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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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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太阳不似夏日的耀眼,也不似春日的和煦,但只要在,就让人倍感温暖。就像是在这严寒的世间,还有所依赖。
屋檐上的雪化的差不多了,滴滴答答的,每一滴拍打在地上的声音屋内人都听得格外清晰。
“雪化了。”
柳双:“是,这几天也暖和多了。”
“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顾璟看了看柳双,“更衣,今日我要去见一位故人。”
顾璟独自登上那高楼,一身白衣,高洁清雅,犹如一朵被弃之于世的莲花。
那楼上之人披了一件大氅,像是已经等待许久。
“北燕使臣顾璟。”
那人微微睁开双目。
“萧公子来的好早,故人依旧啊。”
萧琰只是轻轻答道,“我也是刚刚到。”
顾璟从袖口中掏出那枚玉佩,放在桌子上,“你派人佯装盗窃潜入驿馆,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萧琰不动声色,仔细的看了一眼,又假装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想确认我的身份,大可不必这样麻烦。”顾璟越说越激动,“你大大方方地来问我就是,无论你问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我就是萧君年。这枚玉佩,就是当年父亲给我的。”
“哼,萧君年。”萧琰并不直视他,“你好运气啊,我原本以为你会死在燕国,没想到你回来了,前几日的中毒,也让你躲过一劫。”
“是啊,我非但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你就这么想要我的命吗?”
萧琰咬牙切齿,“你和你母亲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你母亲当年的死,与我母亲无关。”
“哈哈哈哈哈哈哈,”萧琰一阵苦笑,“无关?若不是你母亲献媚与父亲,我母亲又怎会被冷落,在病中郁郁而亡。”
“萧琰,无论是你的母亲还是我的母亲,她们都只是萧元亮的棋子,若说是谁的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你若结成心结,放不下的只是你一人而已。”
萧琰站起,“可有谁会记得我母亲呢,你不会,世人不会,他萧元亮更不会!如果连我都忘了,还会有谁记得她呢?”
萧琰走了,这是他与萧琰十年来第一次谈话,仿佛什么都说开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开。
他彻底明白了萧琰对他的仇恨不可磨灭。
一切都还像十年前一样,萧琰还是那么恨他。
顾璟在这里坐了一会儿,正要起身,一个声音让他停住动作。
“萧君年。”
顾璟顿住,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他了,他的身份除了柳双,萧元亮父子,便只有一人知晓。
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会不会就是他,他不敢抬头,又生怕不是他。
那人走来坐在对面,顾璟缓缓抬头,眼前之人正是谢祈安。
“你刚才叫我什么?”
“萧君年。”
萧君年没有想过,今生今世还能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
谢祈安见他没有反应,“怎么,难道以前我不是这样叫你的?”
萧君年带着哭腔,“是,是。”
“这么大了,还哭。”
“世子取笑了。”
“这里有没有别人,你何必还叫我世子。”谢祈安不满意道。
“一开始不是不想相认吗,现在怎么又……”
“一开始我是不想让顾璟跟齐国世子走得太近,给你带来祸事,可你现在是萧君年,我与你从不是别人。”
谢祈安一把拉过萧君年的手腕,两人对望,彼此的呼吸声都感受得到。
谢祈安听得见萧君年的呼吸声颤抖得很,谢祈安在他耳边问道,“萧琰可是要杀你。”
“是,他一直对我恨之入骨。”
“你呢?”
“什么?”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在北燕过得可还好?”
谢祈安收回胳膊,坐好,“在北燕十年,早就把他乡当作故乡了。”
一句他乡当作故乡,到底藏了多少委屈与苦难,他不说,谢祈安也猜得到,听了这句话,谢祈安反倒更心疼了。
哪怕他与他诉诉苦,说说有多么难过,都没有现在心疼难耐。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收拾好了情绪。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早就来了。今日我本是想去问问你,关于下毒的幕后黑手你可有猜测,没想到你的马车来了这里来见萧琰。正好我听见了你们的谈话,下毒之人我连问都不用问了,他自己反倒说出来了。”
“明明是偷听,什么叫正好?”
