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庭晚》我会煮面啊ovo

4、情意

　　柳皇后正坐在正厅里品茶，见季舟凛缪承颐二人走来，脸上顿时增添了几分喜色。
　　“母后！”季舟凛忙靠了上去，语气也有些撒娇，一旁的缪承颐颇有礼数的行了一礼。
　　“慢点儿，别摔着了。”柳皇后温声道，看着她的眼里满是慈爱与疼惜。

　　“几日不见，愈发没规矩了。”
　　“还不是仗着母后疼我。”季舟凛笑的俏皮。
　　皇后转而拉着缪承颐的手坐了下来，越看越喜欢，“承颐啊，有些日子没来了。”
　　缪承颐温和地说着，“娘娘，近日课业繁忙，这不是刚得了空就来您殿里了吗。”
　　“诶，本宫好些日子没见你，瞧着都瘦了，课业重要，可也别累着自己了。”皇后笑着对她说，“说来也是巧了，本宫今日刚做了些你最爱吃的荷花酥，晚些你都带回去。”皇后语气温柔，轻抚着缪承颐的鬓边。

　　“那臣女今日有口福了。”缪承颐笑道。
　　“母后，儿臣与承颐都在先生门下受教，儿臣也辛苦着呢，您这么偏心，我可不依了。”季舟凛在一旁说着。
　　“哪次少了你的？怎么说的好像母后苛待了你一样？”皇后嗔怪道。

　　“这还差不多呢。”季舟凛趴在桌上笑盈盈地。
　　“说起来彻儿昨儿个刚来了信呢。”皇后无意间提起。
　　缪承颐听到这话眼神一亮，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了下去，细密的浓睫长覆在杏眼上。
　　“皇兄走了两个月，如今才写信，怕是早就忘了我了。”季舟凛说。

　　“忘没忘你看看不就知道啦。”皇后正说着一旁的毓慧便把信呈了上来。
　　季舟凛逐字逐句地看着那封季明彻自前线寄来的信笺，有意无意的把信朝一旁缪承颐的方向倾了倾。
　　代儿臣问缪姑娘安。
　　季舟凛看到这七个字时，余光暗暗瞥了眼一旁的缪承颐，却发现她仍是端持着礼态坐在一旁，目光丝毫没有朝她这边投来，季舟凛内心暗暗叹了口气。
　　皇后也深谙其中关节，但毕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亦顾及缪承颐女儿家的面子，虽是内心日日期盼，但也终是没有点破，只得暗自祈祷季明彻早点开窍。

　　就在这时，却见季景誉信步走来，“见过娘娘。公主，缪姑娘好呀。”
　　“誉儿。”皇后笑意温柔。
　　季舟凛面色渐冷，没搭理他，一旁的缪承颐起身行礼，“见过郕王殿下。”
　　“缪姑娘有礼了。”季景誉浅浅一笑，轻摇折扇。

　　“这是晋王殿下的信吧，听闻殿下在边境屡立奇功，想必此次班师回朝后，圣上又是一番重赏。”季景誉目光投向季舟凛的手上。
　　皇后听到后眉目稍稍舒展了些，依旧温温和和的，“彻儿年岁尚轻，谈不上什么功劳，不过是他本分之内罢了，在边境也是磨练他心性，我只盼他平安就好了，别的也不敢奢求。”
　　“长公主近来身体可好？”皇后挂念睿阳长公主的身体，关切地问道。

　　“景誉不孝，这么多年没在母亲身前，幸好娘娘关照，不过母亲还是老样子，但也没什么大碍。我此次归来正好可以在母亲膝前好好尽孝。”季景誉感慨道。
　　皇后听此，轻轻搭上季舟凛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不怪你。凛儿，过几日你带些东西去府上看看长公主，你们也许久未见了，替母后问个好。”
　　季景誉在一旁附和，“不如就这两日吧，说来母亲最近总是念叨着公主呢。”说完笑眯眯地望着季舟凛。
　　季舟凛听到这话，下意识冷着脸想拒绝他，但想到睿阳长公主，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说，只得应下。

　　这一来一回，皇后算是看出了二人之间的猫腻，旁敲侧击道，“凛儿，可是誉儿离京游历多年，倒叫你们之间生分了许多？”
　　季舟凛被皇后突然这么一问，为免皇后多思，只得强颜欢笑地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啊…”
　　“没事呀，誉儿刚回京没多久，你们多走动走动也无妨的，莫要伤了儿时的情分。”皇后说。
　　“娘娘多虑了。”
　　季舟凛闻声抬眼看去，温阳的明光映着他那秀逸清冷的脸，光影交错间，季景誉投来了不甚在意的一眼，声色散漫道，“谈不上什么生分不生分的，许是我归京月余，尚未来得及同公主叙叙旧情，明日我找个机会好好与公主叙旧。”
　　季舟凛没接他的话，也懒得理他。

　　更深露重，微弱的月华穿云破雾，迷迷蒙蒙地亮着，四周鸦默雀静，寂寥沉暮。
　　从坤宁宫用完膳，三人走出了宫，季景誉慢悠悠的走在季舟凛和缪承颐的身后，隔了好一段距离，三人一路无言。
　　一旁的缪承颐忍不住小声开口，“凛凛，京中盛传郕王殿下心悦你许久，如今看来竟是真的吗？”
　　季舟凛听了这话面色不禁又冷了几分，“承颐，莫要道听途说。”
　　缪承颐深知她的脾性，继续说，“其实我觉得殿下若真倾慕于你倒也无妨，只是我与你自小一起长大，我竟从未察觉他对你有这般心思，不过你何至于这般讨厌郕王殿下？”
　　“真心何以见得？只怕是有人借着真心做幌子，另有所图罢了。”季舟凛说。

