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廿不忘》嚼碎冰冰

39、告白

　　Chapter 39.

　　银海路上尤其热闹，整条路靠海，并且全是网红打卡店，这会正是饭点儿，每家店里里外外几乎都坐了人，看得出一大半都是游客，两人在一家角落的烤肉店门口下车，装修的很接地气却又不失个性，门口坐了不少人在等位置，南聒拿出手机打电话说了几句，从店里走出来一个大叔，头发稍短，显得干净利落，长相英俊，穿着浅蓝色牛仔夹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着显年轻，但周身透着一股成熟气息。

　　“来啦，怎么穿这么少，走，先进去。”男人冲南聒说道，双手不停的揉搓着，语气关心，又笑着看了眼迟念，微微点头。

　　“嗯。”南聒点点头，腮帮子鼓了下，片刻不见，一旁的迟念看见了这细微的动作，没说什么，跟在南聒身后。

　　门口坐着等位的人见这情形，以为是插队，不满起来，“不是！老板！怎么做生意的，隔这儿等半天了，还带插队的是吧。”一个男的怒气冲冲的起身闹道。

　　其他等位的见有人出头，也跟着叽叽咋咋小声嘀咕起来，南聒停下脚步，一旁的老板带着歉意的笑容对说话的男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啊，这两位是事先就定了位置的，这样，等会我送你那桌一份牛肉，抱歉啊。”

　　那人却不买账，继续吵闹道，“这不是送不送的问题！大家都在排队，一句定了位置就敷衍过去了？！”

　　“就是，不是看你家味道好，谁愿意大冷天来排队啊。”

　　后面的人附和着，老板赔着笑脸，“抱歉抱歉，有位置马上带你和朋友进去，给几位打折。”

　　“不会做生意趁早关门歇业，大年初一的就这么晦气，一小破店，装什么高端，还提前定位！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不恶心人吗。”见身旁其他等位的人都在帮腔，那人越发来劲。

　　没等老板继续开口，南聒转过身，缓缓走到坐在板凳上说话的男人面前，傲慢的瞪了他一眼，从兜里摸了三百块现金凑到他眼前，嘲弄的说道：“闹半天不就是想要赔偿吗，够你再等半小时吗？”说完，嘴角嘲讽的扯了扯，满是不屑。

　　身后的迟念微微皱了皱眉，眼底透出一丝暗淡。

　　那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先是一愣，而后顿觉自己被羞辱了，更是气愤，怒斥道，“年纪轻轻！这么没礼貌吗？！没爹妈教是不是！自己插队还有理了！有钱了不起啊，md！真tm晦气！”说着，抬手就想打南聒，手却被迟念紧紧攥住。

　　老板快步冲上来一把将那人推开，将南聒护在怀里，表情严肃紧绷，不似刚才那般温和，“这位先生，请你放尊重点。”

　　那人被推了一趔趄，差点坐地上，被身后的朋友扶住，另外一个男的见自己朋友被推，顿时也来了脾气，抓起摆放在外面供等餐顾客吃的瓜子铁碗，就朝南聒摔去，嘴里还骂着难听的脏话。

　　那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眼看着就要被砸到，迟念抬肘挡了下来，一下吃痛，她咬了咬牙，拧眉狠狠的盯着那人，南聒本想着那人收了钱就能闭嘴，没想到还动起手，砸到了迟念，此刻眼神冰冷，快步冲上去，“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那人脸上顿时出现红印，随之而来是阴沉的语调，“垃圾，给我朋友道歉。”

　　迟念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南聒的背影，不由得想起了上次自己被赵雨萌一行人围攻时，南聒也是如同变了个人，但放佛那个时候的她才是真实的不加掩饰的。

　　店里吃饭的顾客也都在看热闹，员工见有人闹事，此时也跟着拥出来。

　　许是知道自己这边先动手理亏，那人的女朋友赶忙拉住两人，小声劝阻着，摔东西的男人依旧大声吼道：“臭娘们，我今天替你爸妈教训教训你！”说着又要往前冲，被店里员工紧锁住。

　　“请你们立刻离开！再不走我就报警了，门口安装了监控，到了警局也是你们先动的手，如果非要闹进派出所的话，也没问题。”老板语气狠戾却又冷静。

　　“走吧，算了！别闹了，咱们换一家。”那人女友拉扯着两人，三人气恼的怒骂着离开。

　　后面等位的其他人见这情况，也四散离去，南聒愧疚的伸手轻碰迟念刚刚被砸到的地方，语气紧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砸伤！”

