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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   (三十三)
      牢门又开了。几个狱卒一脸堆笑地散去,只有林冠雪一人进入牢内。

      文景起身,调笑道:“林公子一天来两次,不嫌烦吗?还是觉得我们比较能让你解闷?”

      本以为林冠雪又要沉了脸色,没想这次他仿佛未闻,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握住文景的手腕,压低声音道:“快走!”

      就一刹,兆华按住了林冠雪搭在文景腕子上的那双手,给了林冠雪一个冷冽的眼神。
      林冠雪也满眼焦急地望着兆华,这一望,倒叫兆华眼中的冷冽和疑惑都消失了,好像感知到了什么。

      文景把手腕从林冠雪掌中抽出来,目光在林冠雪与兆华之间移了两移。只听兆华道:“林公子可是要提审我们二人?那就请便吧。”

      林冠雪神色放松了许多,浮出一些欣慰的神情来,就带着二人出了牢房。狱卒见状前来,不解地问道:“林公子,可是需要我们为您押送?”

      “不用。”林冠雪平淡道,“开路。”

      狱卒犹豫了几秒,但见林冠雪一脸清冷不好惹的模样,也只得点头道:“林公子慢行!”

      文景兆华紧跟着林冠雪出了大牢,见到久违的天空树木都觉得舒了口气,林冠雪神色一直崩着,从未放松过,转身递给二人两张幻形符。

      两人接了符,听林冠雪道:“二位换个容貌吧。”兆华与文景都照做了,跟着林冠雪匆匆进了一家繁华的客栈。店主人见了林冠雪不断施礼,林冠雪只打断他,不叫人叨扰,几步闪进客房。

      进房将门一关,林冠雪一路的紧张方缓解下来。

      兆华道:“还请显出真身。”

      “是我。”林冠雪开口竟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金小姐?”文景脱口而出。

      灵光一闪,林冠雪消失了,金宛平出现在眼前:“二位,事不宜迟,请赶紧离开此地。”喘了口气,又慌忙道:“长话短说,我这就把所知的事情告诉二位。”

      原来,三日前金宛平被林冠雪请至御风庭,两人相谈不欢,被林冠雪反锁于内。好在,金宛平偷了几张林冠雪的幻形符,趁林冠雪出门的时刻,换成他的模样逃将出来。

      金宛平此时沉色对二人道:“林冠雪的师父不是别人,正是仙首白江鹤。这二位都不是什么好角色,心思重的很。”

      “尤其是白江鹤这个妖道!”金宛平愤怒道,“尉离从未修过法术,如何得道飞升。而白江鹤为了博得尉离的喜爱,不惜逆天行道,用啖食灵气的方法滋补,使尉离毫不费力就能获得灵力。”

      文景兆华只听金宛平娓娓道来,事情的来龙去脉渐渐清晰了:

      芜阳王尉离原也不是个昏庸之辈。许多年前,尉离是个非常英明睿智的王,才能将芜阳治理的井井有条、繁华强盛。

      自从白江鹤横空出世,因其神通广大、有飞升之能,得道尉离的极大赏识。不假时日,尉离整个人渐渐懒理朝政,把掌中大权几乎全交给白江鹤,自己沉迷修炼,一心只求得道飞升。

      修士是个苦差事,只有日日苦练,经年累月长期以往,才能运气施法。尉离从未习过仙术,妄谈飞升成仙,无异于痴心妄想。

      而白江鹤却施邪计使尉离灵气大盛,虽不能搏斗妖魔,但确实灵力深厚,修士隔老远就能感知到尉离强大的法力。白江鹤告知尉离,此谓之曰“文修”,即日日服丹,打坐冥想,就能打破凡胎禁锢,终有一日踏长风乘天光,飞升成仙。

