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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金宛平随林冠雪一行人出去之后，牢房里，文景与兆华背靠背依偎在一起，聊起天来。
文景整个人的重心都放在兆华身上，几乎在那儿一瘫：“难得片刻清净，我这方疲惫，可否借你后背小睡片刻？”说完，就要沉沉睡去。
兆华向前一倾，文景冷不丁地掉了下去，责备道：“云君，你可真小气。”
兆华无奈道：“先别吃饱就睡，你猜测林冠雪究竟是什么身份？会和金宛平说什么？”
文景不甘心地又往兆华背上狠狠一靠，兆华只好乖乖配合着。
等文景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这才满意，慢慢梳理说：“让我从头梳理一下。我们下界只为调查青玉，说是被魔头暗藏窃走了。现如今得知此事只是一个代指，青玉指的是焕玉灵君，转世为秦觅川；暗藏指的是夜无机，转世为陶允山。命格先前说过林冠雪是个关键人物，如今他已经帮我们理清了线索，又窃了符牌，夜无机必会回来寻他。今日芜阳官府下令逮捕我们，此事定是林冠雪所为，其应是个隐藏的大人物，会不会他就是所谓的仙首——白江鹤？”
“我看不像，见过白江鹤的人太多，他很难伪装成一个初出茅庐的修士。”
“白江鹤功力以至飞升水准，变换外貌应该很容易。只是，如果他是白江鹤，如此城府极深之人，会对金宛平动心？”
“不过，他既然能调动官府捉拿你我，或许与白江鹤有什么勾连。”
“还有之前血夫子的事件……这事是巧合，还是阴谋？”
“想来其中有些猫腻。”兆华突然问，“你方才给金宛平的符是什么。”
“是定位符，一旦她有什么危险，我也好救她。”
“她真是无辜，被我们连累至此。”兆华抱歉地说。
“并非，”文景道，“虽然我们要负一部分责任，可别忘了她师父是个什么人物，有这样的师父在，如何不会惹祸上身？与我们同行倒还安全些。”
“说到底也是命运，她注定要与林冠雪有这样一番纠葛，”兆华点点头，又说：“林冠雪将我们捉至这里，又不向我们讨要符牌，看来尚不知晓所盗为假。待他知晓，定会来寻我们。”
“说到底也是命运，”文景学着兆华的口气道，“我注定与你这顽石有一番纠葛。”
兆华转过身来，文景就要滑在地上，却被兆华一下搂住，巧巧地四目相对。
文景眨了眨眼睛：“云君，这姿势……不太妥。”
兆华不舍地松了手：“这番纠葛，说不明理不清，教人受折磨。”
文景收拾了块舒适的地方，准备歇息，随意说道：“不知夜色几何。”
兆华突然被点醒了一样，握住文景手腕，道：“先别睡。”便左手一挥，一片星空出现在牢房顶部，点点星光悬在头顶。
“还挺好看的。”文景躺下，温柔地注视着夜空。兆华也轻轻躺在他身边，枕着胳膊看着文景的侧颜。两人就静静地看着星空，星星空灵漂亮，如几百年前的一样。
在视野中，那片星空越发遥远，越发广阔，文景看见了星空下的树木，结满了沉甸甸的黄杏，看见了杏树旁的溪水，看见了自己曾经居住的山洞。星空越来越远，他还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自己，怀里抱着一只小黑鸟，坐在洞前看星星。
那只黑鸟对年轻的自己说：“小黄仙，你为何要离开我？”
文景轻轻抚着鹏鸟的毛发：“青冥大王已经除了，你我也保全了性命。我如今修为大减，应该寻个清净处，好好修行。至于你，”文景轻轻一笑，“你本来就是神鸟，怎么能被我耽误了前程，快回自己家吧。”
“我没有家呀。”那只鹏鸟用稚嫩的声音委屈道，“我是生在云雾里的，我没有家，我要和你在一起。”
“不行，你必须得走，”文景仍抬头看星空，此时闭上发红的眼圈，硬声说，“神妖殊途，总是纠缠在一起，是会遭天谴的。我先前不知你是神鸟，不然……不然，我才不要收你做小弟呢。”
“我不走，我就要缠着你。”
“阿黑，”文景强忍着难过，用轻快的语气安慰道，“待我飞升，就去寻你。我这般聪明机灵，不出多少时日定能飞升上天，到时你我不就再见了？”
说完，文景把鹏鸟放在地上，自己站起身来。鹏鸟化为一英气少年，约莫比文景小四五 岁，此刻从后面抱住文景，脑袋伏在文景颈边，委屈地啜泣。
文景将少年的手掰下来，哽咽道：“有缘自会相见。”然后就迈步向前走。少年又变回小鸟，追随着文景，在背后垂着头，默默地飞着。
文景听着身后的动静，终于转过身来，一把抱住小鸟，眼泪不住下落：“对不起，我们真的要分开了。记着，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文景将毛茸茸的鸟儿放在草坪上，鸟儿羽毛悲伤地抖动着。文景擦了擦眼泪，强扯出一个微笑：“不要再追了。”
“阿黑，再见。”文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漫天星空下，年幼的兆华伏在地上，哭成一团。
牢房内，文景看了此番回忆，两行清泪从眼角涌出。用手一擦眼泪，回头目光对上兆华的眼睛：“真的是你吗？”
“是我。”兆华伸手揽住文景肩膀，轻声重复着，“是我。”
文景还未开口，眼泪又落下来了，兆华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文景伸臂将兆华抱住，伏在兆华肩头，不断落泪：“为何忘记我？”
“我，并不知道。”兆华低头，额头抵在对方头顶，“不知道为何就失去了这番记忆，让人苦不堪言。”
“说是有缘再见，没想到缘分弄人，竟让故友陌路百年。”文景感叹。
“如今相认，便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文景一笑，宛如几百年前初见时的小黄仙，道：“谁料以前可爱的小团子，如今这般铁塔似的，一点也不可爱。”
兆华也笑道：“你倒是没变，一样的可爱。”
“你才可爱。”
“你可爱。”
“你最可爱。”
“不如你可爱。”
……
牢里的烛火熄了，狱卒喊道：“休息！”而两人依旧对望，头顶的星空更为明亮，花草香气绕着二人，这是旁人看不到的世界。
过了三日，还未见金宛平的消息。文景再一次接过狱卒送的白粥小菜，忍不住翻个白眼：“兆华，快把你的辟谷丹分我两粒。这饭菜实在受不住啦。”
“二位仙君，老身又来叨扰了。”
久违的命格终于出现了，兆华与文景都为之一振，忙不迭道：“星君，可是将你盼来了。”
“命格星君，我们这次寻到了焕玉灵君的下落，尚不知该作何行动。还请星君指明。”
命格缓缓道：“焕玉灵君三百年凡劫已毕，到了该归位的时候了。说完，命格就沉默了，脸色也低沉起来，似在思考措辞。
沉默得让二人好生蹊跷。文景忍不住追问，命格才开尊口：“二位仙君，此番下界，并非是为了寻青玉，也并非是寻焕玉灵君。”
二人一头雾水，问：“那是为何？”
命格说的很慢：“此番下界，是为了让云君渡劫。兆华云君，你的劫数要到了。”
文景一怔：“如此大事，为什么这方才告知我们？”
命格只摇头：“自是天机。”
兆华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才说：“星君，我有一疑相问。为何我失去了一些重要的记忆？”
命格道：“老身不知。”
文景又说：“兆华先前入了梦魇，记起多年前的往事，这是否就是劫数？”
命格摇摇头，叹道：“二位仙君珍重！云君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