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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硝烟玫瑰 ...

  •   街角的花店忽然关门了。
      有人问安黛,安黛笑得温柔,她说:“我要去送贺战。”
      贺战是安黛的爱人。
      他们约定在来年风铃花开时,便结婚。可风铃花未开,边界却起了战争。
      安黛坐在沙发上,电视上正播放着新闻。
      安黛只听贺战讲过战争的场景,那些画面光是听着便让人心惊。
      一张张照片从电视上闪过,安黛报紧了抱枕,那些画面太令人揪心了。
      “贺战。”
      “我在。”
      贺战站在楼梯口:“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知道。”安黛勾了勾唇角,眼眶有些发红,“要我帮忙吗?”
      贺战沉默的看着安黛,许久,说了句对不起。
      “不用对我说对不起的,阿战。”安黛轻笑了声,“你先属于国家,再属于我。”
      “我的阿战是去保家卫国的,我怎么会不同意呢?”
      “但记得,要凯旋。”
      “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家。”
      “安黛,若风铃花期我未归……”
      “那便等你凯旋,等你凯旋,我们便结婚。”
      “贺战,我不是那年的小姑娘了,我等得起,但你要记得回来。”
      “好…”
      贺战是在清晨走的,那天的阳光暖而不耀,于叶间撒落。
      安黛站在树下,望着贺战:“要带一支玫瑰吗?”
      “不了,你就是我的玫瑰,种在心间。”
      绿皮火车逐渐远去,安黛攥紧了藏在身后的玫瑰,尖刺伤到了她的手心,血落在地上。安黛是笑着的,她看着窗边男人的身影逐渐模糊,一滴泪滚落。
      “贺战,要凯旋…”
      “要记得回家…”

      街角的花店开门了。
      有孩童叼着棒棒糖走过,好奇地推开了店门。
      门上的风铃摇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安黛抬头,看到了门外的孩童。
      “怎么了,小朋友?”
      孩童咬碎了糖,吐字有些含糊:“姐姐,辣个怪哥哥呢?”
      “怪哥哥?”
      “就是…就是辣个看起来很凶的大哥哥。”孩童以为安黛不知道,边说边笔画,“辣个哥哥辣么辣么高。”
      “知道了,他去了远方。”安黛有些好笑地揉着孩童的脑袋,“你找他有事啊?”
      “唔…”孩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安黛,“姐姐,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大概在硝烟散尽时。”安黛将孩童牵入花店。
      “硝烟散尽时?”孩童歪了歪脑袋,“是指远方战火平息吗?”
      “嗯。”
      “哦。那我等哥哥回来再来。”
      孩童思索了半刻,向安黛告别。
      “好。”
      在风铃响动的声音中,孩童走向街口。
      安黛笑了声,继续写信。
      我昨天收拾房间时找到了一封信,看日期有七年了,你猜是谁写的?
      算了,远方战事忙碌,你可能没时间猜,还是我告诉你吧,信是你写的,夹在沈从文先生写得书籍中。
      不知是你藏得好还是我愚笨,那封信竟被放了七年。
      信不长,是首英文诗,没想到你年少之时竟如此文艺。
      算了,看在你保家卫国的份上就不取笑你了。
      回答一下你信上的问题吧,。
      贺战,我会永远爱你,直至生命尽头。
      对了,刚才有个小朋友来找你,不知是因为何事,他说等你回来再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啊。
      ……
      信被封存在信封中,驶向远方。
      远方战火纷飞,贺战站在战壕中,看着满目疮夷的故土。
      人们在痛苦的哀嚎,有人怨天不公,有人拿起了武器。
      “贺战。”战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战回头:“怎么了?”
      “吃饭。”
      “知道了。”
      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有心情吃饭。
      战友的音容笑貌还停留在他们脑海之中,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尸骨。
      有人曾相约等战火平息一起去看海,有人前几天还互开着玩笑,
      有人在远方等待亲人归来,
      有人正笑着告别,
      转眼之间,却阴阳两隔。
      死神于空中俯视众生,笑看人类的渺小与可笑。
      悲愤,痛苦甚至是绝望。
      战场上到处是压抑的气息。
      有人吟唱着离别的歌,
      有人愤怒却无力地望向敌方,
      有人正被葬入土中,
      有人正低声抽泣。
      人类的贪婪使战场降临。
      “我一直在想,战争能给人类带来什么?”
      没有人回答贺战的问题,战友们擦拭着枪,时刻准备着迎接下一场战斗。
      远方的号角吹响,红旗高扬于空中,迎风飞舞。
      贺战抬头,红旗在雾中依旧耀眼。
      战争给人类带来了什么?
      他不知道,但贺战知道他身后是国,是家,是无数翘首以盼的人。
      他们在等战火平息,在等亲人归来。
      贺战拿起了枪,他想,
      即使战争无法平息,他也要护好这片土地,这片生养他的土地。
      他做不到世界和平,但至少要让他的国家和平。
      子弹打在他的左肩,巨大的冲力让他退后了几步。
      手中的枪依旧存留着子弹,贺战单手支起了枪,忽然笑了。
      子弹穿过空中,飞入敌营。
      贺战不知战况如何,只记得自己被抬上了担架。
      信被送到医院时,贺战还在昏迷中。那天是个久违的艳阳天,阳光从窗台撒下,照在贺战身上。
      贺战的眼皮动了动,他睁开了眼,恍惚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想。
      梦中是他的战友,七年前的,如今的。
      他们在冲他招手。
      “贺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贺战看向战友,“太久了……”
      “我都快要忘记你们的模样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队长,要往前看啊。”
      “贺战,要好好活着,连同我们那份。”
      “再见了,贺队。”
      “可是……”
      贺战想要抓住他们,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我们会重逢的,但不是现在。”
      战友的身影逐渐远去,场景忽然换了。
      贺战的面前出现了一家花店,他推门而入,风铃响动,老板抬头,眼中闪过惊喜。
      “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告诉我?”
      是安黛。
      “想给你个惊喜。”
      贺战抬手将安黛拥入怀中。
      太真实了,他都要以为是真了。
      “我要是没回来呢?”我要是没回来,你要怎么办?
      还像当年那样吗?日复一日,无望地等待。
      安黛愣了一下,猛得一下笑了:“等你回来。我的阿战总要回家的。”
      “知道了。”
      我会回去的。
      战友的仇还未报,家中还有人在念。
      “主任,他醒了。”
      一系列的检查让贺战有些乏力。
      医生在写后续的治疗方案,贺战眨了眨眼:“我能看看信吗?”
      “可以。”
      信纸被打开,意料之中,是安黛的信。
      贺战眉眼带笑:“请问有纸和笔吗?”
      “有。”护士递来纸笔,“是要给家里写信吗?”
      “嗯,是爱人。”
      安黛,一切安好,勿念。
      贺战习惯了报喜不报忧,他提笔继续写道:
      那个小朋友叫鹤卓然,他很喜欢你。他曾经说长大后要娶你的。
      童言无忌我也没当真。
      我告诉他要好好锻炼才能保护你。
      于是,我多了一个小跟班。
      他想学格斗。
      那封信是我年少之际幼稚的产物,但我从未后悔过写下。
      ……
      信到安黛手中时,花园中的蓝风铃开了。
      安黛坐在花园里,打开了这封信。
      午后的阳光很暖,笼罩着安黛,安黛打了个盹。
      有风吹过,信纸从安黛手中滑下,落在了风铃花上。
      一切都是宁静而安详的。
      安黛剪了些蓝风铃放在店中。
      “要买一束蓝风铃吗?它能带来远方的捷报。”
      安黛在风铃花的简介上这样写道。
      花店的门被推开,鹤卓然悄咪咪地站在安黛身后。
      “姐姐,送给你。”
      鹤卓然手中是束蒲公英。
      “把你想说的话告诉蒲公英,风一吹,蒲公英便会将你的话带给他。”
      安黛揉了揉鹤卓然的脑袋,笑着收下了那束花。
      “谢谢。”
      “那个哥哥是姐姐的?”
      “是爱人。”
      鹤卓然听到这话“哇”得一下哭了出来。
      安黛有些慌乱地给鹤卓然擦拭着眼泪。
      “我不和哥哥好了,哥哥是个大骗子!
      安黛有些哭笑不得,没能拉住跑走的孩童。
      安黛安黛追了几步,看少年跑出了小巷,回了家。她摇了摇头,回到了花店。