      尉离之所以有这种成效,是因为服用了一种叫做“藏须散”的药粉。这种药粉不是什么神仙练淬的灵丹,而是一种邪药,药材正是之前在福苍山出现过的“蓝色毛团”。

      这种毛团原是一种小妖精,因其灵力微弱,数量众多,所以被白江鹤选来制药。一来邪气较弱,几乎不会反噬服用者,比较安全;二来数量较多,可以源源不断供应给尉离服用。这蓝色毛团喜欢追随大妖大魔,一同兴风作浪,在其后捡些肉渣吃。哪里有恶妖邪魔,哪里就有这种尾随其后的小妖怪。

      为了长期捕获这种小妖来制药,白江鹤修炼了一种孕育妖邪的邪器,也就是“叱影”。“叱影”出世后,蓝色毛团果真追随在侧,可“叱影”招惹的妖魔太多,以致妖祸四起。无奈,白江鹤将其封印在福苍山中。

      前两年,白江鹤唯一的弟子林冠雪学成出师。白江鹤不许他说出自己出身,林冠雪就守口如瓶,从来对师门避口不谈。林冠雪初入江湖就名声大噪,一路降妖除魔,积累功德。

      林冠雪出师两年后,也就是“叱影”被封印在福苍山的第二年,果真又孕育了新的妖邪,招惹血灾——这次孕育的妖怪就是血夫子。

      这一年,也到了尉离的飞升之年,“叱影”不再有用,白江鹤便命令其弟子取回叱影,交还于自己。

      等金宛平讲完,一路所遇的前因后果清明了很多,但文景仍有一些疑惑:“虽说尉离身无灵力,只能服用邪气微弱的蓝色毛团,可白江鹤是个灵力深厚的,他一旦动用了啖食灵气的心思……”

      “想必血夫子献祭的主人就是白江鹤自己。”兆华接着道。

      金宛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血夫子食人心,再献祭于白江鹤。如此算来,白江鹤就是啖人命的嗜血邪魔!”

      “金姑娘,多谢你赶来搭救。”兆华道,“得亏姑娘机敏,方能获得密辛,又自保周全。”

      金宛平摆摆手,此刻竟挂了一抹苦笑:“二位公子快快离去吧,白林师徒二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好,就让我们先将金小姐护送回萍庐。”文景诚恳道。

      “我,自然是不能走的。”金宛平面上苦笑又加重了几分,美貌的面孔显得悲戚哀愁,仿佛身处绝境。

      “为何?小姐放心,有我二人在,无论如何也护小姐周全。”文景又道。

      “我与林冠雪的账还没有算完。”金宛平苦笑出声,“在云溪,我二人已经互通心意,定了终身。他如今害我如此,我绝不放过他。”

      “姑娘,放下恶债,方能免生心魔。”兆华劝慰说,“再者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前情势不妙,还请姑娘三思。”

      金宛平垂了眼睑,很深地叹息了一声:“我从未对谁如此动心,如今倾心所付之人,叛我害我,恕我无法放下。”又淡淡看了眼文景:“当年与你定婚,我也只是赏识你的才情武略,微微动情,所以就算你二人搅乱婚礼、叛我而逃,我也没几天就想开了,甚至还能跟你俩做朋友。”文景面上一白,正想着如何对答,又听金宛平继续说道:“可我对林冠雪不同。我对他是爱也刻骨,恨也铭心。”

      文景听罢金宛平如此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劝慰。

      金宛平仿佛看透了似的,道:“二位不要劝我了。我与他的账终归是要算清的,你们二位就快动身离开吧。我这就回他府上,与他说个明白、算个清楚。”

      文景还想再拦,兆华却向文景灵识中劝阻:“我们拦也没有结果,就让金姑娘追随本心吧。”文景只好作罢。

      金宛平与二人作别后,坦坦荡荡的向御风庭走去,端的是光明磊落、爱恨分明的女侠做派。文景目送她远去,想起与金小姐初见时拔剑相对、怒火滔滔,再见时泯尽恩仇、肝胆相照,不由心中起了一些波澜,一时间感慨万千。

      (三十四)

      听闻金宛平逃遁,林冠雪急忙赶回御风庭。进了偏殿,便一眼望见门前禁制已经破了,登时心下一惊。林冠雪心凉地推开门,却发现金宛平正在桌上把玩着一张符咒,见了林冠雪,怪声道:“林公子这里有好多新奇玩意,可真是让我长见识。”

      “宛平,”林冠雪语气平缓下来,目光扫过一周,“方才可是出去了?”

