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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第十六章

      她需要他,需要复杂的、傲慢的裴谦。

      “现在--”她的声音颤抖着:“裴谦,我需要你……”

      她都做好了他会推开她,逃跑的准备,有哪个普通男人会忍受一个情感缺失的女人紧紧抱住自己,哭个不停?

      “告诉我吧。”他轻轻地说,伸出手拢住了谷盈。

      他们都知道,从裴谦做出回应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变了。

      谷盈:“杜张平因为谋杀我母亲还有我,未遂,入狱七年。”

      裴谦就坐在她旁边的毛绒沙发上,面对着她。

      他一直抓住她的手,不会让她感受到失控。

      她没有提起那天的事情,永远都不会。

      杜张平已经出狱了,她知道她一直以来的安全屏障已经无形中被打破,只有和裴谦在一起,她才能感到安心。

      她抬头看着他,他那双勾芡蓝的眼睛稳稳地盯着她,等待她述说,给她所需要的时间。

      他的身上有一股力量,温柔的、教养的力量。

      裴谦是一个很值得信赖的男人,比起媒体报纸里那个喜欢超跑超模的菲奥里继承人更加真实。

      他现在就坐在她面前,像厚实稳重的港口,愿意承受她带来的一切暴风雨,做她安全无疑的停泊之处。

      谷盈盯着他的唇线,有些恍惚,像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亲吻了她,还不止一次。

      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一个来自小镇的普通女人身上嘛?

      但是他就坐在这里,没有逃跑、没有争吵,他在照顾她,他愿意接触她深埋心底、已经腐烂的陈年往事。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想把自己交给另外一个人,予他予夺。

      裴谦:“如果还是很难,那就不用说了,没关系的。”

      他温暖的声音牵引回了她的思绪,她举起他们相互握住的手,轻轻吻了上去。

      她闭上眼睛,感激他就在那里。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仍然理解她。

      “在我六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嫁给了杜张平。”她凝神细细地看着裴谦,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肌肤纹理都深刻在心中,“我从来都没见过我的亲生父亲,是母亲一直独自抚养我长大。母亲说,事情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家庭,但是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裴谦:“这不是你所期待的童话故事。”

      她点点头:“一开始这种□□还没有,但那又怎么样,一旦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一切都来不及了。杜张平的控制手段越来越熟稔,无时无刻不处在暴力恐惧之下,那段过去真的太可怕了。”

      她说不下去了,闭上嘴巴,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蜷缩在角落里,杜张平对着她的母亲大喊大叫,用拳头一遍一遍对付她满是泪水的脸庞。

      谷盈长大了一些,拼了命来保护她的母亲,结果还是收到了相同的拳打脚踢。

      青春,只能拿长袖衬衫和廉价粉膏掩盖遍体伤痕的青春岁月。

      她害怕说话,听着墙那边被打的声音,她痛得瘫痪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

      内疚、愤恨、屈辱充斥着谷盈稚嫩的躯体,骨骼已经成长,形体发生改变,但她还是那个窝在衣柜里,害怕说错话、做错事的愚蠢的女孩。

      多年来,她的母亲告诉她,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她一直没有等到被救赎的那一刻,她一直困在童年的地狱里。

      第一次,谷盈忘记所有的判决审理,所有的心理治疗,她只是哭泣、安静地哭泣,流下冷冰冰的眼泪。

      裴谦拉她入怀,紧紧地抱着她。

      她陷入温暖、结实的怀抱里痛哭一场,为她失去的童年哭泣,为她至今仍然感到的愧疚、为她那种永远无法消除的恐惧,以及为今天她终于到了可以为这一切而悲伤的地步哭泣。

      是裴谦,让她走到了这一步。

      他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生活,蛮横霸道,势如破竹地向她展示什么才是真实的。

      *

      几秒钟后,她轻靠在沙发上,擦着眼睛。

      裴谦走到浴室,带回了一盒纸巾,递给她两张,耐心地在旁边等待。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他坐在边上,对着她:“我只想要你没事。”

      这时,裴谦的手机响起了来电提示,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虞。

      “接电话?”谷盈说。

      裴谦摇摇头:“让它等着。”

      来电提示音一直响着振动,他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窗边。

      谷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她很累了,太累了。

      她只喝过一次白兰地,就是在她必须要出庭作证的那一天。

      “等着。”

      谷盈听见裴谦对着手机那边说话。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试着想把耳朵后面的头发散下来。

      裴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现在在处理更重要的事情,我相信你那边可以处理好的,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他按灭手机,回来坐在她旁边,握住她的手:“抱歉。”

      她一直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不管是谁,都会离开她身边的。

      “如果你那边有事情要忙的话,你可以走的,没关系,我没事的。”

      裴谦:“不急,让它等着。你不舒服,现在照顾你才是我的首要任务。”

      一生中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把她放在第一位。

      但是裴谦,一向以工作为己任的,工作狂裴谦,还是推迟了手机那边的事情。

      她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从哪里接上那段岁月。

      “今天,因为莱利,我忘记了这七年来我一直学习的技能,我当时只感受到了恐惧,满脑子都是‘如果我做了不一样的事情,那也许也就不会发生了……’”她很难继续说下去:“裴谦,我努力工作生活了那么多年,几乎以为一切都回到原点。但是你出现了,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在那里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我不会允许他对你那样做的。”他举起手,轻柔地擦拭她的脸颊。

      谷盈已经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莱利还是杜张平,亦或是二者皆有。

      “你说看见我那时的脸色惨白像鬼一样,是因为在那个时候,莱利抓住我的手臂,我就像置身于七年前的那一天……”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天发生的所有细节都在警方的卷宗里,在她接受警方安排的严格心理咨询后,她的医疗档案里也有了。

      但她似乎忘记了那天,在她的记忆深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闻见了回忆里的血腥味。

      裴谦:“那天发生了什么,谷盈?”

