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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跟随在沈云霁身边多年,夏煜宸对他身边的人了如指掌,果不其然,夜鸮亲自替沈云霁清理一番后,直接将沈云霁安置到偏殿,让人将寝殿所有门窗敞开。
      燃香袅袅升起,渐渐驱散了浓重的乾坤信香。
      像是要抹去那个乾君的所有痕迹。
      夜鸮撑着昏迷的沈云霁,并无旖旎心思,只循规蹈矩使得里面留下的东西能够顺利导出。
      他怕伤着沈云霁,过程极为缓慢。
      待清洁完毕,水都添换了两遭。
      估摸着寝殿差不多打理好了,也就把沈云霁抱了回去,这才发现沈云霁常用的御医已经兢兢业业在门口等着召见了。
      “请进,有劳徐太医。”
      徐太医只微微颔首,道一句“不敢当”,见夜鸮安置好沈云霁,就开始替他诊脉,另一手不自觉捻上胡须,半晌,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夜鸮立刻谨慎地将沈云霁的手放进被窝,以免他凉着:
      “太医,我家主子如何了?”
      “这…”徐太医犹豫起来,“虽是无大碍,但…唉!”
      夜鸮眼中多了几分焦急不耐,不客气催促道:“还请太医直言。”
      徐太医也不愧是宫中资深的老太医,极会察言观色,一阵长吁短叹,而后抢在夜鸮耐心耗尽前一刻开口:“不过是坤君年纪到了。”
      一句话把夜鸮整个砸懵。
      他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句话。
      言及此,徐太医想到什么,忿忿不平地继续絮叨:“早年我就劝沈小君,‘堵不如疏!堵不如疏!’,沈小君从没有听话的时候!不听医者言,吃亏在眼前,如今…”
      徐太医觑他一眼,终于不卖关子:
      “抑息丸彻底对沈小君不起作用了,还是早日劝他找个乾君,他要实在不愿…昨夜那个也不错嘛!起码身体不排斥!老夫开几帖药,再辅以普通的抑息香,好好调养,不说彻底康健,养养精气还是有希望的。”
      “那为何我家主子昏睡不醒?”
      夜鸮平日缄默,有问题都是一针见血。
      “这个无碍,”徐太医摆摆手,起身坐在桌旁,开始思索着写药方,“找来昨夜的乾君,叫他克制着点,多用信香安抚,慢慢就能醒来了。”
      夜鸮一时语塞,小心翼翼问道:“若是…若是一时间找不到那个乾君呢?”
      徐太医手猛地一抖,一大滴墨浸染了纸张,不过他早年跟着先帝,皇室秘辛见闻了不少,也只是惊诧一瞬,下一刻又淡定自若地写起药方来:
      “既然国师大人没有被标记,我再开帖药,连续用几天,换个乾君便是。”
      轻描淡写,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惊世骇俗的话。
      送走徐太医,夜鸮心情复杂,昨夜的乾君应该不是个简单角色,至少信香很强。
      小心地将沈云霁翻侧过来,果然看见脖颈周围虽遍布吻痕齿印,但中间一块白皙软肉光洁无痕。
      将沈云霁妥善安置好,夜鸮开始踌躇。
      如今能够有资格近沈云霁身的乾君,除了自己,只有陛下,只是沈云霁尚未苏醒,不敢自作主张将此事禀告皇帝。
      思来想去,如今最好的方法竟然是…
      也罢,等主子醒了,就算治自己以下犯上的罪,也都甘愿认罚。
      沈云霁虚弱,夏煜宸亦受了不少影响,有时恍惚几个时辰还能清醒会儿,有时飘飘欲散,若不是到最后关头能及时将理智拉回笼,恐怕这魂魄早就散了。
      他平日里不嫉妒夜鸮碰沈云霁身子,是自小身居高位,被人伺候惯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如今见夜鸮日夜陪侍,信香不要命似的给予,时时刻刻将沈云霁挟裹的密不透风,一点点替换了自己的痕迹,虽是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却不可避免生出了夺妻之恨。
      却也只能如此,要怪只能怪自己无能。
      但很快夏煜宸无暇再沉浸这事。
      一日,他看见沈云霁床前有几道黑雾盘旋,尝试飘近又避远,像是心有忌惮,在徐徐试探。
      这于夏煜宸这飘荡了多年的孤魂怨鬼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挥挥手就能驱散。
      谁料没过几日,接近沈云霁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清理,夏煜宸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沈云霁身上乳白色的光晕虽淡,远不及要消散的地步,他寿命还长着,怎么敢有孤魂野鬼觊觎?
