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纪元》枯相

6、荒村

　　当白浮坐在自己面前时，李长泽神经质地抽了一下嘴角，但眨眼功夫就被压下去了，如果硬要形容，那很像是无可奈何的苦笑。

　　“辛苦了。”白浮递过一杯热牛奶。

　　“应该的。”李长泽只是低着头闷声闷气。
　　“杀一群无辜的人也是应该的?”白浮说这句话时，李长泽只觉得身子微微发僵，像是依旧置身在那阴冷的荒村之中。

　　“一群无辜的人?长官的异能不会出问题了吧?”他们平时都是没大没小地叫白浮一声哥，出了什么事下意识觉得有白浮就没大问题。
　　长官这个词像是高墙，把他们分在了对立的两面。声音闷闷的，空气中弥漫着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如鼓般的心跳声。

　　他敢“冒进”，因为他有底牌，他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也会是此次行动唯一一个信息源。

　　“我们谈谈怎么样?”

　　“长官还不如把我拷起来审问来得直接。”

　　“什么条件?”白浮不善周旋也不喜欢多说。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总归是承载了太多。

　　他要活着，白浮怎么保证能让他活着？安全区再大，也只是六七个城市的地界。机构要审他判他，罪行一旦托出，他再无退路。

　　“视——”情况而定。

　　“我们当然可以保证你活着，只要你把该说的都说了。”白浮话没说完，卫衷就接了话，顺带往他肩上搭了件风衣。

　　“卫副官倒也不用答应得这么干脆，机构的规矩我清楚得很。这样吧，我换个条件，别让人探我的记忆，我直接说，怎么样?”李长泽竭力克制住颤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嗯。”白浮默认。

　　“八天前我们在返回行进过程中惊扰了怪物，一队人都被打散，约定好到第八据点集合，但我的指南针摔坏了，就偏离了路线，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安全区。”

　　也好在指南针摔坏了，才让他逃过一劫——后来他寻到正路时，在据点见到了队友干枯腐烂的尸体。危险的信号在李长泽脑袋里滚动——他不知道这个安全区有多大，但就目前这黑灯瞎火的情况看，这里极可能没有电、没有种植作物的条件、没有能储存大量食物的仓库……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子。

　　那些人是怎么熬过这三年的?没有粮食的时候他们又能吃什么?

　　自己在这个时候被他们发现，说不好会获得一个“新鲜食物”但身份。

　　他理性地后退半步，却再也退不出后半步。群居动物总是不受控制地靠近同类，人也一样，在他们的潜意识里，群体的代名词是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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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村

　　一个幸运又不幸的村子，来了一个幸运又不幸的人。

　　说是幸运，因为它是方圆几十里内唯一一出“安全区”；说是不幸，因为在快速发展的未来，永安村像是掉了网，一直停留在5G——没有人造光源，没有储量系统，没有能使人长期存活的一切。

　　李长泽跌进村子的时候着实被惊着了，他一直顺着指南针跑，没注意到脚底的木头，一下栽了出去，本就惨遭怪物毒脚的防护盔终于从随着这一下从头上脱落。李长泽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要完!”

　　意料之中的窒息感和心口痛并没有出现。——这是安全区!

　　这个惊人的想法在李长泽脑子里炸开，基地之外，不只有灰雾和怪物，还有安全区!

　　稍做冷静后他爬起来捡起防护盔，然后打量这里的环境——现在应该是白天，灰雾之上透出浅浅的光亮——就像是有月光的夜。

　　枯死的槐树立在村头，隐隐间有个深色的轮廓，空气中的腐朽气和泥土气混在一起令人恶心。

　　李长泽心下疑惑——这个年代了还有这样的建筑，属实不常见。

　　但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却让李长泽安心。
　　因为他看到了隐约闪现的火光，在不远处，跳跃间把他的整颗心都攥住了。

　　里面的人也像是察觉到村口的响动，就着火光的移动可以猜到他们站起身来朝这边走。
　　“咳咳咳咳咳咳”像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他闻到了柴烟的味道，但这味道对他的气管实在不大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