　　“衣服厚，没感觉，刚刚装装样子而已。”迟念轻松的笑着，揉了揉脑袋。

　　“什么呀！那碗那么大，看着就沉，砸身上能不疼吗！”南聒紧咬住后槽牙，眉头都快拧到下巴了，又冲身边的老板发火起火来，“装个瓜子用得着拿个大铁砣装吗！”

　　迟念看着南聒，觉得自己好像没有真的了解过她，转学过来到现在，平常的南聒对自己总是阳光灿烂的样子，成绩好在学校也很受欢迎，却没见她跟班里别的同学关系过近，对其他人也都是冷冷的却又矛盾的平易近人，刚刚那副神态狠戾的放佛随时能杀了他。

　　“额…..赶明儿我就全换了，换纸质的。”老板一脸无奈的尬笑起来，又示意员工都回店里，对着南聒说道：“别站外面了，带你朋友先进去吧。”

　　南聒撇了撇嘴，见迟念正在发呆，牵起迟念的手腕，跟着老板进了包间，说是包间，其实也不大，可以坐四个人，空间看着虽小，却不感觉挤。

　　“你们先喝点饮料，菜马上就上。”老板从外面拿了两瓶饮料进来，见两人坐在同一侧，他便顺势在两人对面坐下，柔声说道：“同学，刚才谢谢你刚刚帮廿廿挡着，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这语气，倒感觉老板和南聒好像很熟的样子，可一个看着长相年轻帅气的男人能和南聒是什么关系呢？难不成还是男朋友啊？！这么想着，迟念不自觉皱起眉头，“迟念。”她淡淡的回道。

　　南聒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迟念被砸的位置，也没听两人说话，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她不耐烦的扫了眼，是于欢打来的。

　　她打来干嘛？南聒拿起电话，起身去了洗手间。

　　包间里菜逐渐摆上桌，老板挤了些油在烤盘里，拿起夹子夹了片牛肉放上去，“滋”一声，细微油点子扬起，香味慢慢散发出来。

　　“你跟阿廿是同班吗。”老板一边烤着肉，一边问道。

　　“嗯。同桌。”迟念闷闷的，倒不是屋子里闷，是莫名奇妙心里闷。

　　“这样啊，那你们一定很要好吧。这还是她第一次带朋友来我这儿。”老板拿剪刀将肉剪成小块状，又夹了一块放进迟念的盘子里，笑着说道，“尝尝味道怎么样。”

　　迟念望了望门外，似乎在等南聒，“谢谢，我等她回来再吃吧。”

　　“没事儿，不用等她，你先吃。”老板冲迟念眨了眨眼，打趣的说道，“今天我管够。”

　　迟念对他奇怪又搞笑的表情感到一丝无语，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这点倒是跟南聒挺像。

　　见自己在这儿，迟念显得有点尴尬，老板将肉夹在干净的盘子里，便起身准备出去，“我先出去招呼下客人，有什么事儿，你们叫我。”

　　“那个。”许是内心实在憋不住，迟念眉头紧锁，桌下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攥成了拳头，“可以问下…..你和南聒是什么关系吗？”

　　饶是不该问出口的，但自己就像控制不住一般，想弄清楚。

　　老板一听这话，不禁笑起来，倒是一本正经打量起迟念，此刻迟念的脸有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眼神竟带着敌意的望向自己，见她这样，似乎明白过来，顿时起了逗人的心思，便眯着眼，耐人寻味的说道：“你问她吧，我先出去啦。”

　　接完电话，南聒刚进包间，就看见迟念闷闷不乐的坐在那里，盘子里还放着烤好的牛肉，以为是哪里不舒服，便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是手疼吗？你把袖子撸上去，给我看看！”

　　说着就要动手薅袖子，迟念忙制止住，“真的没事。”说着也学着老板的样子烤起肉来。

　　“哎，你说，我是不是克你啊，怎么你一跟我在一起，就要受伤挨揍。”南聒嘴角弧度向下，夹起盘子里的牛肉放进嘴里慢慢悠悠地嚼起来，中途又停下叹了口气，一手握着筷子，一手半捧着下巴，表情幽怨的盯着迟念。

　　光线暖暖的，偶尔传来滋滋滋油煎的声音，窗外不知不觉飘起了雨点子，夹带着点点白色，贴在玻璃上，不一会化成水雾，迟念一脸专注的烤着排骨，手机紧握住夹子，时刻准备翻面，避免焦糊，表情专注的怪可爱。

