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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番外·宸霁(上元节) ...

  •   “宸兄宸兄!”
      夏煜宸有些后悔带沈云霁出宫了,宫内哪里不比宫外热闹,单说那花灯手艺,涂画细致,用料金贵,怎么都比宫外好上数倍。
      重点是,上元佳节,天下齐庆,街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好几次都险些把他和沈云霁挤散。
      他只得死死捏住沈云霁的手,人潮实在汹涌了,就暂且僭越把人榄进怀里避一避。
      但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像此刻,沈云霁的手还在他手里,他们中间却是硬生生挤进一个姑娘和两个孩童,夏煜宸不敢放手,却也不敢强行挤过去,怕误伤了孩童。
      两人的手相握久了热出些汗,那点潮热顺着手心逐渐蔓延到夏煜宸心底。
      “哎呀!”
      孩童的惊呼传来,原来是一个孩童不慎跌倒,太子殿下爱民如子,当即关切看过去,这时却感觉手里骤然一空,视线生生顿住,转而朝沈云霁回望,神色间透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慌张。
      却见沈云霁弯腰把那孩童扶了起来,双手捧住小脸,揉揉他肉嘟嘟的双颊,变戏法似的摸出一颗糖,看准时机在那小孩儿张嘴要嚎哭时喂了进去,又轻抚那稚子的发顶,浅笑着不知说了什么。
      不过效果显著,孩童立刻止住哭泣转而欢快笑起来,明明眼角还挂着泪珠。
      花灯明灭,给沈云霁的脸庞渡上一层柔光,夏煜宸愣愣盯着他温柔神色,看他眸光流转,心跳静止一瞬,继而惊若雷鼓,一时间仿若周围嘈杂淡去,天地间只剩个沈云霁。
      不。
      夏煜宸回了神,周遭一样嘈杂,只是自己眼里只看见一个人。
      恍神的功夫,沈云霁就哄好了孩子,将手放在稚子后心轻轻一推,把那孩子送回孩童堆,又直起身朝自己回望,露出些抱歉神色。
      翩翩君子,如圭如璧,眉眼如画,姿态清冷,偏偏一双眼生得宛若秋水,顾盼生辉,使一整幅美人画生动起来,活色生香。
      夏煜宸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沈云霁的手,天下人才千千万,沈卿就这么一个,可不得视若珍宝,万不能弄丢了。
      思虑片刻,似是觉得不够有把握,改为十指相扣。
      “殿下?”
      沈云霁似是被吓了一跳,询问般对上他微微避开的目光。
      “咳…”夏煜宸掩饰性低咳一声,神态自若,“人太多,这样孤好随时护你周全。”
      “唔…?”
      沈云霁疑惑片刻,一个字没问,眼角眉梢都挂上笑意,透露出无比的信任与温顺,“嗯,都听殿下的!”
      夏煜宸呼吸一滞,耳根发烫。
      朝堂内外都默认沈云霁是他私臣,既是私臣,言听计从、事事以自己为先便是天经地义,但每回沈云霁露出满心满眼信任神色时,他还是不可避免感到喜悦和满足。
      夏煜宸第一次见沈云霁就觉眼熟,现下忽然想起来,这不是母后以前养的猫吗?