      他的声音大大地鼓舞了她,告诉他吧,告诉他吧,在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告诉他只是合乎逻辑的步骤,顺理成章。

      “我逃跑了,第一次,我带着母亲一起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是她又回去了,她说她还爱着他,她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家。那次我差点被杜张平打死。第二次,我还要带她一起跑出来,她犹豫了,我感到很痛苦很难受,我抛下了她,一个人跑得远远的。”谷盈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她的眼睛通红,只有血丝遍布:“几天后,她打电话过来,说她终于决定要离开他了。”

      她还记得她当时很开心,高兴母亲终于逃离地狱,一想到她们可能重新有个安全健康的小家,她就庆幸,甚至可以忘记苦难带给她的疼痛。

      “我说过我会过去帮她的,但是当我赶到的时候,杜张平已经在那里了。我看到母亲昏倒在地上,胳膊已经脱臼,骨头断裂,正在流血,她的衣服被剪成碎片,到处都是。”

      裴谦发出难以置信的感叹,她苦笑:“司空见惯的场景。”

      她把另外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也许有裴谦在她身边,她真的可以永远摆脱杜张平对她的控制。

      “在我打电话报警的时候,杜张平发现了我,他扯下我的手机,疯狂地攻击我,一次又一次的拳打脚踢,我的脑袋很疼,肋骨骨折,还有内脏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撞击,”她的声音薄又破碎:“打到我脑震荡昏迷不醒的时候,他终于觉得没意思,就把我丢在水泥里,留我们去死。幸好有个快递员注意到了前门和楼梯杆上血淋淋的手印,他帮忙报警了,一切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他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怜悯的眼神流连忘返:“你还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彻底过去,对吗,谷盈?”

      他举起她的手,闭上眼睛,爱抚地亲吻着她的手背。

      她凝视着他睫毛刷在她手背上的酥痒。

      这个男人是从哪里来的?
      他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在这里?
      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她要做些什么?

      “谷盈,你要记住,任何人都不应该经历这样的事情。”

      他含·住她的指尖,柔软的舌头濡·湿了指腹,然后他向前倾·身,抵·着她的嘴唇。

      她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怀抱,双膝紧贴在沙发和桌子之前。

      裴谦,是她和她丑恶的过去之间一道厚实的屏障,坚不可摧。

      当她和裴谦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能成为她一直想要成为的人,能够摆脱杜张平对她多年来的控制。

      温柔的、试探的、甜蜜的吻,她不知道他有多可爱,她不知道自己有爱的能力,但是她知道,她爱裴谦。

      超出了她所承受能力的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爱就在这里。

      “他现在出狱了……你害怕他会来找你嘛?你妈妈呢?”

      裴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在他缓刑期间,警局让我了解到最新情况,我当然会想到这一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把他送进监狱而恨我,我也不能想太多,把所有心思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这会毁了我自己的。”

      “那你妈妈呢?”

      谷盈摇摇头:“杜张平进监狱之后,我几乎和母亲断绝了联系,我们之间看不见的隔阂,我甚至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

      她清了清喉咙:“有时候我都在想,她怎么能和一个打她的男人在一起呢?她为什么不逃跑出去呢?”

      她抬头看着裴谦:“什么样的母亲会这样伤害自己的孩子呢?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我也有孩子,我也会让他们自己硬生生地熬过去嘛?我做不到,我试着去理解她,唯一想到的就是她太害怕了,也无心再去做其他事情了。”

      裴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几乎快记不清我的母亲了。”

      谷盈:“你说她离开了你和吉娜,她当时遇到了什么事嘛?”

      裴谦想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我只记得她从来都不觉得我们重要。”

      他的语声调很罕见得出现厌恶的情绪,谷盈睁大眼睛看着他走到窗前。

      裴谦:“我很还很小的时候,她就离开了我和吉娜,父亲把我们抚养长大。”

      “我很抱歉,”她喃喃地说:“那对你而言一定很可怕,你爸爸有再婚嘛?”

      他清了清嗓子:“那已经不重要了,谷盈,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什么都不没有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知道他在掩饰自己的痛苦。

      有那么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她想更深地了解裴谦,想知道他是如何以自己的方式排解那段痛苦无助的岁月。

      也许,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生来明亮。
      她想要帮上他,就像他今天帮助她一样。

      但是,裴谦照顾她,她知道。
      那爱呢?裴谦自己承认,他没有爱,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她不得不后退一步,即便是她,也没有傻到认为这一切都该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裴谦不属于这里,他和他的家人都在菲奥里集团,在意大利的别墅里。

      现在她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暂时的小插曲。

      她盯着他的背,想要弄明白。
      也许她没有爱上裴谦,她只是对这发生地一切耿耿于怀,也许只是多年前那次经历带来的副作用,也许……

      裴谦:“你在做什么。”

      裴谦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他没有回头,只是凝视着逐渐弥漫过来的黑暗,“我几乎能听见你在想什么,谷盈,到此为止吧。”

      谷盈站起来,走到窗前,站在他身后。

      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正确的事情,她只知道如果她不继续她想做的事情,她一定会后悔的。

      她搂住裴谦的身体,脸颊贴在他温暖的背上。

      裴谦喉结动动,他在孩提时代经历的一切,跟谷盈的相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甚至还有些矫情。

      他试着想象她躺在水泥地上,被打得又青又肿。

      他做不到,他连想都不敢想。

      可怕、痛苦。

      那个男人怎么敢对他已经爱上的女人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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