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迷迭》邬锡

13、013

　　白祁然是国庆节放假的第二天去的医院。
　　秋意正浓，风吹在身上有一丝冷冽。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很浓郁，人群来来往往，脸上鲜有笑容。

　　他妻子住的是vip套间，白祁然提着一个白色的袋子，在门外静待了会，想起母亲离世的前几个月都是在这样白色的笼房中渡过的，少年的眼底浮现出一丝哀伤。

　　半响，他才缓缓走进。
　　是一个宽敞的单间，电视开着，播放的是很久以前的琼瑶剧，给房间平添了少许闹腾。
　　那个女人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神似乎带了不少忧愁，床边一个高瘦的男人削着苹果，正是他的父亲白琮恩。

　　女人首先注意到白祁然，她露出惊讶的神情，然而很快便转化为欢喜与讨好：“小然，你愿意来了呀......”

　　“他该来看你的。”
　　男人出声，不急不慢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病床上的女人。

　　白祁然看着他们夫妻情深，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

　　贺婉云接过苹果，看着眼前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开口：“小然，你放假了吗，你要不国庆假来我们在这住几天？”
　　“不用了。”少年声线冷淡，拒绝得脆落，“贺阿姨，我们之间横亘着这么多事情，就不必假惺惺地客套了。”

　　“白祁然！”

　　男人的声音压住少年身上的戾气，沉声言：“他是我妻子，你的母亲。”

　　“呵。”白祁然嗤笑一声，“她是你的妻子，不是我的母亲。”

　　“小然，就算当年我的行为有错，但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当做我的孩子的，居灵姐的事情我也很伤心——.”

　　“贺阿姨，你没有资格提我妈。”
　　白祁然冷冷地看向病床上的女人，她急切撇清自己错误的样子令他发笑，这个女人，这个她母亲生前最信任的女人，竟然在她离世之后和她的丈夫好上了，想到此，少年捏紧了拳，心中腾升起一股怒气。

　　“小然。”男人站起来，身量跟少年差不多，但更壮实一些，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贺阿姨身体不好，你照顾一点她的情绪。”
　　略带一丝警告。

　　“情绪？你欠她，我可不欠！”

　　“白祁然，你现在多大了，成年了吧，前几天忘记你的生日是爸爸不对，但是，这不是你胡来的理由！”

　　“你既然来看你贺阿姨了，你就好好地待着，别净添乱！”

　　“琮恩，你别说小然了，他来了就好......”贺婉云听不得他们争吵，出言劝道。

　　少年没领情，只看向白琮恩，眼神中透露出淡淡的厌烦，“爸，这是你让我来的。”
　　和乐融融的戏码，何必演得那么真实？

　　“家属别吵了，我带病人去做一个检查。”护士推门而进，结束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疲倦。

　　等到贺婉云离去，白琮恩给儿子拉了一把椅子，让他坐下，白祁然没动作。

　　“小然，无论怎么样，云婉是无辜的。”男人语重心长，“当初你不想跟她住，我们也搬出去了，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吗，说她刻薄小气，她也从来没有辩驳过，她是真心为你好的。”

　　“我不需要这样的真心。你知道母亲知道她喜欢你的时候有多伤心吗？爸，你真的对不起我妈。”

　　“小然，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但你要知道，婉云救过我，她的身体也是那个时候不好的，也是因为这个她的孩子很难保下来。小然，我需要对她负责。”
　　......
　　他讨厌贺婉云，但也知道，如果不是她当时帮父亲挨了那一刀，父亲很有可能也会瘫痪在病床上，更何况她即将失去她的孩子......