      一样的白白软软,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骄矜疏离,唯独对认定的主子撒娇卖乖百依百顺。
      可惜那猫在沈云霁入宫前就已经夭折,误食掺了鼠药的饭食而亡。
      皇后还为此伤心许久,连着数日食欲不振,消瘦许多,惹得皇帝阵阵心疼,连日宿在皇后宫里,倒是太后听说此事,称赞帝后和睦,也算佳话。
      唯独夏煜宸仇恨着。
      年幼的太子正巧碰见贵妃轿辇,照例被奚落几句,敏锐察觉出贵妃露出的几分端倪。
      那女人言语刻薄,嫉恨中却仿若带着快意,心下稍觉疑惑,思虑片刻,联系到前不久白猫惊过贵妃…
      ——亦是因为猫咪灵性,察觉到贵妃对自家主子过于明显的恶意,故意为之。
      一个不成熟的猜测明晰起来。
      太子面上不动声色,劝慰母后宽心,私底下却悄悄命人猫的尸首挖出检验。
      果然,那猫身上有伤,证明死前反抗过,是被强行喂下毒药,凶手把它毛又理顺遮住痕迹伪造了现场。
      夏煜宸推测出因果,却没有直接的证据指向,更无法因此为贵妃定罪。
      一个畜牲而已,并不足以伤害到位高权重的人,说出来也是徒增母后的烦恼,于是悄悄隐忍下来,将猫埋了回去,佯装不知。
      那年太子五岁。
      如今沈云霁十五。
      夏煜宸眸光一动,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沈云霁惊了一瞬,却没反抗,配合地用双手环抱上太子殿下的脖颈。
      “抱紧了。”
      耳边传来一声嘱咐,随即景色一变,寒风簌簌,下一秒他就被放下扶稳,原是到了桥上。
      紧接着夏煜宸向老先生买来纸和笔,旁若无人的开始作画。
      沈云霁不明白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来了兴致,默声在旁边看着,尽可能不打扰他。
      太子作画不如沈云霁细腻,下笔果断,线条潇洒,笔触飘逸。
      不多时,已勾勒出大概场景。
      太子殿下生得丰神俊朗,又正是长开的好年纪,花灯月光照映下格外动人,公子世无双,引得许多姑娘甚至有少许少年挤在桥下河边围观,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太子殿下什么模样他没见过,因此沈云霁起初没注意到,直至周遭目光言语多到无法忽视时,心里莫名不快,却因觉得很没道理,又按压下了情绪,强迫自己将注意全放到画上。
      一副极普通的画。
      不过是当下热闹场景,河中灯,天上月,和熙熙攘攘看不清脸的人群。
      正想着,还没琢磨透到底是哪点触动了太子,就看殿下偏过头笑盈盈看着自己,紧接着目光转回画上,思索着什么。
      殿下要题诗。
      沈云霁心中肯定,也有了把握,看看诗的内容,便能知道殿下心里所想了。
      果然,不消片刻,太子端端正正提下一句“水中月是天上月”。
      单看这句有些像打油诗,不合太子平时的文采。
      沈云霁生了好奇,目不转睛盯着,期待着下一句精彩绝伦。
      太子却搁了笔。
      沈云霁不解地望他。
      却被揉了下脑袋。
      太子笑意盈盈:“打油诗罢了,不如止于此,减少损失,不若可惜了画。”
      “哪有只题半句诗的?”
      沈云霁哭笑不得,但无论如何太子都不肯动笔,把画交给老先生,请他帮忙装裱,付下钱两,约定两日后来取。
      后来太子身死,这也成了沈云霁的珍藏。
      又是一年上元节,民间热闹只增不减,宫里却冷清,红火精致的布置反而衬出孤寂,自沈云霁自殁,宫中没了最后一点人气。
      夏泽宇不动东宫,却派人日日打扫,这天宫人来报,说是发现东宫藏有密室,只是找不到开启的方法,却不敢隐瞒。
      夏泽宇心里终于泛起一丝波澜,亲自查看过后发现确实无法找到破解之法,于是直接命人将墙暴力拆除,墙灰缭绕中,满室纸卷赤裸裸呈现在众人眼前。
      “都出去!”
      夏泽宇反应极快,喝退所有人,自己却毫不设防地迈步走了进去。
      果然。
      夏煜宸、夏煜宸…全是夏煜宸!
      “嗤…”
      夏泽宇毫不留情的嘲笑,“沈云霁,孤应该将他们都留下,看看你这龌龊心思…”
      说着又自言自语:“如今你又欠了孤一个人情。”
      揭开了谜底,夏泽宇失去兴致,准备离开,却不慎碰到一旁堆满画卷的桌案,碰下一副画来。
      画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夏泽宇这才注意到它,此画有些突兀,这些画作明显是沈云霁所作,几乎都是孤零零的一张纸,唯独此画装裱有上下横轴。
      怀揣着好奇,夏泽宇展开画卷,而后感到无趣。
      ——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半句毫无文采的诗。
      画技还不如沈云霁随手扔在地上的。
      没有乐子,夏泽宇随手将画卷起,想要扔下,突然发现画轴右端似乎被磕坏了,细细打量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宫中样式,纸张便宜,轴案粗糙。
      思索片刻,他将刚刚磕坏的地方,用力拧开,里面掉出个纸条。
      夏泽宇拾起,展开,上面字迹和画中题诗如出一辙:
      “眼前人是心上人。”
      突然福至心灵,夏泽宇全然明白——这字迹不是沈云霁,画者身份不言而喻。
      只是…
      夏泽宇又扫一眼画轴凄惨的“尸骨”,非常肯定是自己让这纸条重见天日,没忍住皱眉嘲笑出声:“蠢死了…”
      随即走出暗室,随手将烛火抛进去,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房间。
      “孤帮你最后一次,至于能不能看到…反正烧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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