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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你这是什么意思”，没等林冠雪问出这句话，白江鹤已经闪至面前，封住了他的七经八脉。此时，白江鹤厄住金宛平的脖颈，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好徒儿，为师真是舍不得你，日后会经常思念你的。”
此番言语，白江鹤已经给金宛平判了死刑。
金宛平双目发红，面色却平静了下来，写满不屑和鄙夷，虽然她此刻不能发声，一双眼里的轻蔑却比千言万语表达的更多。林冠雪不能移动，更不能发声，听罢此言，只觉得心头轰鸣，一时间宛如天地震荡。
又听白江鹤继续道，句句如刀：“我若想让莫别君再次来见我，需提供他极需之物。而他当下最需的不过是个安心休养的住处。他失了挽云城，我若送另一座城与他，他就算自知冒险也会来寻我。”
“你如何建城，如何修得符牌。”金宛平用沙哑的嗓音嘲笑道。
“问的好，”白江鹤双眼闪过一丝光亮，道，“要修另一座挽云城没有什么难处，只要你使出灼空与碧落，甘愿献祭给它足够的灵力，就能炼出两枚符牌了。是不是还挺简单的？”
“你做梦！”金宛平几乎从牙缝中恨道，下一秒就被白江鹤掐得说不出话来。白江鹤讥笑道：“你觉得你还能逃离我的手掌心？”
倏忽又语带惋惜地说：“可惜，以你微弱的灵力，必定投入全部性命，才可能炼出两枚符牌。注定是要香消玉陨了。”
说到这里，白江鹤竟然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林冠雪：“徒儿，你师姐就要魂归天国，你这厢好好看看吧。”
林冠雪泪珠滚落，跌在衣襟上，生出几分凄楚和绝望。金宛平原本恨透了林冠雪，此刻也向他望去，眼里的光柔和了些许，有那么一瞬间，林冠雪几乎以为回到了两人分道扬镳之前，体味到了属于那段时光的温柔和美好。
白江鹤一掌击退金宛平，又隔空捉住她的脖颈似的，低喝道：“还不照做？”
瞬间，金宛平面上的血色全数褪尽了，恍如一个苍白的木偶，在空中摇摇晃晃，甚为诡异。白江鹤收回手掌，两掌合抱，生出一簇幽蓝的火花，奇异至极。金宛平站回地面，肢体僵硬如人偶，对着高空，机械地打出灼空、碧落的招式。招招生风，耗尽气力，带出一道数米长的火龙，那龙所行之处，空气如烧灼一般赤红，地面化作焦土。火龙在空中盘旋了一阵，四周一片红火如炼狱，只听金宛平用微弱的声音机械道：“献祭。”
火龙扭转头来，如一道锐利飞行的长箭，直直像金宛平射去。火龙穿胸而过，化为乌有。金宛平在地面跄踉了两步，一头倒地，再也没了声息。身边不远处，从高空落下两枚符牌，清脆地摔在地上，发着莹弱的光芒。
献祭完毕，符牌已成。
白江鹤捡起符牌收进袖口，回头对林冠雪莞尔一笑：“徒儿，你如今可是认清为师了？”
林冠雪一双泪眼写满恨意，眼睫毛因悲伤而不住震颤。
白江鹤敛去笑容，轻声道：“半个时辰，禁制解除，你又恢复自由了。”说完，白江鹤出门去，将房门关了，又加了一道森严的禁语。
方才火龙蹿行，御风庭的家仆与豢客都惊骇万分，见白仙首一脸淡定地从殿内出来，又都一脸困惑，也不敢随意发问。白江鹤见人人满面自危，安抚道：“方才有一些变故，无需惊慌。我会留在御风庭，等事情安定了再动身。”众人才放下忧惧，谢过仙首，各忙各的去了。
半个时辰后，林冠雪解除了身体的禁锢，忙不迭行至金宛平身边。金宛平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往日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黯淡如铅，嘴唇僵硬而灰白，整个身子冰凉如雪。
绝望和内疚占据了林冠雪的内心，他甚至连报仇的念头都没有，只觉得万念俱灰。在他眼中，整个世界都是黑的，天是黑的，云是黑的，花草也是黑的，状若可怖。深爱之人惨死面前，自己无能为力；深信之人残忍害世，自己却是帮凶。他感到绝望。终于，他停止了流泪，面色霜寒，眼神渐渐有些空洞。
林冠雪抽出剑来，麻木地架上脖颈，用他最擅长的剑法狠狠切下，如同他除妖时那样，白剑一闪，一串血花漂亮地洒落。由此，林冠雪自刎谢世。
（三十六）
再说兆华与文景出狱后，安顿在最繁华的酒楼里。眼下没有什么头绪，文景就先点了一些酒菜，弥补狱中亏损的口腹之欲。用过饭食，幻形符的效力也尽了，两人变回原来的模样。
文景见兆华一直站在窗口望着，便也走过去，把下巴搭在兆华肩膀，懒洋洋道：“兆华，你别看外面了，不如看我一会？”
兆华斜过头来看他，眼神温柔，带笑应道：“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文景又抬起头来向外张望：“外面张灯结彩的，真是热闹。”
兆华道：“过几日就是尉离的寿辰了，不知白江鹤如何帮他飞升。”
文景听后，轻叹口气：“命格所说，我们此行是为你渡劫。劫难是何，却毫无头绪。一想到这儿，我心里就乱糟糟的，想赶快与你归位回天庭去。”