　　*
　　“公主，奴婢按着您的吩咐，这几日一直派人盯着陈叙和徐昌和，发现郕王殿下昨日出入了大牢。”容婳在一旁说道。
　　季舟凛迈着步子朝睿阳长公主府里走去，听了这话也不感到意外，反倒笑了，说，“本宫竟不知，这一桩案子牵涉竟这般广，连郕王殿下都要凑个热闹？”

　　府中睿阳长公主季熙瑶早已候她多时，京中传闻她是与同嘉帝最为相像的皇嗣，这位公主为国征战半生，十七岁时坐金鞍调白羽，一杆长枪破虏骑千重，击退朔洲察沁、瀚铁、巴兰三部于达尔台湖，收复河西地区，二十八岁马踏南椋收入大胤版图；中原统一，大胤版图扩张至前所未有的庞大规模，五年后再征西北，亲斩朔洲瀚铁部大将阿骨朵于阵前。
　　至此，朔洲九部十年再未进犯西北。
　　她在军中声望极高，同嘉帝在位时一直有心传位于她，只是季熙瑶无心皇位，于是在同嘉帝另外的两位皇子，楚王与秦王的一番激烈的夺储斗争下，皇位才落到了楚王，也就是如今的玄启帝头上。

　　季熙瑶坐在厅中，她因旧疾早已卸甲多年，但只是穿着素色的常服，依然能隐隐看出昔日英姿勃发的风范。
　　她远远瞧见季舟凛，赶忙走了出来，一把抱住季舟凛，笑的合不拢嘴，“凛儿，你个小没良心的，许久不来我府上了。”
　　“姑母！我这不是来了嘛。”季舟凛说道。
　　待二人坐下后，季舟凛才问起季熙瑶的身体来，“姑母近来头疾可有好转？母后记挂您，让我给您带了些近日寻来的新药方还有补品，姑母可要记得吃。”

　　季熙瑶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医了这么多年，药也不知吃了多少，但还是没什么好转，不妨事的，还劳你们替我操心，反正我年纪也大了，也看开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季舟凛听了这话有些生气，“姑母不许这样说，姑母正值盛年，是要长命百岁的人。”
　　“好好好，姑姑说话一向这样嘛，小凛儿让让姑姑，别生姑姑的气，既是皇嫂的心意，我自然是不能辜负了的。”季熙瑶不以为意的摸了摸季舟凛的头。

　　季舟凛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幼时常出入长公主府，曾见过季熙瑶头疾发作痛不欲生的样子，沙场征战之人什么痛什么苦没吃过，这头疾却这般凶险，季熙瑶说的这样轻松，也不过是在逞强罢了。
　　她对季熙瑶说，“姑母您放心好了，我定会为姑母遍寻天下名医，替姑母医好病的。”
　　“好呀，那姑母先谢谢小凛儿了。”季熙瑶说着突然看向了门口，朝门口那人喊了一声，“誉儿！你快看是谁来了。”

　　来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待他走近了，腰间玉玦碰撞的清脆声音响在耳边，他笑的懒洋洋的，“表妹？”
　　季舟凛慢悠悠地回首看向他，语气生分冷硬地很，“哦，原来是郕王。”
　　季熙瑶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季舟凛说，“对了凛儿，姑姑近日闲来无事在府上学了好几道菜，你今日来得正好，姑姑下厨，尝尝我的手艺。”说着还一边吩咐着季景誉，“誉儿，你替我好好招待下凛儿。”
　　话落她便起身朝外走去。

　　待季熙瑶走后，季景誉才不急不慢地坐在了季舟凛身旁，他单手托着下巴，淡淡打量了下季舟凛，却见她并不避却，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往日眸中清寒漠然不见。
　　周遭静尔，春光乍现，柔晖悄悄打进了厅堂，被温香煨着旖旎伏上了发丝，又如丝丝缠缚般绾在了少女不沾春水的指尖。
　　她轻轻眯起了眸子，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仿佛不自知般，含起了融情春水，如同一汪望而生渴的清沅，咽入喉中化不开糅不碎，却又凝成了一把刮骨钢刀。
　　原是深深浅浅回眸间都在勾离着人的理智。
　　“怎么这么看着我？”季景誉问她。

　　她却笑了，“我在想着，郕王殿下素日里在京城中做这逍遥闲人，私下却这般关切家国大事吗？”
　　季景誉听了这话也不见慌乱，仿佛是意料之中，他缓缓凑近了，“公主不知吗，我倾慕公主已久，听世子说公主为春闱一事劳心已久，便想着能否为公主尽些绵薄之力。”
　　季舟凛见他凑近，也不退后，反问他，“倾慕我？”
　　“是啊，愿为公主赴汤蹈火，以证我心。”他似笑非笑着。

　　“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她继续问。
　　“自然是。”
　　“那为我去死呢。”
　　“不在话下。”他情真意切地说。
　　“那你现在就去死。”她说这话时表情天真，仿佛不知纷繁世事般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