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为赋新辞强说愁 ...
-
翌日晨风送爽。
「哎呀!哎......」李家小少爷亚郎俯身扒着身子,在自己寝房内的睡床上叫得死去活来。
「哎哎......娘亲!不......不要太使力......」
「你还有哪里作痛没有?我可怜的宝贝儿子!」他的娘坐在床边正在为儿子的屁股上药。「你爹也真是的......」
「哪那都痛!」随手想擦向自己的臀部;却被他母亲及时制止。
「郎儿,刚才上了药,忍一忍好吗?」李夫人正抚着他的头痛心着。
「娘......」少郎向着母亲撒娇。
方才跟随夫人,捧着盛着毛巾、消炎药等的砵子进房的丫环紫衣,站于房门外窥听到小少爷在叫痛;「嘻嘻」的正忍不住以手掩口在偷笑着。
此时李府另一个丫环丫头,双手托着一大盆吃的喝的,正跟随着李家大小姐媚儿走到其弟的房外。
紫衣不待小姐吩咐,醒目地轻敲了房门两下,「夫人,大小姐带着早点来了。」
他的母亲听到门外有人扣门,便快地把睡被为儿子重盖上。
「哎!」这一覆被的动作虽轻柔,但仍使得这一位娇生惯养的李家小少爷痛苦难当。
夫人随口回应:「进来吧。」一面又关切地看向儿子,「噢!抱歉我儿......」一手又掩着吃惊的嘴。
「娘!」媚儿进内。
却见亲弟俯身躺着,下身被子微胀;想必他的屁股定是仍红肿难消。看着实在是忍俊不禁!「你还可好?」
「姐!」少郎向着平常就疼他到不得了的亲姐在撒娇。瞧了一下端来的东西后便扁起咀巴,「现在吃什么也不知是何味道......」
正待丫头安放好早点后把门闭去;紫衣与她渐行远去。
三母子在房间内吃着聊着,突然外面传来少年人独有的快乐响声:「少郎,是我;可以进来吗?」他的挚友寿桃正在外扣门。
「嗯!」少郎有气无力地回应。
「我听闻你昨夜被你爹修理了......」寿桃在边说着边闩门;却吓见李夫人及李大小姐在房间内,便即闭上咀。
「李夫人,早!」分别向两人行见面礼。 「李姑娘,早啊!」难掩暗自喜欢的寿桃即有点脸羞。惜少郎毕竟满载少年的大大咧咧,全没察觉寿桃心之所想。
四人互相回礼问安,寒暄了一会儿后,李夫人对寿桃道:「我怕郎儿这数天也出不了房门,寿桃你就多点陪伴少郎吧。」
「是啊!谁叫他激怒了父亲大人。」李家小姐虽然嘴上有点怒气,但手却温柔地来回抚着弟弟的头。
「谁叫那个臭和尚突然在我面前冒出来,打乱我午觉也睡不好......」嘀嘀咕咕着什么。
少郎正想到被那小子拖累,也回想着昨夜被他爹教训了一整夜。而刚巧宁忍寺那边,正在厨房干着洗碗筷的亚舒不其然打了数个喷嚏,便往下身的围巾稍为拭干,擦一擦鼻子便继续他的粗活。
昨日,待忘忧大师两师徒离开李府后,尚书大人随即扭着少郎的耳朵。
「老爷!」李夫人抢前欲加拦止。
「妳不要拦阻我......」他一把手拨开自己的夫人,然后把他拖到祠堂其祖先的牌位前,恼怒地喊:「跪下!」
「爹......」少郎千万个不愿意,「是的。」鞠身下跪。
「给我老老实实地跪好。不跪到卯时夜饭开了不得起来!」
「吓?」少郎摸一摸大腿,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我的腿不是要跪到发麻了吗?」
「老爷,这又何苦呢?不都是小孩子们平常的打骂吗?你又何须要大动肝火?」
「就是妳平日太纵容他......」李大郎说到这里气更是难消。 「妳看!这就是妳教导出来的乖儿子!」
「爹,娘!你们不要吵,我跪便是了。」少郎担心双亲会这样吵个不休。
「你给我闭嘴!」
少郎吓得快地抿上嘴巴,端直身子老实地跪正。
「哼!」父亲拂袖,头也不回地步出大堂。
母亲双手抖着,「这......这个......」也急地快步随行;独剩下少郎在袓宗祠堂前忏悔。