　　“啧！跟你说话呢，怎么又不理人了。”南聒撅起嘴，瞪了迟念一眼，“对了，你那个，于老师打电话来说让你晚上过去吃饭，说是奶奶叫的，还有关于报考学校的事情要问问你。”

　　“嗯。知道了。”迟念将排骨夹起来上下翻面看了看，放在南聒盘子里，“应该可以吃了。”

　　南聒瞅了眼排骨，不由得笑起来，“你要我以身试毒啊。”

　　“不是，我。”本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没想到迟念当了真，正慌忙要解释。

　　排骨被塞进嘴里，“嗯～迟师傅烤肉技术一流～好吃。”南聒嘴小，这会一整块排骨包在嘴里，鼓鼓囊囊可爱的像个小水豚。

　　不一会自己盘子里便被堆满了烤好的菜，见迟念一直在忙活，都没吃几口，于是夹了几块肉包在生菜里，裹成一团，支起身子，喂到迟念嘴边，“喏，别只顾着给我烤，你吃呀，我自己吃多没劲，而且你太瘦了，要长点肉，才可爱～”

　　看着抻过来的手，迟念顿了顿，张开嘴巴，一口包住，饶是包的料太足，根本包不完，南聒拧眉着急的笑着说道：“你别一口啊！你咬一半！笨蛋！”

　　嘴里包着吃的，说话含糊不清，南聒在一旁皱着眉笑的开心，拧开饮料盖递给她，迟念就着水咽了下去，也跟着笑起来。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迟念手指扭着饮料瓶一圈一圈的在桌上转着。

　　“嗯？难得见你对我有好奇心呀～你说～我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这会子变成南聒在烤吃的，动作懒懒的。

　　“你…….。”迟念单手旋转着瓶盖，转了几圈后停住。

　　南聒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烤好的鸡翅放在迟念盘子里，温柔的看着她，“你倒是问呀。”

　　“老板……跟你，是什么关系。”饮料瓶盖掉落在地上，迟念埋身去捡，脸涨的红红的，似乎是为了不让对面的人看到。

　　“啊？哦。”南聒看着迟念的模样，满脸写着问号，你脸都涨红了就问这个？

　　顿了几秒，似乎恍然大悟过来，脸上辗转出愉悦，“你…..是在吃醋吗？”

　　“没有…不是的…。”迟念夹起盘里的鸡翅吃起来，头埋的极低。

　　有的人喜欢是直接的干脆的，而对于有的人来说，喜欢是克制的压抑的，喜欢这两个字简单却又沉重，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跟你在一起，又或许是因为我喜欢你，却只能默默喜欢你，是自卑的，是想触碰又收回，是每一次迂回撩拨的试探，是不确定对方是否也如自己一般，日思夜想，为之沉迷。

　　“哦……那你关心那么多干嘛！”听见这话，南聒刚刚还晴朗的脸，霎时间乌云密布。

　　迟念抬起头表情深沉又带着点稚嫩的忧郁，看了眼南聒，没说话。

　　看着那张脸便不知为何就是真的生不起气来，南聒将夹子丢在一边，叹了口气，本想逗逗她，又顿觉没意思，“他是我爸。”

　　林耿和南清墨离婚后，便开了这家店，南聒刚开始不愿踏进这里一步，那时候小，她总觉得是林耿不要自己和妈妈了，她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心里是带着怨恨的，直到上了中学才渐渐明白其中的原因，明白林耿的无可奈何。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家店时，林耿也是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南聒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位置，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呆了一小时，后来慢慢的，来的次数也渐渐多起来，聊的话题也从没有变成无话不谈。

　　“……..这样啊。”刚刚还想着是不是南聒的男朋友，这会听见是爸，迟念此刻只觉得尴尬极了，幸好南聒不知道她的想法，但嘴角却上翘起来，只是这一个微表情，南聒并没有看到。

　　桌上的菜品每样都只吃了一点，两人便吃不下了，中途林耿进来坐了会，又出去陪朋友喝了会酒，再进来时两人已经吃完准备走，三人站在门口等车，天灰蒙蒙的，地上已经铺上薄薄一层雪，路牙边车窗上的雪堆起不知道被谁画了只猪在上面。

　　“迟同学，改天跟廿廿再一起过来吃饭哟～”林耿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笑起来的样子倒是跟南聒一摸一样。

　　“嗯。今天谢谢您。”迟念礼貌的答道，睨了眼南聒，见她衣服拉链敞开着，“衣服拉上吧，刚出来温差大。”

　　“没事儿，又不冷。”南聒埋头摆弄着手机。

　　迟念无奈的盯着南聒。

　　林耿带着有趣的眼神看了眼两人，笑的颇有深意，打的车停在路牙边，“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说一声哈。”

