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女祥瑞》罪木美人釉

6、妃子笑

　　如此，顺理成章的，皇甫胥一也上了鸾轿，他特意选在了司南娥与百晓生中间坐着。

　　面无表情的和她贴在一起，司南娥抬头瞥他，他立马就将头偏过去了。

　　毕竟已经三百年没见了，彼此之间都好像有些生疏了。

　　“那个，小胥一……”司南娥踌躇开口，尬笑道，“这三百年来，汝在花谷过得好吗？”

　　“嗯。”皇甫胥一不痛不痒的应了，眼神却一直望向窗外，就是不肯看她。

　　司南娥没话找话聊：“汝到胭脂山来做什么。吾记得，花谷离这里十万八千里远。”

　　皇甫胥一看着她道：“出来散心。”

　　百晓生在一旁差点要憋出内伤了，他都不好意思揭穿这个图谋不轨之人的真面目。

　　只得硬着头皮冷笑道：“呵呵。吾怎么记得……”

　　“汝记错了。”皇甫胥一不冷不淡扫了他一眼。

　　百晓生还哪敢说话。花谷出来的皇甫世家，都是擅长布阵的阵法师，从小便会对阵法很感兴趣，并且展现出异于常人的天赋。花谷之人向来擅长布阵，但一般态度中立，中原武林中，谁也不得罪，不过不同于刀光剑影的戾气，阵法师贼恶心，能将人困个十天十夜的。

　　得罪阵法师不一定会死，但是阵法会困的人很恶心。

　　因此，中原武林除非有必要不得不和阵法师对上，不然一般都是避开他们。

　　再说，花谷里的人不爱乱跑，基本上在江湖上也很少见。

　　碰到这个皇甫胥一，真算他百晓生倒霉。

　　司南娥忽然发现皇甫胥一头上带了个蛇纹银冠，特别精致好看。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发冠，他挑眉道：“好看？喜欢？”

　　司南娥点点头。

　　原来，头上的冠是银冠，上面的图腾是花谷独有的图腾，散发着一种苗疆蛊术的感觉，但其实花谷并不在苗疆地带，而是在几百年前采纳了一个江湖人的提议，便把这个图腾作为花谷图腾了。

　　当时其它七个地域都交出了自己的代表图腾，可是花谷迟迟交不出来。

　　按道理来说，花谷人擅长布阵，其中阵法成百上千，单挑一个绘制在纸上就可以成为一个具有花谷地域的图腾。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阵法，绘制出来都相当于泄露家族机密，倘若被武林有心人拿回家有心研究，这对于花谷来说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一个过路的苗疆江湖游子听说了这件事情，便向他们提议了自己家乡苗疆的一些元素，就这样花谷人便把这个图腾作为花谷图腾了。

　　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皇甫胥一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他本就不是啰嗦的人。

　　胭脂山阵阵微风拂面，来来往往的百姓嬉笑欢闹，三个人继续赶路。

　　只不过，轿子里的百晓生就有些不舒服了，皇甫胥一给人的压迫感和侵略感比较强，百晓生稍稍离他远了些。

　　“小胥一。”司南娥开口问道，“汝知道长谷川蝴蝶君这个人么？”

　　皇甫胥一闭目养神道：“嗯，略有耳闻。”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一旁的百晓生也抬头看着他，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皇甫胥一偏头，揉了揉眉心。

　　“是个还行的人。怎么？阿姐对他感兴趣？”

　　他说话总是不冷不淡的，听不出情绪。

　　司南娥道：“问问而已。”

　　“哦。”皇甫胥一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百晓生记得，长谷川蝴蝶君这个人，在江湖上颇有名望。一袭白衣紫袍加身，所行之处皆是蝴蝶流光，蝴蝶剑法天下闻名，在江湖上也有不少善男信女。他是北圣一方领土的守护神，别的领土都自立为王。

　　东南西北，只有北圣没有。

　　北圣的长谷川宗族，自他紫气东来蝴蝶君即位以来，也没有自立为王。

　　他们以一方宗主的身份，默默庇佑老百姓。

　　中原武林中人对这一行为皆是敬仰佩服的不行，夜里梦不能寐，饭不能食。

　　他们擅自决定要给长谷川蝴蝶君办一个盛大的江湖侠义大会。

　　谁知，长谷川蝴蝶君丝毫不领情，派门下几名弟子，谢绝了这些江湖人士的好意。

　　并且留信一封，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自作多情。

　　就这么一个行事作风，在中原武林迅速传了个遍，此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圆滑灵活，不懂得变通。

　　可他又是默默守护着自己领土下的百姓。

　　这真是叫人说也说不得，骂也骂不得。

　　这个人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板一眼，不懂变通。

　　百晓生想替他说句好话，他道：“司南女君，皇甫公子，蝴蝶君此人擅长守护心中之道，不论如何，咱们先去北圣看看，若是可放行，寻花冠饕餮也是小事一桩，来都来了，切勿提前忧虑。”