晚膳过后众人仍围坐着。少郎本以为他爹已平息怒气,正待松嘘一口气;其父突然对他说:「郎儿,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事,我才要你跪下思过?」
「我......还是不太清楚。」少郎轻拨着一边的发鬓。
「什么?你到现在仍不知晓自己被我责罚所为何事?」李大郎实在有点错愕。
母亲等都在桌旁打着眼色让他闭口。
父亲突然「啪」的一声按手在桌面上,吓得众人都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我问你,为人子女最重要的是什么?」尚书大人怒不可遏,以手在少郎脸前使力指着。
「这......」少郎拭一拭头皮;「这个容易,百善以孝为先。」
「如何重之?」
「孝者百行之首,百行之先,百行之本也。」
「何者为孝?」
「曾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可谓孝矣。』」
「你......你这个不肖子!」尚书大人闻言几乎要掀翻桌子。
少郎不明所以。 「爹,我又说错什么不成没有?」他吞吞吐吐地问他的爹。
「郎儿,你给我闭嘴,好吗?」围坐一旁的母亲也不由得替他急躁起来。
「吓?」少郎反起衣袖的一角在来回揉自己的头,作势思考。
父亲道:「我再问你,百善孝为先,那为何孝?」
「敬父母者,天下敬之。顺父母者,天下顺之。」少郎对答如流。
「那难道你就只为天下敬之顺之而事奉至孝吗?」
「那也不是......」少郎正咬着下唇,在苦苦思考该如何对答,以免再次激怒父亲。
「我只知道前人说过动天之德莫大于孝,感悟之道莫过于诚。」他有点儿答非所问;说罢低头在桌上以手指,不住地打圈圈以消解困窘。
「是了,是了!」母亲帮忙着插句话:「都说是小孩子嘛,要以诚执、耐性教之导之,方能收效。」
「是的。」鲜于大庭广众说话的媚儿也在旁帮腔,生怕她的爹真的把小弟收拾一番。
就连数位较为资深的下人们,也都在给小少爷帮忙着说好话。 「老爷,小少爷还年少......」
「就是你们这一群人在作事,把你府中的小少爷从小就竉得天上有、地下无。现在你们看,他都长成了什么模样儿?」李大郎愈说愈气。
「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少爷正在剔着牙签在「吃着瓜」。
「哈!我是错听了吗?」大少爷几乎从椅子上翻了下来。 「怎么我听到的是男不男、女不女......」
说罢两人掩着口笑得前仰后翻。
李大鹏这个误听倒也是说对一半。儿时的少郎长得格外冰肌玉骨,他的娘和他的姐,两人对他更是爱护有加。玩耍时扮家家酒,她俩就喜欢为他穿上女装,为他脸上涂脂抹粉;看着也真是个美人儿。但不知打从某天开始,少郎就不再让其母及姊为他穿戴成女儿家的模样。
「你们一个二个也给我闭嘴!」李大郎怒气冲冠。 「你们打从他小时候,什么的东西也是为他奉上最好的。诸事均对他千依百顺,养得他骄奢跋扈!」
「我哪有?」少郎亮着嗓子。
「叫你闭嘴有那末难吗?」
少郎无话可申。
「尤其是妳们母女二人,」指着李夫人及李小姐,尚书大人继续怒道:「看看!妳们竉得他多像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
府中各人闻言欲笑又不敢恣意笑出声浪。少郎更是有口难辩。
他打从在襁褓中的时候,脸蛋因为長得特别地好看,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煞是惹人怜爱。现在也仍是,一消笑起来,钩人魂魄。看着还真以为不是个凡物,不知是从哪被贬下凡的仙人。你道长成那么可人,又怎会不是集「万千竉爱在一身」呢?