      更何况身侧还有一个阳气十足的夜鸮陪着。
      夏煜宸这些日子控制不住意志的时间愈多,心下第二次生出害怕。
      他知道沈卿的能力,以往跟活人斗,再险再难都无性命之虞,但这些沈云霁无法感知的脏东西,变数太多。
      于是清醒的时候,时刻警惕着。
      这日清醒,第一时间就是看沈云霁,见他周围并无东西环绕,松了一口气。
      不多时,一团小小的黑雾出现,却没入了沈云霁面门。
      夏煜宸脸色一变,立即去察看,发现沈云霁面门拢着一层泛着银白冷光的光晕,自己一靠近,那光晕受惊吓一般浓缩一团,不多时,已经逃到门外去。
      沈云霁这几日对自己的束缚弱了,夏煜宸看他一眼,思虑片刻,追出了门。
      离开沈云霁猝然被阳光照到,竟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刺痛,夏煜宸定了定神,那团小东西早不见了。
      早年刚死的时候,夏煜宸发现每个人身上魂魄都有颜色,只是常人多为浑浊,像皎皎君子如沈云霁,便呈干净的乳白。
      即便这些年沾染多条人命也没有变黑的迹象。
      而老皇帝,包括存余的众多皇子皇女,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金光,只是有醇厚浑浊之分。
      便为龙脉。
      这宫里冤死的宫女太监妃嫔,则多是黑色。
      银白色…
      夏煜宸思索半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那七弟身边的谋士,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叶瑾瑜,不就是银白吗?
      叶瑾瑜沈云霁见的少,他自然也就见得少,夏锦鸿未继位之前见过几次,确为银白,只是他心思全然在沈云霁身上,不多关注旁人,因其奇特,才记了下来。
      后来夏锦鸿继位不久,拜叶瑾瑜为相,大典上,叶瑾瑜身上已混浊如同旁人,他还只道富贵迷人眼,权势改人心,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他虽能离开沈云霁,却仍无法相隔太远,自家门前雪都没扫明白,也不多管他人瓦上霜,又回沈云霁床边守着了。
      难得的晴朗天气,惠风和畅,秋高气爽,御书房内却气压低沉,帝王本人的脸色更是寒峻得能淬出冰碴。
      “叶卿这是何意?”
      面前哗啦啦跪开一片,太监宫女一动不敢动,尽量往角落缩降低存在感,叶瑾瑜身后跪着一少年一少女,皆美貌绝伦,面对帝王震怒,神色平静,看架势轻易不会善罢甘休。
      叶瑾瑜跪的笔直,双手相拱作礼,不卑不亢:
      “陛下息怒,只是陛下即位多年,后宫无人,实在不合礼统。”
      “若陛下看不上臣献上的人也罢,还望陛下早日将选秀纳入考虑,充盈后宫,封妃纳嫔,开枝散叶,延续龙脉,以彰明君风范,保社稷繁荣!”
      “荒唐!”
      他每多说一个字,帝王脸色就更加阴沉几分,待叶瑾瑜话音落,将头磕下去的一刻,夏泽宇怒不可遏,抓起镇纸狠狠砸向叶瑾瑜,
      “孤竟不知,江山还要靠后宫庇佑!”
