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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狼患 ...

  •   萧泽川这天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没睡好,还不如前一晚跪祠堂。

      先是他刚准备入睡时,张先生家那贼小子前来还玄铁通行令。他不走正门,偏偏就要翻窗,遥遥地就把那铁块往小侯爷脑门上丢。

      好在萧泽川身手不错,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不然明早该脑门上顶个大包去赴宴了。

      “张述安!”萧泽川咬牙切齿地朝窗棂上蹲伏着的黑影喊道,“有门不走老翻窗干嘛?!”

      张述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知大事不妙,连忙道歉:“对不住小侯爷,我真不是故意的。改日学堂上,我给您包几个甜口食好吗?”

      萧泽川哼了哼,白了他一眼:“你去拿什么东西?”

      “一封信,我爹要的。内容是什么我也没看着。”

      萧泽川“哦”了一声,挥挥手让他走了。

      张述安走之前扭头补了句:“小侯爷,你家后门狗洞附近的警戒不行,我这三脚猫功夫都能钻空子进来。”

      萧泽川没说话。

      其实是有看守的。只是狗殿下见张述安见得多,当成熟人处理没示警罢了。

      不过把白狐真当狗养,他萧泽川也是第一人。

      收好通行令,他继续倒头睡觉。

      但满脑子都一个人。

      萧泽川觉得自己真是疯了,这两日脑子里总是无缘无故地浮现出小瞎子的身影来。就算是新奇,也似乎有点过头了,那些画面倒与青春年少的幻想更相近些。

      肯定是让张述安那家伙用铁块给砸出来的妄念。

      他准备去院子里打点儿水,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萧泽川刚从房里摸出来,便见到侯府前院儿火光闪动,像是有人刚进门。

      他耳朵动了动,听见了些许交谈声,却不甚清晰。于是他猫了腰,熟稔地翻过几道墙头,最后将身形隐藏在前院的离墙阴影里。

      听声音,是他爹和张先生。

      张千盛是朝中负责盘算军饷的人,与玄铁大将老侯爷萧皞走得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萧泽川没凑到八卦热闹,撇了撇嘴,正准备转身去打水时,忽然听得张先生说:“那些个狼崽子,侯爷您打算怎么处理?”

      少年脚步顿了顿,继续听了下去。

      萧皞沉吟半晌,似乎是慎重思考了一番,这才道:“只一处狼患,倒也不成气候,不过还是得多多提防,小心为上。先扣押着,再禀陛下吧。”

      张先生点点头,又问:“近日您的事有些繁多了,北大营离京城太远,怕是来不及……要让小侯爷先去调查一番吗?”

      老侯爷笑了笑:“先让吴泉他们着手查吧,彻查所有营垒。泽川那小子,近几日有些心不在焉的,只会平添事端。”

      萧泽川听至此处,咬了咬唇,心头不爽快地离开了离墙的阴影,还甚至故意踹了墙角水缸一脚,制造出一些声音,提醒萧皞自己在附近。

      等他那动静远了,愣在原地的两位中年人才相视一笑,摇摇头:“小孩子……”

      萧皞挥退了身后护卫的玄铁军,叹了口气,低声对张先生说:

      “他是我留给大明的最后一把刀,锋刃还未彻底磨出来,现在不是他出鞘的时候。”

      萧泽川没听见。

      这把刀正举了水桶,把自己从头到脚地淋了一遍。

      四月的夜还很凉,井里的水更是冰寒。萧泽川就算身子硬实,也感觉那寒气跟小虫似的,啃食完自己的皮肉,随后是骨髓。

      好在这桶水下去,他念头清明了不少,从那混混沌沌的想法里醒了过来。

      兴旺听了院里的“哗啦”一声水响,从侧房里冲了出来,盯着眼前的“落汤侯爷”,下巴都快掉地上:“小侯爷,你这是何苦呢?”

      萧泽川没回答他,用袖子抹了把脸,丢了桶撑着井沿重重喘着气,把心头的憋屈一股脑地喘了出来。

      兴旺又忙不迭地跑回房里拿了条帕子来,递给萧泽川。

      他只看了一眼,往头上一丢,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自个儿房里了。

      “真奇怪,”兴旺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他这两日,不对劲。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以往的那道背影,是那样意气风发,今夜却不同,多了几分隐忍克制,孤独落寞。

      像一下子就长大成熟了。

      ……

      一天之后,一封加急军令送至了漠北。

      漠北的玄铁镇北营,连刮出来的风都是肃杀的。京城已然是阳春四月,但此处还依旧飘洒着雪米,在营帐顶上悠悠落了几层。

      一众玄铁甲胄正守在大营门口,绷紧了神经,一言不发地视探着四周环境。雪花在他们盔甲上也垫上了一层,看样子是许久没动过。

      月色上了树梢头的时辰,一队人马从风雪里疾驰而来。为首那人的红色披风在雪里艳得耀眼,即使在晚上,也一眼能瞧见。

      玄铁卫见状,都动了起来,作警戒状。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听见玄铁卫的呐喊,这队人悉数在十步远处下了马。

      红色披风的中年人从腰间摸出一道精铁令牌,展示在他们眼前,朗声宣告道:“玄铁营统领吴泉,受将军萧皞命令前来查营!”

