困倦了。

      冀文殊心中还有许多话要讲,可看到吴悔不欲多言的样子便离开。

      夜间,冀文殊将所有的炭火都给了吴悔他们,自己的房间冷得冰窖一般,却不觉寒冷,只感觉兴奋得身上全热了起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开门声惊了起来。

      是吴忧在敲门,冀文殊对吴悔一行人没有一丝防备,披上衣服就开门去了。

      她看着上一世的汝阳王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脸已经急得通红,嗓子还在变声时期,竟和自己曾经认识得汝阳王完全是两个样子。

      “姐姐,我兄长他高烧不退,说起了胡话,哪里有大夫,我去请。”

      冀文殊听到吴悔病了,也有些着急“庄子偏僻,现在医馆也没有开门,只能等明日了,你先不要着急,我会些医术,我这就换上衣服去瞧瞧。”

      说完穿好衣服将穿好,头发胡乱一扎,拿着自己的医箱便去了。

      去到正房,吴忧看冀文殊来了,给她让出一个位置。

      冀文殊看到吴悔满面通红,嘴中还嘟囔道:“阿慈,不对,你不是阿慈。”

      “阿慈,我好难受。”

      “阿慈......”

      冀文殊听到阿慈这个名字,想到,这就是娄七娘了,眼下她还活着,只是不知他们的故事又发展到了哪里?

      然后她探探吴悔的额头,已经滚烫。

      “眼下首要做得是给陛...这位公子降温,还请去打几盆雪水来。”

      冀文殊对着立在两旁的人说,吴忧立刻照做,拿起旁边破旧的陶瓷盆就去外面盛来雪水,好在今日雪大,积雪还没有融化。

      冀文殊又给吴悔把脉,只见那一胳膊瘦弱有力,血管突出,手腕骨骼明显,一双手骨节分明,纤长白皙,指尖有练剑和骑马摸出的茧子。

      她又将吴悔衣领掀起,发现并无汗渍。

      只不过是感染风寒罢了,只是苦于如今自己没有药材,何况雪夜难行,折腾上镇里的医馆也要大半天的时间。

      冀文殊取出药箱里的银针,握住吴悔的拇指,找到少商穴想要刺去。

      马泽恩对这个乡野间冒出的女娘本就不信任,何况她身份不明,哪里敢让她施针,有些犹豫出手制止:“我家公子身份贵重,姑娘这一针下去可要想好了,若是出了事,谁都担不起责任。”

      冀文殊拨开马泽恩挡住的手,并没有被他的话吓到。

      “眼下还有别的法子吗?你们要是真有办法也不用大半夜敲我的门,何况我若是没把握也不会施针,出了什么事我一律承担。”

      只见冀文殊拿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向吴悔指甲旁刺下又拔出,留下一股股鲜血来,冀文殊反复用帕子擦拭,放完血后,又用帕子沾着雪水敷在吴悔额头。

      吴悔本就烧得如火炉一般,一时被一阵冰凉一激,舒服得□□起来。

      马泽恩看这女娘镇定自若,手上的针法娴熟,应是懂医术的,只是这人竟对自己这一行人的身份不感兴趣,太过反常。

      “你是什么人,难得不好奇我们的身份?”

      冀文殊一遍一遍换着帕子,并未觉察到马泽恩眼里的杀意,只专注于病重的吴悔。

      “我叫冀文殊,是明州刺史冀守魁嫡长女,母亲早逝,因被继母妹妹陷害,和乳母被赶来了这乡下庄子,至于你们是谁,我不想惹事,无意过问。”

      “原来是冀娘子,还请娘子不要怪罪我这属下莽撞。”

      吴忧看着这女娘已经身份大白了,何况人家尽心尽力救治哥哥,我们还如此怀疑人家已经十分不妥,连忙打圆场,赔笑道歉。

      就这样折腾到天明吴悔的烧可算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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