　　司南娥觉得此言有理。

　　三人便不再讨论这位素未谋面的蝴蝶君了。至于百晓生嘛，他是知道皇甫君与蝴蝶君之间的往事的，总是免不了多看他几眼。

　　途径婺女洲，婺女洲地理位置已经很靠近北圣领土了，但婺女洲不属于北圣管辖。

　　这里的新鲜时令水果特别多，男女老少皆外出摆摊，在这种山林里，人行小路也不乏有些年轻姑娘摆摊。

　　忽然，皇甫胥一放下了帘子。

　　很突兀的，他回头看了司南娥一眼，道：“停一下，出去买点果子。”

　　百晓生也抬头，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他放下手中一些杂七杂八的物什。

　　只见他背起书箱笼。

　　他道：“这里总归是人生地不熟的，吾与汝同去，总归是有个照应，莫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皇甫胥一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但神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淡漠，没有玩味的时候看起来特别正经。

　　司南娥也想去，正要踏出步子。

　　皇甫胥一立马阻止道：“阿姐在此处等候吧。外面不一定安全，婺女洲江湖人士挺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司南娥也是有些困，听他这么一讲，便不再坚持。

　　靠着百晓生刚刚绣好的百凤鸳鸯绣枕，小憩一会儿。她一边躺着一边心道：百晓生也不知什么来路，琴棋书画竟样样俱全，就连女工也做得有模有样的，真是江湖奇人。

　　如此，她晕乎乎睡着了。

　　一个白面俏书生，一个西域贵公子。

　　两个男子一走出鸾轿，皆是引起了众人的目光，周围不免好一阵唏嘘声，都偷偷摸摸的看他们。

　　皇甫胥一倒是见怪不怪，自上而下扫了周围人一眼，百晓生没看清路，不小心绊了一跤，一面扶正帽子，一面抱歉的朝大家笑笑。

　　众人看的更起劲儿了。

　　皇甫胥一径直走入了一家简洁干净的铺面。

　　他一进门，店里的女子皆是感到眼前一亮。

　　腰佩蛇纹长剑，气宇不凡。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家。

　　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娇娘热情的抬头问：“公子需要点什么果子？”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蛋也染上了红晕。

　　“妃子笑。”

　　百晓生挠挠头：“这通常不是女子爱吃的玩意儿吗？吾去问问司南女君吃不吃。”

　　说着，他朝外面挺着的鸾轿手作喇叭状，喊道：“司南女君，妃子笑吃吗？”

　　众人皆是回头看向鸾轿。

　　只见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将帘子掀开，一位公主切发式的女君探出了脑袋，肤若凝脂，乌发红唇，肤白胜雪，令人呼吸不由一滞。

　　她远远的点了点头。

　　百晓生这边收到信号，司南娥又将帘子放下了。

　　这不免引起旁观者的纷纷猜测。

　　大家都在讨论这个女君和这两名男子的关系，越聊越起劲，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那名扎着麻花辫的小娇娘也听到了，她自然也是看到了鸾轿里面的女君。

　　如此想来，这两位男君来买果子都是讨那轿子里头的女人欢心。

　　这妃子笑，想必是买给那女子吃的。

　　不知怎的，她心里面有些不舒服，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只见她鬼使神差的拿起竹篮，趁着百晓生和皇甫胥一两人不注意的时候，挑挑拣拣一番，将烂的荔枝果放在竹篮下面，等那几个客人进来，又将新鲜的果子覆在上面。

　　这些烂了的果子，原本是准备拿去后山扔了的。

　　待两人凑近，她又装作若无其事般，有些手忙脚乱的将新鲜的果子铺在上面，覆盖住那些烂果子。

　　肉眼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二人对此并无所觉。

　　小娇娘瘪着嘴，将皇甫胥一的银两揣进了兜里。

　　百晓生觉得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走时看了她一眼。

　　小娇娘慌忙低下头去，不自觉攥紧了衣角，出了一身冷汗。

　　二人辞别离去，店里的人都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

　　皇甫胥一基本上不怎么看别的女子，从回来一直盯着司南娥看。

　　司南娥能够察觉，稍微避了避他的眼神。

　　他微微抿了抿唇。

　　在她记忆里的皇甫胥一，是一个性子孤僻又乖巧的孩子，她记得，花谷是个很美丽的地方。为什么，这孩子去了一趟家，气质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正想着出神，皇甫胥一将刚买好的果子摊在桌上，上面铺着红布，红布上绣着金丝线，勾勒着九尾狐的花样，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阿姐，吃。”

　　皇甫胥一递过去，司南娥伸手接过。

　　看着阿姐朱唇微张，含住了那颗雪白的荔枝肉，一时愣神。

　　突然他极不自然咳了两下，忽然想起旁边还有个百晓生，他转移注意力道：“汝也别闲着，吃点。”

　　莫名其妙被喊到的百晓生连忙应道：“皇甫君，在吃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