      中年人神色坚毅,头盔上的红缨被风刮至脸前都不曾眨眼。

      玄铁卫接过令牌仔仔细细地验了验,确认无误后,这才对吴泉行了个军礼:“吴统领,一路辛苦!”

      玄铁卫开了营门,恭恭敬敬地将这队人迎了进去。一个轻甲士兵也迅速从营内跑了过来,行礼道:“吴统领,副将大人已经在主帐里温酒候着了,等您前去一叙。”

      吴泉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士兵带着他们,先是七拐八绕地在营地里走了一圈,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士兵回头见他神情,轻松一笑:

      “吴统领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拖延时间。咱们这个营垒,是在漠北最前沿,往前十里地就是狼崽子的地盘。为了副将大人的安危,特地设下八编队营,所以路绕了些。”

      吴泉闻言释然:“秦洋那家伙倒是有些想法。”

      “是小侯爷研究的。”士兵见他误会,解释道,“这套扎营阵法已经沿用三年多了。这不,前些天几个来打尖的狼崽子就给绕迷糊了,现正压在大狱里头呢。”

      “这些人也能混进来,警惕性不够。”吴泉严词训道。

      士兵在最中央的大帐帘前站定,抱拳回答:“统领教训的是。这边请——”

      他掀起了门帘。

      吴泉让手下先行随小士兵去寻安顿之处了,自己则将头盔一摘,低头踏进了帐内。

      军帐内很暖和,吴泉身上的风雪一瞬间就化成了水珠,挂在锃亮的铠甲上反射着烛光。

      一位魁梧挺拔的副将正斜靠在兽皮椅上,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中那柄剑。

      见吴泉进来,他才顿住动作,仰头爽朗一笑:“吴兄,许久未见啊!”

      吴泉把头盔往他桌上一放,也坐了下来:“受大将军命令前来。近日北地匈奴可有异动?”

      前些年里匈奴国内乱,分化出两族分支。内乱的胜利者占有了原来的西部大草原,放牧为生,被大明人叫做“西蛮子”。而战败者则是带着族人长途跋涉,一路靠着抢掠大明边沿城镇物资,迁到了漠北地区,被叫做“北狼崽”。

      漠北一年只六至九月不被风雪冰封,物资极为匮乏。因而这群狼崽子几年里不断地和大明边界有摩擦。

      只可惜大明皇帝刚开始还管管,后来闹得太频繁,想着事儿对大明根本也没威胁,索性不管了,还丢了封圣旨过来,腆着脸说是“以和为贵,化干戈为玉帛”。

      因而漠北人对现任皇帝颇有微词,对每年来的皇使也没什么好脸色。好在吴泉有个军职在身且是受大将军之令,不然早该被玄铁卫给轰走了。

      秦洋想了想,笑道:“吴统领这番前来就是为此事吧?也正巧,前些天刚捉了几只想闹事的狼崽子,不知该怎么处理,便交由你吧。”

      吴泉:“嗯。一共几人?”

      “五个,都是死士,牙里藏了毒的。只来得及卸掉三个人的下巴,还有俩死无对证了。”

      吴泉皱了皱眉:“秦副,这么不慎放了五只狼进大营,可不像你的作风。”

      “所以我想说,”秦洋忽然放低了声音,凑近了悄悄道,“这营里可能出了叛徒。如何真有,那人就很是狡猾,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剩下的三只狼呢?拷问了没?”

      秦洋哈哈一笑:“这时节,没军令在,谁敢乱动?又不比当年战乱时了……”

      吴泉站起身来,伸手去拿头盔:“还请副将大人即刻带我去见那些狼崽子。”

      “不急,吴统领。”秦洋嘴角一扬,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雪夜寒,酒刚温呢,喝杯去去寒,再行动吧。”

      吴泉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秦洋也已起了身,一手提着那柄光亮无比的大剑,一手坐了个“请坐”的手势。

      一股压迫感从副将身上传来。

      那不容分说的模样,让吴泉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外边儿风声似乎又凌冽了些。

      他缓身坐下,视线游移至大帐深处,竟发现了一个用红漆木箱子,里边儿装的东西从箱角露出些许,灰里带黑杂乱无比,像是什么毛发。

      再看秦洋时,他已换上一副近乎疯鸷的神色,眼里充血,勾嘴笑着道:

      “吴统领,有些东西可看不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狼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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