“我还有话要问你呢,你让柳双故意透露给我茶叶是太子送来的,是想让我误会太子。”
“太子为人谨守本分,我只是想让你帮他洗脱冤屈。不然我中毒此事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可就要怀疑他有不轨之心了。”
“此事我已压下来,绝不会传到皇宫里去。”
“那便是最好。”
谢祈安:“手。”
萧君年并没有反应过来,缓缓将手拿向前,谢祈安一把握住,“都凉了,该回去了。”
“人多眼杂,还是你先走吧。”
谢祈安把他拉起来,“从此以后你就是齐国萧君年,不再是燕国顾璟。你可大大方方的与我走在人前。”
“什么意思?”
今日不知怎的,谢祈安总是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今日驿站不慎起火,燕国顾璟葬身火海,而你外出游荡多年,今日刚好回到鄞都。”
萧君年不可思议道:“你都计划好了?”
萧君年惊讶的不是筹谋而是竟然如此仓促,完全不像是精心准备过的,破绽也多。
“是。我不忍心再让你承受那些你不该承受的,从此我可以以世子之名好好保护你。你也不必担心谈判的事,我已经派人去燕国,黄金一旦送到鄞都,齐国即可放人。”
“我知道了。”
萧君年还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谢祈安带到了纪王府上。
纪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忙,但对他的照顾又很周到。到了傍晚,谢兰玺才来见他。
“萧二公子。”
“谢公子。”
“在下来是替世子看看二公子可有什么不适的?”
“我很好。你知道我的身份?”
谢兰玺一笑,“世子早已与我说过。葬身火海还是我与世子一同想出来的法子。”
“我想问问你,世赢他怎么样了?”
“世赢公子,他在你烧毁的屋子面前哭了很久,想要把你挖出来,被我拦下了。”
“他,很难过?”
“他又不是你的亲弟弟,你很在意?”
“我……”
萧君年一时哑口无言,是啊,又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何必如此挂怀,但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第二次对不起他。
“萧二公子可是对他愧疚?”
萧君年很是佩服谢兰玺竟然能看出来自己的想法。
“看来祈安派你来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在下不才,只是世赢公子曾经提过两句。说他自小在嫡母的手下和母亲相依为命,后来她母亲死了,他的哥哥一直保护他,再后来侯府一场大火,老侯爷不幸丧命,死了不少人,可唯独他活下来了,但有个道士说他命硬,招致灾难,所以侯府才落得如此下场,被送入寺庙十年,在寺庙中过得也凄苦。众人纷纷说道,说他是灾星。想必这就是您对他愧疚的原因吧。”
“是啊。”萧君年埋藏在心里十年放不下的事,如今被谢兰玺说出来了,倒也坦白了,舒坦了,那罪孽也能减轻一分了。
“是我害得他背上灾星的骂名,是我顶替了最疼爱他的哥哥,也是我今天又让他痛失唯一的亲人。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只是真的到来的这一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谢兰玺:“您不妨与他谈谈,把话说坦白了,是去是留他自己决定。”
“真的可以吗?”
“我是纪王府的义子,我与他们并无血缘之情,却有骨肉之情。有时候兄不兄弟不是看在那一点的血缘上,而是看在有没有那点感情在。”
萧君年如释重负,“你说得对。”又意味深长道,“谢祈安有你这样的谋士,我也放心了。”
谢兰玺的笑容依旧只是淡淡的,又轻轻地退下了。
门外的谢祈安正等着,听见谢兰玺的脚步声,开口道:“聊完了?”
“聊完了。”
“他的心事可解了?”
“自然。世子如此担心,为何不去听听?”
“我怕。”
谢祈安没有说他怕什么,自然谢兰玺也不可能完全知道他怕什么,只能猜出一二,不能猜出全貌。
烛光在窗内闪烁,从外面望去,暗淡但也并不是全然无光。就像窗外看窗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