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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第十四章

      裴谦笑了,但是他没有说话,他感到异常不安。

      那句脱口而出的“我的谷盈”,让他意识到,他就是这么想她的。

      他原本只是想着和她分享这门艺术,但是事情发展得太快了,有些超脱他的控制。

      他觉得很有必要冷却下来。

      谷盈抬头看他的模样,她的反应,她眼睛里根本藏不住的炽热情意。

      裴谦皱眉,耳边鸣起警笛,过火了。

      他忽略了一些迹象,他告诫过自己不要陷入得太深,唯一没料到的就是他对谷盈的感情一点也不简单。

      艺术画廊的采购只是个借口,昨晚露台上的亲吻的影响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当他发现谷盈也被影响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

      今天早上他赶来见她,看到她穿着西装,头发往后梳,身披着铠甲,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

      谷盈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的确很喜欢挑战。

      但是有一些事情在悄然变化着,他不仅仅是享受着她的陪伴,更多的是她的头脑、智慧。

      和谷盈有一种他未曾预料到的联系。

      在她对那副画做出反应的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

      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在对视相望,今天下午早些时候他还亲吻了她。

      裴谦后退了一步,眼神摁在她身上,长眉蹙起:“谷盈,这就是艺术的意义,没有必要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只需要看画的人赋予她一些意义。”

      谷盈更关心价值,她走到画布前,看了看价格:“有点丧心病狂。”

      裴谦看了看那串数字。

      不是太过分,但是他又想起了他是已经习惯里菲奥里的开销,这样的一笔钱对于他而言确实什么也算不上。

      对于处在谷盈处境的人而言,他认为这是完全不同的。

      裴谦:“想想它是如何引起你的感觉的,然后试着量化它,你能给得起这个定价吗?”

      “可以试试。”谷盈抿出一个腼腆的微笑,她望着画布。

      裴谦看着旭光打在她的侧脸上,情不自禁地跟着她笑,实际上,谷盈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但是,她不适合他。
      他不适合她。

      裴谦一直都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沟壑,这与钱财社会地位都无关。

      谷盈看似冷清不食烟火,但她骨子里渴望安定,她是那种会寻求长期稳定的女人,居安思危、未雨绸缪是她求生的本能。

      但是裴谦是蒲公英,他只会四处游荡,带着工作周游世界,居无定所,飘荡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谷盈:“要是明年一整年不吃不喝那应该负担得起。这就是为什么艺术品只会待在博物馆里,而不是我家客厅里。”

      谷盈挪开脚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幅画所触动。”

      裴谦:“不需要刨根问底,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看对眼了。”

      谷盈顺着墙壁上的系列挂画往后退,欣赏着剩余下来的油彩碎片,她知道裴谦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

      一瞬间看对眼,情有独钟,一见钟情,多么奢侈的成语,就像是儿童看的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

      吉娜是他在世界上见过的最后一个相信童话故事的人,他很庆幸还有吉娜,他也会竭尽全力保护她这份与生俱来的天真,但是他不愿意冒险去信一种他自小怀疑憎恶的情感。

      孩提时代,吉娜会因为母亲的离去而彻夜痛哭,哭得难以入睡。

      裴谦比她小,他清楚地看清了这件事带给父亲的伤害,他意识到他的父亲真的很爱他的母亲。

      一次又一次,他看到父亲试图赢得母亲的爱,最终还是失败。

      父亲还是失去了她,他悲痛欲绝,整个人变得更加偏执独、裁、专、制。

      裴谦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经历这份痛苦。

      也许是上一份工作处理得太难受了,也许是他经历过太长时间的旅行,频繁的无根生活、让他产生了想要安定下来的错觉。

      对,错觉才是他对谷盈感兴趣的根本原因,裴谦这样告诫自己。

      谷盈是他见过最聪明的女人,她时刻保持理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位置。

      她爱上的不是裴谦这个具体的人。

      她只是被这些变化迷住了,经历了全新的事物,自然而然对领路人有一丝雏鸟情节。

      裴谦看着谷盈经历血汗后成长,绽放出娇艳的花朵,令人观止的美丽,但是他从来没有傻到相信谷盈爱他。

      他不想他们现在的关系更近一步,最后却像生死仇敌一样死生不复相见。

      他最终还是会回到意大利的家族里。

      只是,裴谦掐着虎口,他想要回到家族的念头完全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强烈。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渴望摆脱束缚,他想要摆脱父亲的阴影,在集团里拥有一席之地。

