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东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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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瞎子的世界是怎样的呢？
是模糊成一团乱七八糟的混沌，是两眼一闭的那般黑暗，还是只闭上一只眼时的那种虚无感呢？……
萧泽川靠坐在东宫的凉亭栏杆上，一脚踩在身旁，另一只悠悠地垂到凉亭外。少年身量颀长，长腿恰能踩到地面。
他正抬着头举高了右手，放在脸前遮住了太阳，一头长长的黑发被春风撩起。阳光依旧从他的指缝里洒落，惹得红衣少年微微眯了眼。
他一点儿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好看。
不少也来参加春日宴的贵家女，正围在凉亭不远的池塘旁，你推我搡地说着些什么，时而有人掩面一笑，脸上绽出少女独有的娇红。
“阿川，干什么呢？”
萧泽川闻言回神，放下手转头望去——一位身着白金色华服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兴旺见了此人也往旁边闪了闪，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
是太子齐旻。
齐旻其实是生得极为好看的。长眉若柳，身如玉树，狭长的狐眼带着些妖异的光彩。
当年萧泽川在冰洞里捡到白狐时，看着那小畜牲的眼睛瞬间就想起了齐旻。再加上小狐狸不安生，虚弱的快死了还对他又抓又咬的，就这么取名叫“狗殿下”了。
只是他的好看却让萧泽川赞扬不起来。
他两腿往亭里一收站起身来，面子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殿下。”
齐旻虚虚地做手扶他：“这么见外作甚？咱俩谁跟谁。”
等萧泽川平了身，露出他脸上那灰黑的眼圈，太子指着他笑道：“你瞧你……昨晚没睡好？忙公务还是思美人呢？”
萧泽川懒懒地瞪了他一眼，没过多解释，只是说：“前些时日弄到一只西域的钟表，研究了几日没弄明白罢了。”
他说着朝兴旺挥挥手，拿过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齐旻：“一些薄礼，不成意思。”
齐旻挑挑眉笑道：“你有心了。”
他也不打开看，只掂了掂分量摇了摇，便猜出个大概来：“哟，玉器？”
“白玉貔犰，上品。”
齐旻高兴地笑了一阵，将盒子递给身后的长胜，拍了拍萧泽川的肩：“人来不少了，赏脸去宴席上坐坐？”
萧泽川点点头：“行。”
两人正转身要走，却听得身后池塘传来“噗通”一声水响。
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一个姑娘正胡乱地扑打着水面，狼狈地喊着救命，偶尔声音会“咕噜”几声，看样子是呛了不少水。岸边一堆人惊叫着，却没个人伸出援手。
“殿下，你家池塘……不深吧？”萧泽川事不关己地抱着双臂，甚至有些好笑地问。
齐旻笑容落了下来，皱了皱眉，没说话。
兴旺则走到萧泽川身边，附耳悄悄道：“小侯爷，人陡然落水是会慌乱，踩不稳的。就算是一米来深的水池子，也会淹死人。”
萧泽川闻言“啧”了一声，扇了兴旺后脑勺一巴掌：“那还不去救人？”
“小侯爷，我……我是旱鸭子啊！”兴旺被差遣了这等难事，苦着脸道。
“要你下水了吗？给她递根杆子去。”
……
总之是闹闹哄哄了好一阵，这才把那落水的姑娘给拉了上来。她正趴在岸边的寿山石上，吐了好几口肚子里的水。
萧泽川不远不近地站着等兴旺时，发现那姑娘竟然是张述安的姐姐张素月。
本着和张述安同堂一场的情谊，萧泽川还是沉着脸上去问候了一番。
“没事儿吧？”
明知故问。
好在张素月也不是柔弱的姑娘，强忍着委屈摇摇头，红着眼道：“没事。多谢小侯爷搭救了。”
萧泽川一笑：“救你的是我小厮，可跟我没关系。”
张素月抬起脸，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另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可不是嘛，怎么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搭上侯府的关系呢。”
这恼人的声音萧泽川再熟悉不过，一听就要跑，却被那女子叫住：“小侯爷，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呢？都不与本主打声招呼？”
萧泽川认命地闭了闭眼，转身礼貌问候：“衡阳郡主。”
