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宣告》西江垂杨

13、第13章 重逢故友

　　其实江嘉卉没有多少事情要忙，自从从红城回来之后便一直懒散至今。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想起那个答应了却还没去的地方。
　　不同于从前的工作场合，休息时候的江嘉卉还是更喜欢运动风格一点的衣服，穿着又舒服又有朝气，她在衣柜里翻了半天，左边橱柜里清一色挂着衬衫、西装裤等正式的衣服，右边衣柜里还是当年走的时候没带走的一些旧衣服，前些天刚把他们拿出来晾晒一番，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她挑了一件红色的薄款卫衣，肩上蓝白相间，然后搭配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和白色运动鞋，总觉得还差些什么，想了很久，还是把长长的头发扎了起来。
　　江嘉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时光的倒影仿佛一瞬间重合，映像中曾经有一件类似样式的队服，那会儿关在阳好奇的问，什么时候多了一件没有拉链和扣子的新队服，于是她在右边的柜子里又扒拉了一会儿，终于看见压在最下方的几件衣服。
　　手指轻轻抚摸队服上的队标，不知是怀念更多一些，还是遗憾更多一些。
　　多想无益，她轻轻关上柜门，给队里发了个消息，拿着钥匙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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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条路于她而言在熟悉不过，路过最后一个弯道，转弯后便是研究和训练基地了，白色的基地标识树立在大门的两侧，她将车停在门口，然后摇下车窗与门卫大叔打了个照面，门卫大爷显然不认识她，所以说什么都不让进去，于是她只能把李指导搬出来了。
　　“喂，老师，我到门口了，进不去呀，您要不来门口认领一下我呗！”江嘉卉倚靠在车窗边笑意盈盈的拨出这个电话，实际上就是李指导和门卫大叔通个电话的事儿，但她偏不，非得折腾一下，没办法，谁让她在老师面前是个宝贝疙瘩呢，多少有点有恃无恐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彦宏此时正在办公室里翻看和修改前一天队里提交上来的下半年的训练计划，停下手里的活听她活泼的声音，自己也跟着精神了起来，“行，你在门口等着，我就来。”
　　等快到门口的时候，看见她揣着个手，在边上和门卫大叔聊的热火朝天，“这么能聊，咋不忽悠他让你进来呀，还非得我下来接，人不大，架子蛮大！”
　　见到李彦弘过来，门卫大叔二人打了个招呼，江嘉卉也转身看他，“哎呀，老师，现在的叔叔都越来越不好忽悠了，不像您那时候！”
　　李彦弘假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伸手与门卫握起了手，“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以前的学生，以前也是队里的，最近刚回来，我就叫她空了回队里来看看。”
　　“我说刚刚聊天她怎么这么了解队里呢，原来是队里的呀，快进去吧！”老爷子恍然大悟一般，挥手让他们赶紧进去，然后去门卫室将电门打开。
　　江嘉卉跟着李彦弘回到三楼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这栋办公大楼倒是没什么变化，办公室也还是那一间，只是屋子里更多些荣誉奖杯和证书，如今已经摆开一个展示柜了，她驻足在展示柜前好好看了一眼，上上届的金奖杯，上一届的银奖杯，放在了最下面一层的最左边，右边没放满的，应该是留待来日吧。
　　看完之后转身看到李彦弘给他倒水回来，忙伸手去接，“老师，我回来就不用那么官方客气了，我渴了自己去倒就行。”
　　李彦弘的脸上堆满笑容，将水杯放下之后示意江嘉卉坐下说，然后他坐在侧边的位置上，“真长大了，知道关心我了。”
　　江嘉卉没好气的撇撇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后悠悠然道：“我以前难道不关心您吗？太让人伤心了。”
　　“关心关心，现在比以前更关心。”
　　“刚刚在车库看到好些车，今天不是周日吗，队里在加训吗？”
　　“不算加训，明年不是全国赛嘛，去年队里也是换血换了一批，队员们觉得技术和默契还需要再磨合磨合，正好前一阵子老魏带队去榕州交流学习，跟那边的队伍商量，搞一个什么协作课题，题目这周刚下来，现在已经研究上了。”