      谷盈回到了他身边。

      “你想好了吗?”谷盈轻柔地搭在他手臂上,“我原计划在商城关门前买点自己的东西。但是如果你……我可以留下来。”

      裴谦知道自己想要她留下来,但是不可以。

      他不想当前的局面失控,更不想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受伤。

      一切都像刚开始的时候就好,他不会给人伤害他的权利,更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

      爱情,是多余的残次品。

      裴谦:“不用了,你去吧,明天见。”

      谷盈一怔,像是没料到:“你确定?”

      裴谦俯身看了看她,谷盈的嘴唇敛敛水光,他似乎闻到了草莓的奶油清甜味。

      他弯腰,轻柔地贴了一下,一触即开。

      “我很确定。”裴谦朝她笑了笑。

      谷盈收回一探究竟的心思:“那好吧。我们明天早上还有一场和景观设计师的会议,要讨论酒店的春季营销,你,别忘了。”

      裴谦颔首:“我会准时参加的。”

      谷盈从他手中接过购物袋。

      裴谦转身,再次看了眼那副油彩画,这次,他没有再看出那种蓬勃迸发的生命希望。

      *

      谷盈努力稳住自己,她还是很紧张,她在这儿抖肩已经好几分钟了,那种焦躁想要的情绪还是没有及时缓和下来。

      她和裴谦的关系骤然冷淡了下来,像是回到了各自的方格里,相处交谈礼貌疏远。

      按理来说,她应该开心的才是,这是她一直梦想的安全距离,但是……

      好几次,在会议上,甚至在他们两个人的办公室里,谷盈经常会看着他的嘴唇发呆。

      最近一次,是她过来递交报表,在办公室门外听见他和吉娜免提打电话,就在她不知所措打算等会再过来的时候,裴谦抬头看见了她,挥手让她进来。

      她看见裴谦蹙起眉头久久未松,他好像很疲倦,大手按住额头,指腹还在不自觉打圈按摩太阳穴。

      他和吉娜是用意大利语交谈,通话快结束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柔,还在叮嘱对面:“最近注意安全,吉娜,好了,再见。”

      谷盈看着他,合上手机。

      谷盈:“最近那边还好吗?你很担心她。”

      裴谦的笑容很淡:“不坏,顺便说一句,她让我代她向你问好。”

      裴谦和吉娜之间有着健康而亲昵的家庭关系,这是她从未拥有过的,谷盈有时真的很羡慕。

      看着裴谦和吉娜一如既往地在一起争吵、和好、取闹,她就更加渴望得到这份情感。

      谷盈第一次没有压抑住自己的情感,想要自由而热烈地表露出来。

      不论是裴谦的第一次触碰,还是亲吻,都让谷盈离梦寐以求的情感更近一步。

      亲吻是草率的,爱情是虚无的,但如果那个人是裴谦,她希望可以有再一次,飞蛾扑火。

      *

      周六早上,谷盈接到了一个精美的包裹,绸缎蝴蝶结拉开,拉菲草中间静静地躺着一副画,那副她在画廊里凝望已久的油彩绘画。

      一个男人花大价钱为一个女人买下她一见钟情的艺术品,一切都不言而喻。

      拉菲草上有一张烫金金箔信纸,纸上锋芒毕露的瘦金体入木三分地写着一句话——它会告诉你,心之所向,就是真理。

      谷盈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她知道这和价格无关,如果裴谦需要向她展露他的财力,他应该会选择赠送珠宝。