兆华安慰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看来劫数也与此相关。不要自我恐吓了，随机应变就是。”文景无奈地嗯了一声，兆华握住他的手腕，两人一时无言。
忽然，一个人影在街道的人流中闪过，兆华眼色一变：“陶允山。”
陶允山此时变了副样子，文景没有认出，只道：“我们跟上？”兆华这就握着文景的手腕，运诀将自己传送至楼下人群里。倏忽挤进人群，文景不小心踩了旁人的脚，只听那梨贩叫道：“哎呦！谁踩了我的脚！”
“对不起。”文景丢下这句话，被兆华带着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生怕方才的动静惊扰了陶允山。好在陶允山没有发觉异样，只步履匆匆，转身竟进了同一家酒楼。开了房间，匆匆进了卧房。
兆华与文景不敢再跟，只好回到自己房间，掐诀偷听，把灵力放至最低，以免陶允山注意到异样。陶允山由于近期被重创，又分出大部分精力保护师弟的残魂，恢复得并不好，对文景兆华的偷听毫无察觉。
陶允山似乎动用了什么灵器，竟凭空响起一个声音：“莫修士，我可是哪里招待不周，惹你厌烦了，令你不快离府？”兆华、文景一听略微吃惊：这是白江鹤的声音。不由心中疑惑，他们二人又有什么纠葛。
“白仙首，你为何在我房前设置禁制？”陶允山冷声道，“枉我对白仙首一腔信任。”
“莫修士，我设禁制是知道您近日灵力受挫，最易被别有用心者盯上，我是为了保障您的安危啊。退一步说，你若真的信我，又何必在锁灵囊外加了三层仙罩。可是怕白某别有企图？”
“事关我舍弟性命，我自然要留三分小心。”
白江鹤轻声笑了一下，道：“既然莫修士不信在下，又为何联络于我？”
“我哪里是联络于你，难道不是你三番五次传送信息至这面灵镜的吗。”陶允山语气更加不善。
“莫修士误解了我的意思，”白江鹤仿若无事地解释道，“我是说，莫修士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带走我相赠的灵镜？灵镜是沟通所用，你既取走灵镜，就意味着还愿意收到在下的消息，不是么。”
“有话直说，否则休怪我不奉陪。”
“好，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听闻莫修士丢了挽云城的两块牌子，正巧在下寻到一枚，这便为您献上。”
说完，那灵镜镜面一闪，竟将一块符牌平白地吐出来了。陶允山犹豫着拿过符牌，定睛一看，这是灼空！心里疑云团团，问道：“你如何得来？”
“是我徒儿偶然得到，献给我的。”
“当时夺走我符牌的修士，不是寻常人。我看不像你的徒儿。”
“闯入挽云城的确非我徒，我徒只是偶然得到了符牌，献给了我。至于具体情形，我并不清楚。只是拿到符牌，想着奉还给莫修士。还有另一块符牌，在下也已经嘱咐徒儿去寻了。”
陶允山没有答话，似乎在思考对方在打什么算盘。又听白江鹤道：“听我徒说，另一块符牌也已经有些眉目了，运气好的话，这两天就能原物奉还。不过我方才看了灼空这牌子，它有回溯时刻之能，颇有些邪性。在下之前也学过一些有违天道的招数，配合这块符牌，或许有起死回生的效果。”
陶允山依旧没有答话，沉默了半晌，白江鹤试探道：“莫修士？”
陶允山怀疑道：“你之前见过舍弟的残魂，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让舍弟起死回生？”
“的确有一些办法。”白江鹤的声音透露着些为难和犹豫，又说，“只是这逆天而为，折损功德。我即将飞升，岂敢动用……可我又实在为您与令弟的情谊打动，也实在为令弟惋惜，即使冒着折损功德之险，也甘愿一试。”
“好，感谢白仙首一片好心。”陶允山嘴上应着，可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我何时找你作法？”
“这……三日后是王的宴辰，各路大修云集，纠葛难分，王又要飞升，可谓人多嘈杂，事务繁忙。不如等王宴辰过后几日，您来鄙府，我自以礼相迎。”
陶允山语气不容置喙：“不用。三日后，我去寿宴找你。”
“莫修士，万万不可。寿宴没有宴请，难以入内，而宴请之客皆王亲批……”
“无事。我自有办法入席。”
“寿宴繁杂，难免礼数不周，甚至被人打扰，坏了正事。”
“不必多说，”陶允山斩钉截铁道，“白仙首，三日后见。”
陶允山与白江鹤一番对话过后，没了动静，似乎去调息打坐了。文景、兆华见没有声响，就收了诀，讨论起来。
兆华微微皱眉：“符牌如今还在我身上，白江鹤还予他的又是什么？难不成，这符牌有多个？”
文景猜测着：“会不会他制作了新的？”
兆华不太赞同：“若他会制作这些符牌，恐怕他早就付诸实施，害人无数了。不像，不像！”
“听方才白江鹤的意思，他要与秦觅川修魂魄，还不知有什么阴谋。”
“这鹤妖，害人不浅，会有报应的。”兆华道。
文景看了看窗外热闹非凡的大街，道：“三日后尉离宴辰，一切自会见分明，不如就静待谜团揭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