      “是。”金宛平回答地坦然。

      “你如今愿意回来,可否理解为原谅了我?”林冠雪平缓道,但即使压缓了声线,仍能听出其中所含的一丝期待。

      “哼,”金宛平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最恨是什么吗。我最恨所信之人骗我!”

      林冠雪垂目,敛口缄语。

      金宛平娓娓说:“我十岁那年,还住在芜阳。府上一小丫鬟长我几岁,叫做阿枫,我将她视为最好的朋友。她被一妖道收买,缠着我教给她点灵之术。我问她突然学这做什么,她告诉我,学会了以后可以保护我。”

      金宛平苦笑,继续道,“其实她只是收了妖道的钱财,要买我府上人命。我那时见她柔弱,不像学此道的,就不肯教她。她又缠着我,让我展示给她看,就唤了一只猫咪,封了猫咪的灵识,操纵给她看。正当要解开猫的禁制时,却发现怎么也解不了。你猜是怎样?”

      林冠雪听她讲得伤心,不由带上了心疼的神色:“究竟怎样呢?”

      金宛平声音逐渐颤抖:“她事先喂了妖道给的药,那猫不听我操纵,开始不分青白地抓人伤人。被猫抓中的人皆失控,都开始持械打斗,我无论如何都压不住他们。后来,我发现那些人好像都被猫操纵着,为了平定局面,我只好将猫杀了。谁料,那二十人全部原地自戗!我府上二十条人命就这么没有了!”

      说完,金宛平陷入悲痛的沉默之中,林冠雪也心思沉重,缄口良久,好一会才轻声道:“事发之后,你…还好吗…”

      金宛平眼中尽露悲哀之色,带了些哽咽:“后来……我郁聚成疾,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在我们逼问之下,阿枫全说了。她说那道士说要帮她赎身,又给了她不少钱财,只说要府上遭一点血灾。她也怕了,不住地求我们不要告诉官府。我家安顿了此事,便将她逐出门去,也搬离了芜阳。而那些法术,我父母严禁我再修炼,我只能执剑习武,背着他们偷偷练习仙法。”

      “听闻你的经历,我更加抱歉之前不辞而别、有所欺瞒。”林冠雪尝试着走近了些,仍是柔声道,“可我确是师命难违。我对你一片诚心,苍天可鉴。”

      “师命难违?哈哈哈,”金宛平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你好像很无辜啊?认贼作父,跟随这种人渣师父,还装什么身不由己,装什么白莲花?”

      “你……”林冠雪面色难堪起来,努力柔声道,“我是孤儿,从小被师尊收养,师尊待我如子,我怎能知恩不报。”

      “你可真是生了副好心肠,何等的助纣为虐,还能粉饰为报恩。”

      房门突然被敲响了,两人一下静了下来。就听门外响起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女子,能让我徒儿丢下事务不管,前来探看?”

      林冠雪登时开门施礼:“师尊。”

      金宛平看见一个俊美异常、瑞气四方的男子踏进房门,好似神仙下凡,天光满堂。这竟是白江鹤!金宛平心生震撼,本以为白江鹤一身邪气,未料竟是一身祥瑞,一派飞升修士的气势。

      此刻,白江鹤笑意盈盈地看了看金宛平:“方才二位的对话,不小心叫我听到了一些,非礼勿听,我这厢道歉。”