「我再问你,该如何孝?」
「贫穷钱到为孝;病弱照顾为孝;孤单相伴为孝;唠叨聆听为孝;脾躁理解为孝;持家勤快为孝。」这回少郎答的倒是机灵。
「那何为不孝?」李大郎在逐步使少郎吐话。
「孟子曰:『一味顺从,见父母有过错而不知劝阻,使其陷于不义者。家里贫穷,却不去做事以奉养双亲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懂的不少。但这话原也是可以倒着来说。」父亲顺藤摸着瓜说话。 「见子有错而不加劝阻,我便是置你于不义。对否?」
「我认为能为双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已就是孝敬父母,就是尽孝。」少郎感悟地说。
「那今天我叫你向访客们陪不是那刻,你为何不顺?这难道不是你力能所及的事吗?」父亲话锋一转。
他见少郎沉默不语,便继续导引他。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少郎被父亲迫着说话,早已被问得哑口无言。
父亲话珠连发,「诸事不顺父母之意,又何来心敬?」
「何如?你养我大,我养你老。那便是我底孝道!」少郎说不过他的父亲便发难,竟也理直气壮。
「你......」说到这里,其父已怒不可止了。 「看我今天该如何把你收拾收拾一番!」
语毕,二话不说便把少郎的半个身子拉反趴在桌子上,随即使力按着他的头向台面上压。
父亲的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只把小少爷顿时吓懵了;也使李府中所有的人全都看得着呆。
「老爷,你这是......」李夫人被吓得花容失色。而媚儿更是缩瑟在她娘身后,抓牢着娘亲的一只手臂在抖着。
「罄竹叔,替我去拿一根木棒来!」他向着站于身旁不远处,府中掌维修的老师傅在喊。
「老爷,我......」罄竹脸有难色,正是进退两难。迟疑地说:「竹篾可以吗?」
竹篾存放在饭厅右侧,厨房后堆柴的地方。他不欲小少爷受罪,心想只去取一小扎来;因竹子富弹性,用于责打定较木棒好受得多。
「爹,这个好使,接着。」惜平素喜游手好闲的二少爷小鹏,这回却勤快异常。未待父亲喊话,
早已奔到饭厅左侧的戒律堂(练武或静修之地)旁,存放兵器的小屋内;取来一把戒尺。
尚书大人接过从二儿子手中足有四尺长的戒尺。然后直瞪其子道:「你给我好好站穏!」
「要打应该打那个不请自来的光头小子,为何......」少郎在作垂死挣扎。
「闭嘴!站好!」爹不由分说便硬生生拼力棒下。
「嘭!」随着戒尺挥下,少郎已是痛得半死。
伴随「哎呀」,声声都捶在他母亲的心房。始终是十月怀胎,含辛诞下的,又怎抵得任何人对其亲儿如此处置?那管是他的亲爹! 「不要啊!大郎,恕我求你了!请不要再难为......」
语还未毕,却闻得「嘭!啪!」抽打之声愈发厉害。少郎自小娇生惯养,当然无法承受此般酷刑;泪花已然模糊了双目。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娘之责?」大鹏和小鹏两人小声地在交头接耳;虽是自己亲弟,却没安一点好心。
再数声「劈啪」过后,母亲实在不忍眼见小儿子,只待得半条人命昏厥在食桌上。 「不!」她急地闪身一个快步挡在大郎身前。
「妳!妳......」正欲挥棒落下,怎料自己的娘子会来插手。此时戒尺架在半空,余力还是瞎狠的,一个不留神便将李夫人一股劲儿推跌在地。
尚书大人见状,欲趋前搀扶起她的妻子。惜李夫人不解,以手袖甩开丈夫的手;并且用着不屑的眼神,在责怪他对儿子的心狠。女儿眼见亦迅捷地上前帮忙其母站起来。
「唉!真是慈母多败儿......」抖着话说罢无奈放下刑具;李大郎低头,默不作声地徐缓离去。
并于第二日天还未亮,也不与其妻作别,便悄无声地离开,回京述职去也。
这数天,痛虽渐退,却恨意未减。下人们若经过小少爷房外;冷不防尽会听到挥着拳在捶床声,伴随嘀咕嘀咕的咒骂声。而那边厢,众师兄们不时地听到上舒在打着喷嚏;大伙儿还笑他是否得罪了哪位高人,遭作法报复以侵扰其身。
再翌日寅时,春寒未退,晨风抖来仍觉得有点冷。打板已响四下,宁忍寺众僧们迎向新的一天。
除亚舒及他的数位师兄等人,因为隶属庖厨,都按情况可不需参与晨练。待夜巡再敲板四声,其余的人洗漱穿衣,换上便袍及鞋,冒着乍寒的风,都齐集在户外广场上绕着圈子在跑香。
众僧们在跑圈暖热身子;厨房也最是忙得一头烟。
(待续)