　　“知道了。”南聒见林耿那副八卦的表情，没好气的说道。

　　“叔叔再见。”迟念冲林耿摆了摆手跟着上了车。

　　林耿半身趴在车窗上，“廿，下次一定要带迟同学一起来哦。”说完，便冲两人笑了笑。

　　车子渐渐驶远，林耿望着远去的车身，原本上扬的嘴角慢慢变淡，神态变成了担忧。

　　一晚上没睡，加上车里暖气开的足，这会困意倒是上来了，南聒靠在椅背上，强撑着睡意，不想浪费一点能与迟念相处的时间。

　　“你爸爸很有趣。”迟念难得先开口搭话。

　　“哦，我没趣吗。”南聒撇着嘴，疲惫的长睫毛耷拉着。

　　“我是说，你跟你爸很像，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迟念望向窗外，双手交叉放在双腿上，表情淡淡的，“像太阳。”

　　“啧，哟～小哑巴难得主动说这么多话呀，你这是在夸我？切，长得像你还能把他认成我男～朋～友？”南聒侧着身子，笑着调侃道。

　　“我…，抱歉。”迟念尴尬的咬了咬嘴唇，眼睛看着窗外，思绪却已经飞走。

　　“啧，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呀，以后不要老是把对不起，抱歉这些词挂在嘴边，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对不起的事。”南聒一本正经的说道，似乎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奶奶是一直跟于老师一家住一起吗？那你是从小就一直都住在店里？”

　　第一次去迟念家的时候就觉得单纯好奇，一直想问，每次都忘了，那小卖部并不大，迟念那间房都是杂物间隔出来的，如果迟念从小到大就住那里，那她爸妈住哪里？而且听于欢的话，她奶奶是从迟念爸爸离世之后才搬过去跟她们一起住的。

　　“房子被我妈卖掉了。”迟念神色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小卖部太小，奶奶年纪大，而且她有心脏病，住这儿也不方便，万一有不舒服，我没办法及时送她去医院，所以叔父就接她去家里住了。”

　　南聒就这么静静的盯着她侧脸看着，眼底浮起一抹情愫，将她拉扯起来。

　　越是多了解迟念一些，越是多一分心疼，越是忍不住想要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她，可自己没办法，至少现在，无能为力。

　　如果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可是如果说了，她排斥自己该怎么办，如果说了会失去她……该怎么办，可万一她对我也是喜欢的呢？

　　算了，反正说与不说，都不可能在一起，还是不说了，就享受这最后难得的相处时光吧。

　　可是…好想想说出来啊，想告诉眼前这个人，想占有她哪怕一天，一小时，一分钟，一秒也好！哪怕说了，所有的美好会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是自己的第一个喜欢的人，始终不想留有遗憾。

　　理性与感性在脑子开展了一段拉锯，最后感性获得了胜利，有人说，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可喜欢也同样真诚热烈，只是比爱更懵懂些罢了。

　　“迟念。”南聒抿了抿唇，眼神透着柔软。

　　莫名被这么严肃的叫了自己名字，迟念疑惑的转过头，看向南聒，脸颊被暖气吹的微微发红，“嗯？”

　　两人四目相对，放佛狭小的空间里再没有其他人。

　　是第一个喜欢的人，也是第一次的表白，南聒肉眼可见的紧张，食指不自觉反复扣着大拇指，她咽了咽嗓子，“我喜欢你，不是朋友的那种喜欢。”顿了顿，心跳此刻扑腾的放佛就快跳出胸腔，“是想和你拥抱，牵手，接吻的那种喜欢。”

　　约莫时间是静止了一分钟，这一分钟里，迟念瞳孔从放大到恢复正常，从惊讶到欣喜，从浑身僵住到渐渐舒展，在心里掀起一阵风暴。

　　车子已经稳稳停在小区门口，司机师傅等了会，实在没忍住，闷声咳了几下，尴尬的说道：“咳咳！那个，两位美女，到地儿了。”

　　说话声将两人思绪拉回，一时相对无言，许是南聒这告白来的太过突然，许是迟念的反应让南聒有些失望。

　　“我— —。”

　　“现在别说！” 南聒慌张的打断了迟念的话，探着身子将她那侧的车门拉开，“你先去吧，有什么事电话说。”

　　说着，一边推她下车，待车门刚关上，南聒就嘱咐司机开车，留下迟念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

　　迟念：你倒是听我说啊。

　　南聒：不听，不听，迟念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