　　“榕州这两年也挺猛啊，去年N2轮次的时候差点把积分前几顺位的都给掀了。”她虽然离队很久，但也不是完全不关注赛事，更何况这种摁不住的黑马，想不知道都难。
　　“可不是，所以队里想着关门造车肯定是不行的，还得多交流多学习，榕州那边也是这个想法，这不就不谋而合了嘛。”
　　“他们的协作课题主题是什么？”
　　说到这个，李彦弘起身，想着带她去现场看看，“节能减排，老话题了，走我带你去现场看看。”
　　“这个话题其实范围很宽，后来榕州那边又加了一个限定词，也就是关于经济运输这方面的，思路也很好理解。”李彦弘双手自然的背在身后，边走边同江嘉卉聊了起来。
　　“毕竟不是比赛，既然是交流学习，倒也用不着找那些角度刁钻或者本身就很困难的课题，毕竟研究需要时间和资源，这样熟悉的课题，加上新的角度，榕州还是很会考虑问题的。”江嘉卉边琢磨边看向馆里。
　　研究基地并不像方才办公楼区域那么密集，为了配合训练和试验的要求，无论是露天还是室内的场地设计的相对都比较宽敞，两人从正门进去时由于离试验场地中心还有点距离，加上队员们几个铺在中间拿着图纸专心的比划和修改着，倒也没太注意有人进来。
　　“背对着我们的，穿黑色运动队服的就是老魏。”李彦弘抬手指了指远处弯腰同队员们讲话的男人。
　　她了然的点了点头，“旁边那几个就是新队员吧。”
　　“对，除了宋珂和李周敏，剩下几个都是去年才提上来的一批，素质都非常不错，未来大有可期。”
　　“你上次跟我说有个女孩跟我很像，她在这几个里面吗？”江嘉卉也很期待，能遇到一个与自己一样有天赋的选手，她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天赋是很好很好的，但是她也从未懈怠过，然而事事并不会按照写好的剧本完美完结，所经历的，虽然没有怨恨，但多少充满了一些遗憾，她希望这个和自己很像的女孩，能够带着他们这群人的遗憾，一直坦然的走向最后。
　　李彦弘将目光定格在远处那个同样扎着马尾的女孩身上，她戴着薄薄的眼镜，面上平静如水，偶尔皱起眉头，不多时又自然舒缓，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大概以为是哪个书香门第家的温柔小姑娘，但是身处此处，她当是敢于争先的女战士。
　　“喏，就是那个白色衣服的小姑娘，李舟敏，她是三年前进的队，但那时候一直是替补，那会儿孙明微和周涵宇还在，所以是给他们做的替补轮转，后来他俩退下来之后，就把她提了上来，才发现这小姑娘，有你当年那架势。”李彦弘越说越激动，就差上手比划了。
　　虽然知道队员离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是依然会令人唏嘘难过，她远远的看着李舟敏，“辛苦老师这些年培养了这么多好苗子，希望她也能成为我们南城的王炸之一。”这句是无比真诚的祝福，同样也在祷告，万事顺顺利利。
　　其实希望江嘉卉回基地并不仅仅是想让她回来叙旧，而是大家深思熟虑，希望她能够归队，哪怕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一直留在队里，所以无论如何，今天的话题都会最终引向那里。
　　李彦弘转头看了一眼她，发现她依旧盯着场地中央的几个人，脸上洋溢着温柔的笑容，他酝酿了许久，还是开口说出了那句话，“嘉卉，我们都很希望你归队，以你想要的任何形式。”
　　以你想要的任何形式。是因为她本身就从不越界，也是因为不想把地界给她圈的太死，因为她热爱自由，自由的领空下她才能不断的创造和发现，彼此太过了解，有时候也很令人无奈。
　　江嘉卉明白他话语中的郑重其事和那份不言而喻的分量，但自从几年前离开之时，她就已经想明白了，再不做循规蹈矩的傻瓜，也再不跳进任何同从前如出一辙的枯井。
　　所以这句“任何形式”，真正意义上让她感到宽慰。
　　“老师，您说，我做个编外指导，可不可行？”她笑盈盈的看着李彦弘。
　　李彦弘一瞬间恍惚，这个小姑娘长大了，好像又还和从前一样，她的回答也有些许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比原本预想的结果要好太多，做人嘛，得见好就收。
　　“我觉得没问题啊！不过你这个编外...怎么个编外法？”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我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能做的尽量满足，不需要我的时候，就不用管我。”
　　“这不行，这肯定不行，怎么听起来这个可怜，好歹是要上咱们队伍大名单的。”李彦弘皱着川字眉，一个劲的摇头。
　　“好些年没参与过竞技方面了，还不不知道能不能帮得上忙呢，万一帮不上，还大张旗鼓的整进大名单里，多丢人呀！”
　　“丢什么人就丢人了，赢，是我们一起赢，输，是我们一起输，哪有摊到个人头上的，别瞎说。”