      “师尊,我方才慌乱丢下手头事务,眷恋儿女之情,请师尊降罪。”林冠雪低头道,此时抱拳而立,似乎是不想让白江鹤为难金宛平,把罪过揽于自身。

      “冠雪,我的好徒儿。你做的很好,出乎意料的好。”白江鹤却不按常理出牌,突然这么说道。

      林冠雪一时呆在此处,不知如何作答。
      “没想到,你竟带回了这个姑娘。”白江鹤扶起施礼的林冠雪,赞许地看着他,“我很惊喜。”

      “白江鹤,你想怎样,可否直言。”金宛平道。

      “好徒儿,你不认得为师了?”白江鹤扬眉一笑,似乎是一个见到女儿的慈父。而在金宛平眼中宛如地狱罗刹,登时恐惧满身,站起身来喝道:“你究竟是谁!”

      林冠雪也面露惊色,不解地望向自家师尊。
      白江鹤自是悠然,缓缓道:“你既能化作林冠雪逃离出门,我为何不可化作莫别君收你为徒。”

      “不可能。我师父在我家住了三月有余,若是幻形,怎么可能不显露马脚?”

      “徒儿,你未免太小瞧为师的功力了。”

      “可是,可是我所学的尽是莫别君所创的招式,普天之下仅他一人掌握……”

      白江鹤好看地轻笑了一下:“傻徒儿,我那年单闯挽云城,习得了他这些邪招。因为被莫别君伤得重,不便于现身,就化作他形,寄留你家,顺手教了你几招。”

      “你这偷技小人!无耻之徒!”金宛平恨道。

      “徒儿,你先别忙着愤恨,还有一事我还没告诉你。”白江鹤依然云淡风轻,徐徐说来,“你十岁那年的那桩惨案也是我一手所做。只是你方才说错了,我哪里要买你府上人命。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法术练得如何了,可真是叫我失望。明明练得是邪招魔道,却一点狠厉也没有,一点杀伐之气也没有。不然我就将你带回府上,和你冠雪师弟一并养着了。”

      金宛平突然听了这么多事情,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阵发黑,差点站不稳。林冠雪赶紧扶住她的胳膊。金宛平却使劲甩开林冠雪的手掌:“别碰我!你们这对无耻师徒!”

      “说到底也是姻缘,你俩没能青梅竹马,却也萍水相逢,妙极。”白江鹤故作感叹,金宛平更觉怒火攻心,通身发抖,竟吐出一口鲜血。

      听到这里,林冠雪心生恶寒,对眼前一向净重的师尊升起说不出的厌恶,失控般说道:“师尊,您不觉得您这是作孽吗,您不觉得您太过了吗。您究竟还做了哪些罪孽,沾了多少鲜血?!”

      白江鹤却依旧挂着那副事不关己,兀自悠然的神色,道:“好徒儿,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我这就让你领略一二。”突然,白江鹤双眼严肃狠厉了起来:“我让你看好莫别君寝殿的禁制,你却跑来跟你师姐叙旧?”

      “白仙首,您想怎样?”林冠雪方才和白江鹤撕破了脸皮,仿佛一身轻松自在,此刻竟语带轻蔑,一字一顿地问道。

      白江鹤微微皱了下眉头,语气微妙:“不太妙。莫别君破了禁制,逃出去了;你关在狱中的那两位,又被你师姐给放了,我平白地失了符牌,心中难过,须得你们好好弥补为师。”

      金宛平也轻蔑的剜了他一眼:“你有又什么鬼心肠。”林冠雪也皱眉视着白江鹤,手指因愤怒轻颤。

      “其实,莫别君的符牌,我虽说一直想要,但也不是非得不可。只不过我的好徒儿给我带回了机缘,一旦得手再失去,心里可就不是滋味了。尤其是,我见了莫别君锁灵囊中的那缕残魂……”白江鹤一贯平静得脸上竟显出一丝贪婪,咬牙切齿道,“那比挽云城的符牌珍贵十倍!我就更不舍得失去了。”

      白江鹤把目光落在金宛平脸上,“好在我又寻回了这位徒儿,我之前都快忘了收了这个徒弟……你一来,这件事就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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