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纪元》枯相

5、旧事

　　驾驶车门打开，不出所料，驾驶员已经身亡，面色发黑，胸口处洇开一大片血迹，像是被猛禽挖去血肉。

　　不过也只是像，一路下来他们见过几次这样的死法——心室里好似有着数万虫蚁向外冲，胸腔被生生从里往外涨破……等他们看清想去救时早已来不及了。

　　“你守门，我控制车。”时徽说着打开了广播，“全体乘客请注意!全体乘客请注意!一分钟后列车到达泉城，届时会打开车门，请所有人做好下车准备!再次重复:一分钟后列车到达泉城，届时会打开车门，请所有人做好下车准备!”

　　他说话时手里动作未停，噼里啪啦一通打。因为广播的原因人们都挤到了车门处，没人来攻驾驶舱门，李长泽也轻松不少，得空看时徽在鼓捣什么。

　　长泽疑惑“平时他们开车前也要这么弄吗？真麻烦，现在技术都发展成这样了，为什么不改改?”

　　“本来没这么麻烦的，但驾驶员没了，指纹无法识别，就只能用攻克系统的方式，还好这车配了键盘”时徽无语。

　　十几年前过度的发展使大批量工人失业，似乎一切都可以用智能AI解决，一场新型经济危机正在酝酿。官方为提前预防危机出现想了不少办法。其中一条就是“塞人”，还研究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来“重整社会风气”。

　　他们就像是成了机器的一个零件，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被灌输着“我很有用”的思想。没人想过离开……也许有吧，只是从来不敢——工作不需要他们，他们却需要工作，哪怕放弃自由。

　　电轨车驾驶员的位子就是如此，不累，但无聊。如果不是灰雾，他也许一辈子都如此“安逸”。

　　“一会儿出去后向南跑抄小道，大道上人多危险。”

　　“明白。”李同志很给面子。

　　一分钟已到，车门应声而开!幸存乘客鱼贯而出，吸食者对泉城的向往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而能够不靠血液坚持下来的人也大体理顺了现状，踉踉跄跄地跟着跑。

　　哪怕见过最残忍的背叛，从众已成为一种本能。

　　二人竭力克制，靠互换血液挨过阵阵窒息。当最后一人的脚踏出车门，他的身后闪过两道黑影。

　　—离风巷—

　　“看不出来啊，练过?”李长泽是健身教练，跑得快体力好很正常。但这位上了车就睡觉，黑眼圈重得都能跟熊猫比的“社畜”青年是怎么做到几千米下来连气都不喘的啊?

　　“嗯，长跑而已，个人爱好。”

　　“你不是学历史的?”他无意间看到过时徽包里散出来的资料。

　　“不是，那个也是个人爱好。”

　　“那之前更改列车程序?”

　　“那个是工作。”时徽淡淡。

　　李长泽:“……那您爱好还真是广泛。”

　　“再广泛也比不上您一手一个小朋友”

　　鞋底打在水泥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四周安静得出奇，叫喊声也离他们远去。

　　“你不会带错路了吧?”在这种情况下平时一天走八百遍的路都可能走错。

　　“没错，这地方是废区，一直没开发，也就没人住”

　　“这时代还有废区，厉害了!”李长泽是真心震惊，近几年来人口一直只增不减，他还真没见过不住人的楼盘。

　　“闹过鬼，挺玄乎的，没人愿意住。”

　　李更绝不可思议，都快22世纪了，还有人这么迷信。

　　他们并未过多停留，只是又“交换”了一遍血。

　　等他们跑过寂静，李长泽好像听到从废区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二人不知跑了多远，灰雾笼罩之下只能勉强分清昼夜——只是从边缘透出微弱光线和乌黑一片的区别，同样一片死气沉沉。

　　后来他们终于到了安全区，迈过灰雾与安全区的分界线，像是越过了生与死的距离，耗光了时徽所有的力气。

　　————

　　“呜…呜…呜…”手腕上的金属环阵阵颤动将时徽的意识拉回当下。起身时小腿抽了筋，痛得他抽了一口冷气，他已经坐了5个小时了。

　　“喂?好的!我这就到!”他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尽是难掩的激动。李长泽回来了!

　　男人浑身满是泥和血的混合物，部分残损的防护装已经被脱下来放到一旁，仔细看时衣服上的袖章像是被生生拽了下去，疲惫的面孔，使它与整个庄严肃穆的大厅格格不入。

　　等时徽赶到分部时，见到的便是眼前此番景象。

　　“总算回来了。”时徽感慨，用拳不轻不重地往李肩上碰了一下，却没想到他被撞得踉跄着后退。

　　若是以前，李就会气笑着撞回来，顺便再调侃上几句。可不知怎的，这时他半句话不曾说，只是将眼睛移向别处。

　　“他太累了，等他休息好了，您再去医疗所找他吧。”医生见状不对，赶紧救场。

　　“理解理解。”时徽自然向后退了一步，摆摆手“等大功臣好了再来切磋。”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有穿着审判庭制服的人来过来，打声招呼的功夫，手环上就多了一条信息:“明早四点行刑处六楼”，发件人是处长。

　　最近可真是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