      花店的蓝风铃愈来愈少,安黛看着为数不多的风铃花,放下了剪刀。
      算了,给自己留点念想吧。
      花店的门被推开,鹤卓然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一脸纠结。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的耳尖泛红:“没…没有…”
      鹤卓然进了花店,不好意思地看着安黛:“我想过了,大哥哥虽然凶了点,不爱说话了点,还是挺好的。”
      安黛俯身笑了声:“他不是凶,他只是不善言辞。”
      他其实很爱我,只是羞于表达。
      他几乎不主动说爱我,但他一直在做。
      “哦。”鹤卓然撇了撇嘴,“姐姐,你说我以后能不能像个大哥哥一样幸运,娶到这么好的姐姐?”
      安黛的脸微微发红。
      不是他何其有幸娶了我,而是我何其幸运,遇到了他。
      “会的。我们卓然这么优秀,一定会遇到一个比我优秀百倍,千倍的人。”

      安黛没有等来贺战,却等来了一封信。
      “安黛,我前几天做了个梦。”
      贺战写信时还住在医院,他的伤口快要愈合了。
      “又在给爱人写信?”有护士打趣道。
      “嗯。”贺战坐在床上笑了声。
      “她是个怎样的人啊?”
      “很好的人,温柔知性,善良却不软弱,坚韧而顽强的人。”
      信封驶向远方,贺战又上了战场。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想。
      “安黛,我前几日做了个梦。”
      “梦见了你,还有我的战友,曾经的,现在的。”
      “如果有空的话,替我去看看他们吧。”
      安黛折好了信纸,开始整理花束。
      “姐姐要出去吗?”
      “嗯,去见一些很重要的人。”
      安黛捧着大束大束的向日葵。
      “他们喜欢向日葵?”
      “不是。”
      “那为什么……”
      “要和我一起去吗?到了就告诉你。”
      “好!”
      “姐姐…”
      安黛将花束放在墓前:“这些是英雄。”
      “英雄?”
      “嗯,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带向日葵吗?”
      “其实我并不了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花,又或许根本不喜欢花。”
      “但我觉得他们就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光明,向着希望,为我们指引着正确的道路。”

      边界传来捷报,人们都在欢呼雀跃。
      安黛静静地看着窗外,等待爱人回家。
      贺战是在清晨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天的露水很重,打湿了他的裤脚,也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于天光破晓时,推开了花店的门。
      风铃响动,安黛张开了惺忪的睡眼。他说:“我回来了。”
      他身后是破晓黎明,是满身荣光,而面前,是他此生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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