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肆心

8、 番外·鸿叶01

　　叶瑾瑜是个混账。
　　叶瑾瑜自知是个混账。
　　祖父要他怀瑜握瑾，他只会强取豪夺，立下“三岁凭一己之力抢劫全幼稚园小朋友棒棒糖”的战绩；母亲要他谨言慎行，他只会放浪形骸，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父亲教他驰骋商界，他成了散财童子，金融圈每个新秀都离不开他的“投资”。
　　叶瑾瑜平生最庆幸的就是有个大哥，无论自己混账成什么样子，都有人默不作声收拾好烂摊子。
　　大哥替他顶着天，他有随心所欲的资本。
　　偌大家业有长子打理，他可以放心摆烂了。
　　唯独一件事，他是gay。
　　大哥替他顶着天，相应的，大哥就是他的天，天道不许他喜欢男人，他就不能。
　　无奈，感情萌芽都被削到根了，一腔热血只能含泪挥洒向事业，他怒下苦功。
　　然，大哥对着他精挑细选的投资项目看了半晌，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委婉道：
　　“也不是没有希望…”
　　叶瑾瑜双眼放光。
　　紧接着看着最亲爱的大哥神色一凛：
　　“哥能养你挥霍一辈子，但你执意要进驻金融界做慈善，下半辈子咱们只能啃馒头了。”
　　一朵欣欣向荣的小向阳花就这样焉了。
　　但叶瑾瑜何许人也，自愈速度岂是常人能比，很快打起精神，以复兴种花家为己任，从此踏上考公路。
　　家里见他不亦乐乎，也就彻底放手，没成想这小子傻乎乎一头就栽进贪官污吏做的局，成了替罪羊，最后被失去理智走极端的受害者给嘎了。
　　叶家没料到有人敢向叶家的人明目张胆下手，加之叶瑾瑜本身没在自家哥哥跟前提过一句，事后警察调查时才知道。
　　叶家勃然大怒，最疼弟弟的叶家大哥立即砸金钱砸人脉，雷厉风行，很快解决此案，连带着拔出一连串国家毒瘤。
　　只是叶瑾瑜终究回不来了。
　　再说叶瑾瑜，那时候他被停职调查，脏水泼他脸上了他还天真的认为清者自清，过段时间就好了。
　　反正没薪水有大哥养着。
　　就单位发的那点还不够他大哥给的零头。
　　于是对事态发展漠不关心，悠闲站在天桥上迎风舔着蜜雪冰城两块钱的甜筒，感叹人类的快乐如此简单。
　　然后下一秒血溅当场。
　　一瞬间叶瑾瑜只是感到吞咽困难，脖颈冰凉，好一会儿才迟缓地发觉自己已经倒下了，神经传导来剧痛，咽气的前一秒他不是想前后因果，反而心里痛斥凶手过于紧张没给他个痛快。
　　再睁眼，被面色苍白如纸的美人握着手，他本着多说多错的想法一言不发，任美人发表临终遗言。
　　待美人咽气后，神色茫然走出大殿。
　　其实那美人的意思很简单，要他弑君。
　　她陪伴皇帝多年，痴心一片，皇帝却不止她一个女人。
　　这就算了，皇帝还未继位时，为了保证长子是由太子妃腹中诞出，用了狠药，让她伤了根基，致使后来她再无子嗣傍身，又容颜不再不得恩宠，寂寞囚于深宫，人人可欺。
　　左右无事做，叶瑾瑜乐呵呵就接了任务。
　　只是他是个假太监，虽然不知道那美人怎么做到欺上瞒下把原主安插入宫的，但没了人遮掩身份，是有些麻烦。
　　在吃人深宫中，叶瑾瑜凭着一点小机灵混的还不错，但往上爬，特别是接近皇帝，太难了。
　　于是他把目光投向皇子。
　　毕竟他最擅长投资了。
　　虽然没有成功过。
　　反正，除了太子，剩下几个他随便挑。
　　不说为自己马首是瞻，至少在这个皇子心里自己必须有相当的份量。
　　层层筛选过后，终于让他挖出个七皇子。
　　原因很简单，他原始资本低，根本没得选。
　　叶瑾瑜蠢，不知道怎么玩弄人心，但知道拉拢人心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真心换真心。
　　他七分真三分假告诉七皇子，小爷就是同情你，小爷还看上你的脸，小爷就是想对你好，当然如果你能够飞黄腾达带给小爷泼天富贵，小爷也是能勉强接受的。
　　至于小爷的施舍，随便你接不接受。
　　不接受小爷就当养条狗消遣。
　　就这么玩赖的性质，这个小孩儿还真拿他没办法，被迫接受。
　　经过长时间相处，虽然夏锦鸿勉强接受他，但他也发现这孩子心理严重不健康，投资失败就算了，要是以后翻脸不认人把他捅了怎么办？
　　叶瑾瑜深知想要在宫里生存必须要有一份狠劲，但是夏锦鸿明显过头了，得磨一磨。
　　于是天天晚上来给夏锦鸿灌心灵鸡汤。
　　第一晚，他试图告诉夏锦鸿做人是要有良心的。
　　夏锦鸿不为所动，平静的反问他：
　　“良心究竟有什么用。”
　　他绞尽脑汁比喻：