      这只有关知己。
      很合人心意的一份礼物。

      双休日谷盈一直在家收拾杂物、打扫卫生,顺便整理麻薯的食物碗和狗窝。

      直到工作日周一,她还没机会好好谢谢他。她不知道面对他该说些什么,但是距离她收到礼物连续三天了,说要措辞,就是辞海也差不多该写完竣工,再拖下去就显得很不礼貌了。

      今天早上,谷盈看见了他穿过大厅。

      不得不承认就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心跳加速,跳快了好几拍。

      一个最显然易见的事实,她爱上了他,很不想承认,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裴谦身上有很多值得她去爱的品质,一开始由于她的恐惧和不安,她并没有很好地看清辨明裴谦身上珍贵又美好的一面。

      事实上,裴谦是一个工作努力、能力极强、尽职尽责又富有爱心的上司。不是她臆想中那种不事生产、无所事事、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

      但是现在明显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好时机,要是她现在冲上前,当着公司那么多人的面感谢裴谦私下的送礼,那她脑子肯定是被光屁股的丘比特射中,整个脑髓都被射空冲进太平洋了。

      裴谦很快就会离开的,她也肯定会随着裴谦的离去恢复正常。

      这段时间连个露水情缘都算不上,充其量只能当做日后老年时期的感慨回忆,过往云烟,不值一提。

      *

      谷盈走进大厅,厅里的改造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大厅一半的实际面积还维持原貌守旧,另一半已经大刀阔斧地改造革新。

      新旧区域有一条模糊的施工线,现场不免还是很混乱嘈杂。

      谷盈考虑过,施工期间关闭酒店可能不是很坏的选择。

      她看着现场的员工,他们不止一次跟她说,他们很高兴能够参与这一切,这让他们还能发光发热。

      谷盈不得不承认,裴谦在领导方面与生俱来的天赋,目前为止,他所做的每一项决策都是正确无误的。

      他是个擅于领导的人才,酒店改造完工之后一定会令人叹为观止。

      但是当她转过身时,她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临时招待处那边。

      谷盈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不安、冷颤,她找不到这种感觉的源头,只是像心脏被人捏在手里。

      身穿职业装的琳达站在前台长桌后面,精致妍丽的脸上挂着勉强的微笑。

      那个高大的男人突然挥手,引起一阵掌风像是要劈向琳达,琳达的假笑颤微维持不住,谷盈看见她脚踝一歪,整个人差点跌倒一旁。

      男人的粗矿粗音穿过大厅、越过装修建筑的机器声,刺着谷盈的耳膜。

      她真的很讨厌处理这类事情这类人,但这就是她的工作内容,根本逃避不了。

      谷盈深吸一口气,跺跺高跟鞋,昂首阔步地走过去,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如沐春风、完美无缺的商业笑容,“下午好,欢迎来到瀑布酒店,请问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嘛?”

      琳达像看见救星一般,不由自主地往谷盈那边靠,她紧绷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点:“下午好,罗斯经理。我正在向莱利先生解释,因为酒店的翻修,我们已经将他的预订调整到三楼的新房间了。”

      很显然,琳达的话并没有安抚住焦躁的莱利先生,他对琳达完全置之不理,“你们没有提前通知我就随意更改我的房间!我不接受你们的安排!”

      莱利先生没有看琳达一眼,他转身背对着琳达,这是一种故意轻视、粗鲁傲慢的行为。

      谷盈咬咬牙,胸腔里憋着一股气。深呼吸,要记住,莱利先生是她们的客人,顾客就是上帝,她的工作就是给上帝顺毛。

      谷盈笑容不变,语气更加轻柔:“我是酒店的经理,也许我能帮上您的忙,请问您是预订了哪个房间?”

