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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第十五章

      裴谦紧随其后说:“也许我能帮上忙。”

      他彬彬有礼的话带着毒液,不怒自威、阴哧哧的。

      谷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知道莱利是会诉诸暴力的人,她也见惯了他的同类,他们只想要挑起争斗,用拳头解决一切。

      她的身上掠过一股寒意,她不想裴谦受伤。

      莱利似乎顾忌到什么:“你是谁?”

      “裴谦,这家酒店的实际老板。”

      莱利盯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原来是叶斯垂德家的小儿子,小裴总,我认为你需要好好教导下你的员工,顾客永远都是上帝。几个月前我就预定了报春花套房,现在你家的员工想要拿不中意的房间随便打发我。”

      谷盈听后,第一次抬头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是我建议给莱利先生调换到三楼的行政套房。”

      裴谦语气淡淡:“非常抱歉,瀑布酒店给您带来不便,我相信我们的罗斯经理已经跟您调了最合适的方案。”

      莱利鼻翼张开,像一头盛怒中的河马,正欲开口说话时,裴谦打断了他:“但是,我们绝对不容忍任何人对我们的工作人员进行任何形式的虐待。罗斯经理已经为您调换了瀑布酒店最高级的套房之一,我相信您一定会满意的。”

      “我跟你说过,我不会同意的!”莱利转过头来,瞪着谷盈。

      谷盈的目光落在地板上,她已经没有余力再跟他争辩了,如果低头示弱能够让他自以为胜利,那不失是一种好办法。

      裴谦最终还是决定让莱利留下来,为了赚钱无可厚非。

      只是……她有时候也会幻想,幻想有个人会毫不犹豫地偏爱她。

      裴谦的目光落在了谷盈低头露出的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坚韧的芦苇还是弯了腰。

      她还在害怕。

      裴谦想起了他们一起共舞的那个晚上,他想起了她的活力,好似迎着朝阳鸣啼的雀,好似烈火中盛开的玫瑰,耀耀逼人,要把人染着一起烧死烧灭成灰。那晚她的声音,好似魅惑掌舵水手的人鱼天籁之音。

      任何男人都没有权利吓唬她、恐吓她,甚是对她使用武力。

      裴谦的脾气一压再压,他没有再思虑,直接下了最后通牒:“莱利先生,思虑再三。我决定瀑布酒店拒绝您的入住,您肯定能再在班夫大道的其他地方找到一个好住处,请您尽快离开。”

      “……!!!”莱利像是被人用脚踩在脸上,脸皮火辣辣难堪,他瞪着裴谦,嘶哑着:“你敢这么戏弄我!我一定会写邮件让菲奥里集团知道这件事的!”

      当前局面彻底崩盘,裴谦知道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让这样的人继续住在酒店里。

      友好交涉的程序已经结束,如果莱利继续在大厅里吵闹甚至动手,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裴谦想,他是有责任要保护好他的工作人员的。

      他早就料到莱利会坚持到底,并可能会向菲奥里董事会那边提出控诉。

      他也不想糊弄这个可怜鬼,裴谦:“请说。我相信我的助手很快会把你的投诉转交给我的。”

      莱利气得眼睛鼓起充血:“你这个混蛋……”

      裴谦已经没有了交谈的欲望,所有友好虚伪的幕布都已经被撕破。

      最后,裴谦还是居高临下地宣布:“如果你现在还不马上离开,我想地方政府很乐意提供交通服务。”

      裴谦食指轻点了两下大腿,几秒后,两名特种兵退役的安保人员立刻围过来。

      如果莱利纠缠越界,超过他的容忍限度,他不介意让警察介入。

      莱利挺起胸膛,收拾行李,大步走出大厅,一路还在咒骂着。

      *

      谷盈抬起头看着他,脸色还是惨白暗淡,她轻舒一口气:“对不起,裴总,我不是故意的……”

      裴谦:“不用道歉,跟我来。”

      谷盈像只羊羔温顺地跟在他身后。

      裴谦没有碰她,只是沉默地在前面带路,但是谷盈还是觉得自己像是被他拉着走。

      谷盈:“我们要去哪儿?”