　　“如果你是个商人，你有良心的话，能赚很多钱。”他大哥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如果没有良心呢？”夏锦鸿如是问。
　　“那就赚的更多啦！”
　　叶瑾瑜几乎不假思索，欢快应答，随后“啪叽”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夏锦鸿木木看着他，眼中冷漠散了些，似乎有些无奈，轻轻抚上他的脸。
　　第二晚，叶瑾瑜决定让他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
　　于是告诉他大部分人还是很善良的。
　　“哦？”
　　爹不疼娘早死的夏锦鸿转动眼珠去看他。
　　叶瑾瑜大喜过望，他从夏锦鸿脸上看出轻蔑了，只要夏锦鸿多出半点不一样的情绪都证明自己不是做无用功。
　　于是压下心头异样，准备妙语解颐。
　　从父母亲情讲到手足之情，再到夫妻情分，甚至天马行空到人类之间大爱无疆。
　　最后终于在夏锦鸿凉薄的眼神中闭嘴了。
　　他仍不死心地试图挣扎：“至少宫里也很单纯。”
　　夏锦鸿看白痴的眼神越来越明显。
　　叶瑾瑜却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越发理直气壮：“对啊，干得好就升官，干不好就投井！”
　　夏锦鸿默然，垂下鸦羽般的眼睫，最后忍不住嗤笑一声，这笑声很干涩，他还不习惯笑。
　　叶瑾瑜愣住，而后大喜过望，一激动对夏锦鸿又抱又亲。
　　夏锦鸿只是垂眸不看他，模样像是被迫无奈的逆来顺受。
　　这让叶瑾瑜认定自己的心灵鸡汤效用显著，就这样有了第三晚、第四晚…势必要讲完一千零一夜。
　　穿越前，叶瑾瑜不过是个废物米虫，烂泥扶不上墙。
　　穿越没了倚仗，反而对生存技能无师自通。
　　特别是从“受庇佑者”转换到“保护者”的角色，顺畅无比，以前看着都胆怯的担子自然而然就挑到肩上了，艰难负重也勉强撑起一小片天地，让夏锦鸿能够喘口气。
　　饲养幼崽的岁月安好在夏锦鸿十五岁这年截然而止。
　　换作其他皇子到这年纪早就有了丫鬟教习房事，除了自律变态的太子。
　　但夏锦鸿无人在意，自是被忽略的彻底，除了叶瑾瑜爽朗给他开解过生理成熟的阴影。
　　叶瑾瑜从现代而来，自然对这些事不上心，也不多管，毕竟现代没什么通房丫鬟的陋习也不影响男性成年。
　　谁知道吃了信息差的亏，不明白乾君到雨露期是一定要疏解的。
　　直到被扑倒才终于迟缓明白过来“乾坤”的设定，他原本以为所谓地坤只是对特殊群体人的特定称谓，所谓信香也不过是特殊群体的体香，都是男人对自己yu望找的借口。
　　夏锦鸿根本听不进去人话，只是按住叶瑾瑜一通乱啃乱咬，而后如叶瑾瑜所认知的那样，无师自通。
　　“……”
　　叶瑾瑜死死咬紧牙关。
　　疼痛让他无暇思考。
　　他是真的痛得要昏厥过去，用尽气力，试图唤起夏锦鸿最后一丝良知。
　　夏锦鸿终于能听懂话一般，停顿片刻，让他喘得一口气。
　　但也仅仅是一口气。
　　翻来覆去了三天，期间夏锦鸿喂过他食物和水，除此竟无分离空挡。
　　待夏锦鸿恢复理智，叶瑾瑜已经昏天暗地睡去，醒来时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法抬起来。
　　夏锦鸿就像一只做错事的狗，沉默蹲守在床侧等候发落。
　　叶瑾瑜缓了半晌，才终于抬起手来。
　　夏锦鸿立刻目不转睛盯向他，看他有什么需要。
　　叶瑾瑜嗓子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目光传递，等夏锦鸿自己意会。
　　待看清叶瑾瑜平静无波的神色，夏锦鸿一瞬间怀疑他疯了，否则怎么会向自己表达这个意思…
　　但还是顺从的将自己的脸贴在叶瑾瑜手心。
　　“我亲自教你。”
　　叶瑾瑜一字一字做着口型。
　　夏锦鸿一愣，罕见地从耳根红到脖颈。
　　他设想过叶瑾瑜醒来两人之间千百种结果，却从来没想过这种场面，是带着记忆回溯，都会怀疑自己失心疯的程度。
　　“好。”
　　夏锦鸿哑声答应，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覆在叶瑾瑜手上，让他紧紧贴着自己的脸。
　　习惯性垂眸掩藏住情绪。
　　他不是不想，只是舍不得。
　　但这人纵容了。
　　夏锦鸿清醒着亲手将项圈戴上，又亲手将铁链交予叶瑾瑜。
　　既然认了主，就得给人做一辈子的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