齐婳带着莺儿走过来时，兴旺那没骨气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小侯爷哭笑不得地当众踹了他一脚。
兴旺委屈地低声道：“小侯爷……好多姑娘看着呢。”
“你还知道？眼睛都快黏人家身上了。”萧泽川没忍住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小侯爷看来伤势恢复得不错，可有我红花油一分功劳？”齐婳一手搭在莺儿手臂上，另一手掩嘴笑道。
“好用！我家狐狸前些日子刚摔了腿，只擦了一次就又活蹦乱跳了。郡主一手制药术真是越发了得啊。”萧泽川嘴上跑着马车，手伸到兴旺腰间取出那瓶药水，丢回给她。
“你！”齐婳手忙脚乱地接住，满脸娇怒。
竟然用她亲手炼制的红花油去给一个小畜牲疗伤？这不摆明不给她脸嘛！
“齐婳！”太子终于背着手带人过来了，质问衡阳郡主道，“你又来捣什么乱？”
“我？”衡阳郡主本就因萧泽川不领情而在心头窝火，此刻一点就炸了，扫了如残风弱柳一般趴在石头上的张素月一眼，愤愤道，“皇兄的意思是，我推的她吗？”
“难不成还是素月姑娘自己跳下去的吗？”齐旻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自己的披风贴心的盖在了张素月身上，低声安慰道，“姑娘莫怕，吾为你主持公道。”
萧泽川和齐婳的脸色倒是难得一致，无语至极：那货又开始卖温柔收美人了。
齐旻的确是。
方才落水没第一时间出手相救，不过是没看清张素月的容貌罢了。现在那张姑娘一副我见犹怜的风姿，任谁看了不心动？
萧泽川趁齐旻一脚插进来，抓住机会拉着兴旺拔腿就跑，逃离了这混乱的现场。
齐婳见人跑了，气得跺了跺脚，眼神巴不得把她皇兄碎尸万段。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大明的独子，身份比她这郡主尊贵上千倍万倍。
衡阳只能把怒火一股脑撒在周边的姑娘身上：“你们谁推张姑娘下水了？不老实交代，有你们好果子吃。”
姑娘们刚刚还因为萧泽川和齐旻的出现而满脸娇羞地暗送着秋波，此刻被衡阳郡主一说，立刻惊慌了起来：“郡主息怒！我们……没人看见……”
齐旻几步到了皇妹身边，数落道：“衡阳，你也不小了，有些坏心思该改一改了。”
齐婳见场间没人相信自己，银牙轻咬，偏头问张素月：“那素月姑娘说，是我推的吗？”
张素月有些懵懵地摇头：“我不清楚……”说着往太子身后缩了缩。
衡阳郡主本意是前来凑热闹，顺便在小侯爷面前刷一波存在感的，却不曾想被迫背了个大锅。
她脾气直率，哪儿能忍住这般对待，气得狠狠地推了齐旻一把：“这才是我推的。”
说完，便怒气冲天地追着萧泽川去了。
齐旻站稳了身形，揉了揉被那蛮丫头推疼的手臂，伸手去扶起张素月：“素月姑娘，随丫鬟去换身衣服梳洗一番吧。”
张素月乖巧地点点头，被齐旻半扶半抱地带离了此处，惹得余下一众少女又是眼红又是叹息。
……
萧泽川和兴旺转悠到撷芳宫门前时，竟遇上了齐漓。
“嘉裕王爷，在东宫看见你，可真是稀奇啊。”萧泽川招呼道。
齐漓摆摆手，让两人免礼：“既然接了请柬，无聊也就来转转。小侯爷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后苑有猛虎。”萧泽川耸耸肩。
嘉裕王一听便知道他什么意思，正巧也看见齐婳风风火火地追了过来，指了指悄声说：“老虎来了。”
萧泽川拔腿就要跑，却被动作更快的衡阳一把扯住腰带，一下子动也不敢动。
“郡主啊，你这身手，不进玄铁营，可惜了些。”小侯爷欲哭无泪地开着玩笑道。
兴旺在一旁都看得呆了，怀疑要是让自己与衡阳郡主打一场，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齐婳这时才看清楚齐漓，连忙收了手，垂头行礼道：“皇叔金安。”
“嗯。婳儿长高不少。”嘉裕王看了眼她脖子上挂的玉佛吊坠，笑道。
齐漓虽不喜自己皇兄一家子，但对这位直率热烈的衡阳郡主却分外关照。她曾在华妃白落梅的安华宫里养过一些时日，也算她的半个干女儿了。
齐婳抬起头，认真地望向萧泽川：“小侯爷，我知道你从不拿正眼瞧我。但还请你相信，素月姑娘真不是我推的……”
萧泽川随意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衡阳郡主脸蛋红红地撇撇嘴，有齐漓在场也不好意思多说些什么，便告退了。
直到她走远，齐漓这才叹了一声：“多好一个姑娘，你到底哪儿瞧不上人家了？”
萧泽川摇摇头：“王爷，你昨日不是才说，喜欢要随心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齐漓八卦地睇了他一眼。
萧泽川一噎。
他随意地冲齐漓笑了笑，回答道：
“有啊，手帕都送出去了。”
不过听起来只是在开玩笑。
作者有话说第9章 东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