      裴谦:“去我套房,想办法让你振作起来。”

      裴谦指纹解锁打开了门,侧开身子,让谷盈前进一步。

      他随后进来,径直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白兰地,倒了一浅玻璃杯。

      他递给谷盈:“喝点,这会让你脸色好一点,不会那么白得吓人。”

      谷盈吞了一大口,烈酒滑过她的喉咙,只留下一串串辛辣的余味。她没有细细品味美酒的味道,如牛饮水。

      她咽完吸着大口大口的空气,窥探裴谦的脸色,她知道他一定很生气,她把一切都搞砸了,完全丢了职业经理人的专业素养。

      至少他还愿意和她私下谈论这件事,还给她认错的机会。

      “裴总,对不起。”她又吞了一大口白兰地,把高脚杯还给了他。

      裴谦:“对不起什么?”

      谷盈:“我的工作就是处理客户纠纷投诉,但是今天,我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别再为那只猿猴的行为道歉了!”

      谷盈没有料到裴谦还是那么生气,她潜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惧地窥看他的脸色。

      裴谦看见她的举动,眉间蹙起了一座小山,他缓和了语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当我看见他抓住你,就要伤害你的时候……你当时看起来就快要崩溃了一样,我真的很难保持理智。”

      谷盈:“你不生我的气吗?”

      裴谦走上前,拥她在怀里,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弯腰蹭着她耳边的碎发:“不,我不生气。”

      谷盈压在他的胸膛上,脸蛋磨在他大衣上,一大滴一大滴泪珠溢出眼眶滚下来,啪塔啪塔地打在裴谦的黑色大衣上。

      裴谦按着她的后脑勺:“当我看见他摸你的时候,我多想抓住他的脖子,把他扔出去。但是那会严重损害菲奥里的形象,即便他活该,我也不能在酒店里动他。”

      谷盈:“我很高兴你并没有那么做,我讨厌暴力,我只是太……太害怕了。”

      裴谦:“我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她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像是要寻找一个最舒适的位置:“我看到了你的脸色,裴谦,我真的很庆幸当时你出现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

      裴谦举起手,在她的脸颊上轻拭了一下,“我绝对不会让他伤害你的,谷盈。”

      “我知道……”谷盈:“我更知道像莱利这样的人会做些什么。”

      说完,谷盈突然感到一阵鼓鸣,震耳欲聋,哦,原来是从她心脏处发出来,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看着她身体热量流失,温度骤降。就连面前的空气也变得异常稀薄,呼吸难受。

      她紧紧地盯着前方,可以听见自己刺耳的喘息声,她几乎没有注意到裴谦脸色巨变。

      “谷盈!谷盈!”裴谦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推到沙发上。

      她能感觉到裴谦正在用意大利语试图跟她交谈,人在惊慌失措的时候会本能地选择自己最熟悉的语言。

      裴谦说得很快,他太吵了,谷盈呼吸又快又浅,她开始看到了灰色的斑点。

      “谷盈!抱住你的头!”他命令式地吼道,她感觉到他抓住她的手重重地按在她头上。

      她闭上眼睛,在和黑暗作斗争。

      “呼气、吸气,亲爱的,慢慢来,不要慌。”他的声音变得很温和。

      谷盈只是专注于呼吸。

      莱利走了,杜张平也走了,没人会伤害她的。

      不断反复地告诉自己这句话,催眠自己一定要相信。

      几分钟后,谷盈逐渐稳定了下来,她能控制住自己。

      她以前吃过很多这方面的亏,她以为自己会做好准备的,自从和裴谦在一起后,她就慢慢放松了警惕。

      “我,我以为你要打他呢。”谷盈低声说,她双手撑在膝盖上,抱着头。

      “是很想这么做,但是有时候有比拳头更好的解决办法。现在他离开了,不会再回来,更不会有机会留宿在菲奥里旗下的任何一家酒店,我可以向你保证。”

      谷盈听到了裴谦的话,眼角划过一滴泪,她用力地擦拭,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的话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他当时异常暴怒,却还是压抑住自己的脾气,用一个更冷静、更有效的方法来对付一个畜牲。

      裴谦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他把一杯水塞进她手里。

      “温水应该比白兰地更好。”他将她的手指放在玻璃杯上。

      她握住喝了一口,茶水里滴落着她的泪珠,不苦,清甜微微。

      她现在已经弄明白了,为什么她又会突然陷入癔症,更明白了裴谦对她的重要性,她想说些什么能够让他明白。

      裴谦:“谷盈,再来一次机会,你会想什么办法让莱利消气?”