　　“也行吧，咱就说...动静小点儿，那帮老家伙盯了我好长时间我都没答应，回头让他们知道就这么被您拐回来了，不得提着菜刀上门找您呀！”虽然此瓜与她关系颇大，但是不妨碍她开心的吃瓜玩笑。
　　“这时候你老师我的独门绝技就派上用场了，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怎么骗回来的，我也不知道啊？上面也没说呀？”
　　江嘉卉被逗得噗嗤笑出了声，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场边气氛欢乐，场下愁眉紧锁，宋珂和庄浩渺一开始在大方向上就产生了分歧，一个要把核心点定在运输工具上，一个要把核心点放在运输方式上，二人你来我往，场边也听的清清楚楚。
　　“话说回来，总局那边之前发了通知，全国赛动员大会会在12月份举行，届时将一起宣布研究大方向和课题，地点好像是在红城，你要不和队里一起去。”李彦弘双手抱胸，听着下面一阵一阵的辩论声，轻声对身边的江嘉卉说。
　　说起来，红城算是她的第二故乡了吧。
　　但是这个第二故乡带给她的结局算不上是好的，她对那里总归还是有些阴影留在心里，她做好了回来面对新局面的准备，但并没有想那么早就与他们打照面，迟早有一天是都要见一面的，但至少希望它来的更晚一些。
　　“刚不都说了要低调嘛，我这还没进名单呢人先出去了算怎么回事？”江嘉卉学他一般双手抱胸，皱着眉佯装生气的模样。
　　“好好好，低调低调，那就换别人去吧，等官宣了之后，机会多的是，正式比赛还是要见的。”李彦弘怎么会不明白她心里所想，原本还在猜想她是不是真的能够放下过去，但事实上小姑娘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心如磐石，也不意外，一个原本内心柔软的人哪怕滚过刀尖，大概也做不到绝情绝义吧，一切应当顺其自然，各自都有章法。
　　江嘉卉这里尚且还是顺利，但总有不太顺利的人在。
　　裴元述变相的告知了家里自己的行踪后，按照计划，也没有搬回家里住，还是搬去了之前比赛时住在安祈附近的房子，好不容易收拾一番后，也算累得够呛。
　　他利落的薅了一件黑色外套准备出门吃饭，人还没走出客厅两步，门外就传来门铃声，他寻思着这里常年没人，总不会有人按错门路吧。
　　裴元述将外套搭在身上，走到门边直接将门打开，随即一团灰色的影子就冲到自己面前，霎时眼前一灰。
　　“老裴！真的是你回来了！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这人老大的嗓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裴元述费力吧啦的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把身上的衣服拽的端正了些，“大白天的，你能不能稳重一点，这影响多不好。”
　　冯晔还沉浸在见到裴元述的喜悦之中，哪能听得进去这些话，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你还没回答我呢，回来为啥不说一声。”
　　裴元述把站在门口不动的家伙扯进屋里，然后顺手关上了门往客厅走，“这不是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嘛，谁知道你鼻子这么灵。”
　　“你猜我是怎么知道你回来的？”冯晔紧紧跟在裴元述的身后。
　　裴元述安静的倒着水，也不理会他问出的话。
　　冯晔自顾自的接着说：“是杨指导，他说他在国训基地门口好像看见你了，但是那会儿他一时想不起来，到了基地好久才意识到，然后我就去问的元理哥，你果然回来了！”
　　“我就是瞎逛路过那里，这么巧呢。”裴元述将茶水递到冯晔的面前，自己也在边上的沙发坐了下来。
　　“可不是，你走了之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了，我天天央着元理哥，他说他也不清楚你在哪里在干嘛，我还以为你要跟我们都断绝关系呢。”
　　“有这么夸张吗？还断绝关系。”
　　“你这不是断绝关系是什么，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招呼都不给我们打一声，算怎么回事？”
　　裴元述知道这小子虽然外表有点咋咋呼呼，甚至有时候还有些神经刀，但是内心的最重情义的，在这个跟他掰扯下去，他一准叨叨得停不下来，还是服个软算了，省的吵吵的脑袋疼，饭都不成了。
　　“我道歉，对不起，我请你吃饭。”说话间就把冯晔往门外拉。
　　这句道歉冯晔还是很受用的，好兄弟怎么忍心真的责难，回来就好了，至于以后，都是一劫渡一劫，总会有解决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