      琳达从莱利先生背后小声补充道:“是报春花。”

      报春花是瀑布酒店一档房间系列之一,是仅次于三楼行政套房最好的那批房间,只是现在……

      谷盈保持着得体的迎面:“非常抱歉,莱利先生,您原来预订的报春花现在正在进行大面积的翻修。为了弥补您,我们可以为您调整至三楼的行政套房,不需要任何的额外费用。行政套房面积宽敞、设备齐全,我们相信您一定会满意的。”

      莱利先生下三眼白睨着谷盈,尖锐地打断了谷盈的话:“不需要!三个月前我就预订了报春花,那就是我想要的房间,我不要什么三楼的套房,我就要报春花!”

      谷盈倒吸了一大口凉气,莱利粗鲁的举动、好战的语气都在逼她撕破脸面。

      “我很抱歉,但是现在确实无法为您提供报春花的房间。现下那个房间正在翻修,里面都是胶合板和电动装修工具。”谷盈真想把那副假笑钉在她脸上!

      她低眉赔笑,迎合着莱利:“作为这里的经理,我谨代表酒店表示歉意。我们可以为您提供您满意的行政套房,并包揽每天的餐食。我可以向您保证,您绝对会满意我们的新安排。”

      谷盈说话的声线还是稳定又自信,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崩成一盆散沙,溃不成军。

      她很痛恨和这类人交涉对抗。

      谷盈试着回忆她的治疗师教给她的练习——保持沉默意味着安全。

      有好长一段时间,她蜷缩在角落里,孤身一人,她只有自己,只有一个人。

      但成年人得有工作,她不再是可以那个自以为可以脱离社会环境的小女孩了。

      社会、各形各色的人、波诡云谲的事都是藤蔓将她束缚在钢筋水泥混凝土里,永不见那轮天日。

      谷盈回头叮嘱琳达:“琳达,你会安排好的,对吗?”

      琳达:“是的,罗斯经理。”

      谷盈朝莱利先生笑了笑,然后转身走远了两步。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别想走!”

      一只厚实强劲有力的大手从后面伸来,鹰爪般深深掐住她的手腕,指甲陷进她的皮肉里,挖出五个肉坑,莱利扭着她的手骨,反擒扭动她的后背。

      谷盈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痛呼一声,往后缩了几步。

      琳达惊惧的轻喘在她耳边响起。

      但是很快,谷盈就收声,闭上眼睛,等待着莱利接下来的动作。

      这个时候,如果她持续表现出痛苦或者是恐惧,只会让施暴者更加兴奋、施虐感高昂,情况只会变得更加糟糕,只有冷处理……

      但是,真的好痛,而且很丢脸,谷盈冷汗涔涔,咬着牙,她知道琳达早已经呼喊了安保过来。

      再坚持,再……

      “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一道极其冷漠的声音传来,谷盈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寒意彻骨的音色,她抬头望去,裴谦站在离莱利不远处,一个很微妙的距离,既离他们最近,又能让莱利不会暴怒继而激情伤人。

      裴谦眉眼压着,食指掐进虎口,压抑住盛怒,整个人像置身于寒天雪地浑身冷冽,完全没有他平时花花公子的多情懒散,他盯着莱利,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一点小问题而已。”莱利冷笑着,爪上使劲几分。

      谷盈吞下一声闷哼,下唇被她咬得快要出血,她看到裴谦脚步往前了一步,他大腿肌肉鼓起,呈现进攻状态。

      “我建议你尽快放开这位女士的手。”裴谦轻声说着,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莱利没有立刻照做,裴谦的声音低得危险:“在你还活着的时候。”

      莱利看着裴谦,好像从他脸上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和这位女士只是有一点分歧,仅此而已。”莱利回答说。

      他爽快地松开了对谷盈的禁锢,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失望之色。

      谷盈的手腕自由了,她摸着自己的手腕。

      事已至此,她应该说些什么的,但是她什么话都没讲,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裴谦。

      “你没事吧?”裴谦从莱利那儿移开目光,他身上的寒意进攻还没完全收敛,眼神直直地锁着谷盈。

      谷盈轻轻地点点头,勉强平静地喘了口气。她现在只想让莱利离开,离开她的视线。

      她知道裴谦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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