      她紧紧握住玻璃杯,温热的茶水暖和着冰凉的指尖:“时光倒流,报春花并没有参与改革翻新,除此之外的所有办法,我都保持怀疑。我是应该想一个更好的办法的,是我们给他带来了不便,他有权生气的……”

      裴谦:“不,没有一个男人有借口向女人挥起拳头,永远没有。”

      莱利抓住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忘记了七年来自己所学到的一切,忘记了该如何面对。

      裴谦说得对,她只是在找借口。

      她一直都很擅长这个,擅长责备自己,擅长玩“如果”的游戏。

      “如果她更加漂亮。”
      “如果她更聪明。”
      “如果她更乖。”
      “如果她说一些不一样的话。如果她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如果她再煮几分钟意大利面。”

      在当时的那几秒里,她真的幻想过,如果她把目光移开,说些不一样的话,也许莱利真的不会抓住她。

      七年,整整七年,她毫无进步。

      “谷盈,”裴谦半蹲,蹭着她的膝盖,仰面看着她:“他把手放在你身上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脸色,苍白无魂。你……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对吗?”

      她没有哭,也没有可怜兮兮摇尾乞怜,她低眉细细地描绘裴谦的眉眼,轻轻地点点了头,一个小小的肯定。

      “对不起,对不起,谷盈。”

      膝盖上仁慈、温和的神正在一点点撕开她的防线,他所触碰到每一个地方都是温暖的,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治愈了她千疮百孔的内心。

      她不要他的怜悯,她只想要他的理解。
      她只想要他的爱。

      这才是她真正渴望乞求的东西,她居然到现在才明白。

      裴谦继续说:“那这一切都能说通了,那天在阁楼上你都不想让人碰到你。那个人是谁?前夫?”

      她摇摇头。

      “男朋友?”

      谷盈又摇摇头。

      “都不是。”她可以相信裴谦,他有了解到真相的权利,“是我继父。”

      裴谦古怪地用意大利语说了一句脏话,“他打你?”

      “是,我……还有我母亲。”

      裴谦站起来,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喝完之后他直接扔掉了那个高脚杯。

      “他现在在哪里?”

      谷盈抱住膝盖,尽量不去想曾经的疼痛:“他进了监狱,但是现在他已经出来了。就在我和你……的前一天,他已经假释了。”

      她停顿了一下,闭眼深呼吸,再次睁眼清晰地说着:“就在我和你去阁楼的前一天。”

      裴谦:“为什么从来没听见你提起过?”

      谷盈抬起头,她在裴谦眼中看到了一切,她会永远记得。

      他不是生她的气,他已经做好准备站在敢伤害她的人面前。

      裴谦:“他还在假释中,他还会来找你嘛?谷盈,我可以保护你的,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一切,而不是自己一个人独自承担。”

      谷盈:“我要怎么说,裴谦?”

      他又拿出一个新的高脚杯:“如果我知道你害怕,拒绝亲密接触的原因,我发誓我不会强求逼迫你的,我还没有那么残忍卑鄙。”

      “你想要我说什么?嘿,新老板,不要介意我时不时的癔症,我只是不喜欢任何身体接触,因为我的继父是个暴力施虐狂,我曾经惨遭他的痛打!裴总,这个说法不错,你觉得呢?”

      谷盈面露讥讽。

      裴谦的眼睛闭上了一会儿:“我真的很抱歉,每次我抱你的时候都能感受到你在颤抖,谷盈,我很抱歉。”

      他在自责,谷盈看着他,她可以向他坦诚她的真实感受嘛?她不能把一切都托盘而出,但她也不能看着裴谦深陷内疚自责之中。

      “我没有害怕你,裴谦。你不知道你今天为我挺身而出,对我而言有多么重要,以前从来没有人为我这么做过……”谷盈的话截然而止。

      她还是无法向他阐明,把自己内心腐烂的秘密脱口而出,无疑削骨之痛:“我没有害怕你,从来没有。”

      谷盈想,她跟裴谦在一起,从来不会觉得会有身体上的危险,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他。

      这是她唯一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从一开始,她就心知肚明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会有任何交集。

      他是佛罗伦萨总部的继承人,他们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只是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在一个特定的地方有短暂而漂浮的接触。

      每一天每一秒,她都更加爱他,但是她永远都不会让他知道。

      裴谦:“你现在还在害怕嘛?是因为你继父?还有你妈妈呢?她现在在哪儿?”

      她不知道应该告诉他多少,他能理解多少,没人愿意接收别人的负能量,那又不是好事。

      她沉默犹豫的时间太长了,裴谦似乎看出了她的为难:“抱歉,是我越界了,你不想和我谈这件事,我尊重你的选择。”

      “不是的!”谷盈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不想把你拒之门外,裴谦,在这里没人知道我过去的事情。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做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治疗,我以为一切都变好了。但是刚刚莱利的事情,让我知道,原来一切都是自欺欺人,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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