      周围太监宫女眼观鼻鼻观心,心惊肉跳,都为丞相捏了把汗,叶瑾瑜却有恃无恐般,仍俯身跪在原地不动。
      果然,下一刻一声惊惧的惨叫响起,镇纸落在他身后少女的肩上,疼得她叫出声,像是暴君对丞相下了狠手,却没控制住力道,因此殃及旁人。
      少女仅仅失态一瞬,下一秒逼迫自己将□□尽数吞下,不断磕着头求陛下宽恕。
      夏泽宇心里郁气难散,只觉头疼不已,挥挥手放过了她。
      “叶相,”须臾,夏泽宇一脸凉薄,“你当真要固执己见。”
      叶瑾瑜几乎毫不犹豫:“臣尽本分,还望陛下采纳。”
      “孤不采纳又如何?”
      夏泽宇抽书架旁的佩剑,缓缓走到他面前,用剑插入叶瑾瑜脖颈与手臂行礼的空隙,寒刃冰得他一哆嗦,下意识躲避而直起身,夏泽宇顺势用剑尖挑起叶瑾瑜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这些年他自是没少挑衅试探帝王的底线,明里暗里足以砍头抄家的事做得不在少数,也毫发无损,愈发肆无忌惮,但真正近距离接触到帝王的眼里的孤寒,他却不可避免的胆颤起来。
      他这点微妙的情绪变化也自然落到帝王眸底。
      夏泽宇心下愈痛,郁闷难抑:“怎么,叶卿意欲死谏以明志?”
      “臣…”
      叶瑾瑜犹豫起来,他不明白,这些年不可违的事他做的多了去了,连中秋宴都敢当场下帝王面子,怎么往他身边塞几个人这点小事反而触及了帝王的底线。
      “滚!”
      夏泽宇不愿听他胡诌,坐回高位,随手一抛,佩剑就入了鞘。
      “不要再让孤听到任何关于后宫的闲言碎语,否则,孤不会再念及旧情。”
      叶瑾瑜摸不清帝王心思,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好以退为进,暂缓计策,却没有带走两个美人。
      这两人的死活,他丝毫不关心,若有本事随侍帝侧算他们的本事,若是被砍了头,也只能怪暴君不仁,怪他们命不好。
      夏泽宇没有众臣心目中那样残暴嗜血,否则第一个受绞刑的就是沈云霁。
      他扶额暂缓情绪片刻情绪,挥挥手让人把两人扔出宫外。
      大太监偷偷觑着帝王脸色,不敢多劝,只吩咐人端碗降火梨汤。
      夏泽宇越想怒气越盛,也越发心寒,心烦意乱批起奏折,不是潦草“已阅”,就是破口大骂:
      “流民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白拿俸禄!”
      “天天要进献芒果,孤说了孤不吃这东西,还要讲几次!”
      时不时还扔下一本奏折,砸到小太监面前,那小太监止不住好奇,偷偷去瞟上面的内容,只看到“后位空悬”四个字就规矩垂目,不敢再多看一眼。
      许多奏折只草草一眼就扔在一旁,如此一来,效率极高,竟是花了平常一半的时间就批完了所有奏折。
      “李德福。”
      帝王凉凉开口。
      大太监连忙应声:“欸!奴才在。”
      “把地上的东西处理了。”
      “是。”
      眼看这太监一人麻利收拾着,却因奏章实在太多,有些抱不下,又因帝王未开口,不敢使唤旁人,有些滑稽,夏泽宇冷笑出声,随手指了一个小太监帮忙。
      李德福连忙谢恩。
      “李德福。”
      帝王看着,突然开口。
      太监又急忙应声,额上出了汗,也不敢去擦,唯唯诺诺等着帝王吩咐,下一秒,却听帝王问道:
      “是奏折太多,还是你太没用?”
      李德福哪里敢接这话,面露惶恐,两相为难。
      好在皇帝并不要他回话,目光也只是远远落在虚空,嗤笑道:
      “孤竟不知,这朝堂上,都是他叶相的臣子。”
      夏泽宇看不到的是,一团白晕飘到他眼前,还未来得及接近,就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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