　　白祁然轻微动了一下手指，没说话，所有人都在往前走，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只有他失去母亲的时候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失去外婆的时候只觉得孑然一身。

　　半响，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到桌上：“买了一盒点心，是贺阿姨以前爱吃的。”

　　白琮恩抬头看向他，少年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活脱脱就是另一个年轻的自己，只是五官更为青涩，“你有这份心意，她会高兴的。”

　　“下周六，你跟我去吃顿饭。”

　　白祁然愣了一下，沉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周六晚上要补习。”

　　“什么补习，我不记得给你请过补习老师......你是说小聂？”

　　听到父亲提她，白祁然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悸动，他点点头。

　　“那小姑娘还挺负责的，不过下周你就跟她请一天假。”
　　语气不容置疑。

　　*

　　有的人的国庆疯狂出去旅游，有的人躺在床上呆了几天，说的就是安璇和聂遥。

　　这几天聂遥从白祁然家中搬出来住到了安璇家里，两人混在一起看小说，看电影，看综艺，看某片，无所不看，无所不谈。

　　聂遥半躺在床上，腔调懒洋洋的：“真舒服。感谢你男朋友出差。”

　　安璇瞪了她一眼，但软绵没有任何攻击力，聂遥只当她在抛媚眼。

　　扒拉了一会手机，聂遥突然出声问道：“你跟你男朋友能走到最后吗？”
　　......
　　“不太能。”安璇耸了耸肩，语气似乎并不在意，“我们之间有爱情，但是结婚是只有爱情不够的，况且我爸还是那样一个人。”
　　“不过那又怎么样，在我的信条里面，只要留过美好回忆就行，以后的事情，难说。”

　　“那他知道你这想法吗？”聂遥咔嚓吃下一块薯片，略有思索。

　　安璇撇了撇嘴，“我暗示过喽，听不懂就算了。”

　　“不过，”话音一转，女人神秘地笑了起来，“我现在这男朋友，体力活真不错，果然年轻有年轻的好处啊！”

　　安璇的男朋友比她小两岁，还在读大三，当时聂遥知道她找了个弟弟后还挺吃惊的，毕竟这女人一直以来都是喜欢熟男款。
　　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换换口味啦，聂遥还记得安璇说这句话时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聂遥反手将右侧一个玩偶扔到女人身上：“大小姐干啥呢，有男朋友不得了了你。”

　　“呀，怎么了，我男人行我还不能说？！”
　　一副自豪模样。

　　聂遥噗呲一声笑了起来：“那你说呗，你说呗，把你们详细情况都跟我说说。”

　　“聂遥你让我说的哈，我可说了！”

　　安璇这女人真是不懂何为矜持，聂遥耳朵染了少许红色，但仍然装出一副正经模样：“就这样？”

　　安璇白了她一眼：“别装了，宝贝你耳朵都红了，不过，你当初难道就没和张钧......”

　　“没呢。”聂遥打断她，自带一股清高模样，“我们当时那是纯爱。”

　　安璇上下扫了聂遥一眼，没忍住笑了。不过笑完后又正经起来：“虽然当时张钧对不住你，但他身材看起来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安璇不由有些好奇：“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就不打算再找一个男朋友？你是怎么忍得住生理需求的？”

　　聂遥找了更加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语气波澜不惊：“大小姐，男朋友嘛，哪里是那么容易找的啊？”

　　“那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你去试试看？”

　　聂遥这才抬起眼，沉默了一会：“什么样的呀？”

　　“又高又帅又体贴，是我邻居家哥哥啦，怎么样，我对你够好了吧？”

　　“......这条件，大小姐你怎么不把握把握？”

　　“额，太熟悉了，我把人家当亲哥，人家也把我当亲妹，你说这怎么能展开关系呢。这样这样，他可喜欢爬山了，明天我替你约他去爬山！”安璇掏出手机，说干就干。

　　“诶诶诶......”聂遥一下子弹坐起来，用手扒拉着想要制止女人的动作，“这也太快了吧。”

　　安璇避开她的阻碍，直接问道：“你想不想多认识一下？”
　　......
　　“想。”
　　“你想不想爬山？”
　　“想。”
　　聂遥喜欢自然风光，只是平日太懒又没有一个伴。

　　“好，就这样定了，可以吗，聂小姐？”

　　聂遥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看着安璇点了点。

　　“好，很好，那你们明天试试去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